第258章 爱妻 十八 二合一

唐红衣说这话时,语气轻蔑。

她向来高高在上,但此刻乔治坤对上她这样的神情,只觉屈辱无比。

那些银子都是她自愿给的,又不是他开口讨要的。相比起她另外两个男人时常各种暗示要买各种贵重东西,他从来都不提。

既然给了,且以她的身份根本就不缺这些,此刻又要拿出来说,分明就是故意羞辱他。

乔治坤心里明白,刺客自己一句话都不说,更加坐实了他和她在一起是为了银子。他咬了咬牙,艰难地解释:“我拿那些银子,都是为了买礼物送给你。只今天送来的聘礼,我就花了八十两,你拢共也才给我这么些……”

再要走六礼,就得变卖之前收到的那些礼物了。

唐红衣皱了皱眉:“你主动退了这亲事,那些东西你都可以拿回去,你娶别的女子花费不了这么多,完全可以拿去退,就算折旧一些,你还能换回几十两。这样,你所有的损失我都帮你补,之后我还会给你一些好处。三百两,够不够?”

听到这数目,乔治坤心动了一瞬。却只是一瞬,他就变得清明起来。

唐红衣随手就能给出这么多,嫁给他之后,她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可不能因小失大。再说,他为了她付出了太多,搭上了自家所有的名声,如果最后不能娶到她……哪怕手头拿着大笔银子,也会被所有人嘲笑。

这么说吧,如果两人成了亲,那他们二人就是两情相悦。若最后分道扬镳,他还拿了大笔银子……那就是他没脸没皮主动勾引富家女,卖身换银。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乔治坤急切道:“我不要银子,我只要你。”

唐红衣脸色更沉。

乔治坤察觉到她的不悦,心里不安,试探着道:“红衣,在我心里,你就跟那天上的仙女似的。我从来都舍不得让你难受,这样吧,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嫁我,那我……现在就去找唐老爷退了这门亲事!”

至于能不能退成功,还不是他说了算?

唐红衣这才展颜:“乔治坤,算你识相!只要这婚事退了,回头我就送上银子。若是你还舍不得我,咱们俩还可以……”

她眨了眨眼,神情娇媚,眼神意味深长。

只要不成亲,两人还可以暗中来往。

可乔治坤做梦都想要一个正经的名分。他颔首:“我明白了,其实我想要的是你,至于这婚事成不成,我真的无所谓。红衣,我真的怕你离我而去……我这就去找唐老爷。”

他转身就走。

刚一回头就看到了不远处花木下的江雨娘,他面色微僵,脱口问道:“你在这站了多久?”

楚云梨想了想:“从你说和离是为了红衣开始。”

乔治坤:“……”那岂不是听了个全程?

他一时间有些为难,之前说去退亲,只是敷衍唐红衣的,他压根就没打算退,甚至还暗戳戳准备说服唐老爷尽快完婚。

这要是江雨娘起了心思监督他,这婚事还怎么往下走?

要知道,之前唐老爷说成全他二人,是看着他们二人情比金坚怎么都分不开的份上。如果得知唐红衣并没有非君不嫁,这门婚事可能真的就黄了。

关键是如今知道这事的多了江雨娘,她要是跑去胡说八道……乔治坤可没有忘记之前唐红安不过几句话,就让唐老爷出面警告他不许和唐红衣在私底下来往的事。

若是唐红安铁了心插手,他哪里还能抱得美人归?

唐红衣面色也不好看:“跟个阴沟里的老鼠似的,哪儿都有你。”

楚云梨似笑非笑:“我又没有勾引有妇之夫。就算是只老鼠,那也比某些人懂理。更何况,我是唐家的儿媳,这是唐家的园子,何处我去不得?你们俩非要在这地方说话,我还嫌你们打扰我赏景了呢。”

唐红衣气得胸口起伏:“强词夺理。”

乔治坤面色复杂:“江雨娘,你以前没这么多话。”也不会诡辩。

楚云梨挥了挥手:“惹不起,我这就走。”走了两步,她又回头:“乔治坤,你娘这两天在巷子里出够了风头,要是你不能娶到贵女,乔家的面子往哪儿搁?”

唐红衣听到这话,哪里不明白乔家这是拿她来炫耀?

顿时脸都气黑了,她强调:“谁要嫁谁嫁,反正我不嫁。”

“我也不嫁!”楚云梨笑吟吟:“我已经嫁了人的,谁嫁也轮不到我去嫁!”

唐红衣险些被她这幸灾乐祸的话语给气死。

回到堂中,楚云梨直言:“夫人,刚才红衣找到乔治坤,让他退亲来着。”

唐夫人心中一动,期待的看向乔家母子。所以说女儿低嫁之后得以随心所欲,还不会被夫家苛待。但那只是她安慰自己的话,其实他更愿意让女儿嫁入门当户的人家,做一个富贵夫人。

在她看来,感情这玩意儿根本就靠不住。想要过得好,还得身份和银子。女儿就算能拿着大笔嫁妆出阁,但到底有限。正经的富贵人家,会将媳妇儿娇养起来。不会动用其嫁妆,嫁妆就真的成了女子的私产。生下的孩子除了接手母亲的嫁妆之外,其实大头还是父亲留下来的。

可乔家这样的,一家子就跟蚂蝗似的,恨不能将女儿吸干了去。至于外孙……那是一代不如一代。

乔母脸色都变了,下意识去看唐夫人神情,看清之后,心里咯噔一声,勉强笑道:“这已经说好了的亲事,可不好更改。夫人放心,以后红衣就是我的女儿,我绝对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唐夫人心中有些恼,虽然乔家开口拒亲,老爷也会劝说他们答应。可这乔家连试都不愿意试,肯定是看上了女儿的嫁妆。

“红衣被我宠坏了,你们多担待。”

该提还是要提,该拒亲还是要拒的。

乔家母子像是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一家子都保证不会计较,还会各种迁就唐红衣。乔治坤觉得有些不妥,临走之前,才道:“我会跟唐伯父提一提红衣的心意。”

唐老爷定下这门亲事,本意是教训女儿。等到女儿学乖之后,再将其送到外地过下半生,当然不会管女儿的心思。

于是,两家开始走六礼。

在这期间,唐红衣又闹了几次,可唐老爷铁了心。

婚期定在两个月后,唐红衣在这段时间里,一次都没能出门,连嫁衣和首饰都是由绣楼送上门让其挑选。

楚云梨这些日子以来,除了做生意之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夫妻二人的身体上,两人一直都在喝药。

唐红安日渐好转,最近面色红润了些,唐老爷见状,还试着带他一起出门做生意。

唐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更让她着急的是,唐老爷不许她插手女儿的嫁妆之事。这还罢了,唐老爷那么忙,又腾不出手来亲自置办。

本来两人是夫妻,夜里提一嘴就行了。可唐老爷最近太忙,大部分时候都住在书房。就算偶尔回房,也是疲惫不堪。唐夫人总觉得要是拿这样的事情烦他就是自己不懂事。

一拖再拖,眼看婚期只剩半个月,连买都来不及了,偏偏男人这几天都不回房,她再也等不及,昨天傍晚一家人吃饭时,忍不住开口道:“老爷,红衣的嫁衣都送来了,嫁妆……”

她欲言又止,唐老爷眉眼不抬,一挥手道:“我已经备好了的,你就别管了。”

唐夫人傻眼,她担忧女儿,可是特意问了老爷身边的管事和随从,得知压根就没有准备嫁妆这事,所以才越来越着急,不顾唐红安夫妻俩在场就开口询问。

“可……家里的库房没接货啊。”

“过两天会送来的。”唐老爷语气轻飘飘:“你放心,红衣是我女儿,我会替她考虑的。”

听了这话,唐夫人微微安心。

一转眼又等了几天,就在唐夫人等不及又要询问时,终于有货拉了进来。

就两车家具,料子寻常,雕工也不精致,放在唐府只有下人才会用。剩下的都是些细布,首饰也普通。

唐夫人身边的管事婆子接到这货时,顿时皱眉:“这些事是给谁的?府里最近又没准备给下人换衣衫,再说这种料子也不够啊……”

送货的是城里的商户,也不是东家,只道:“反正是你家的货,接了就是。”

婆子一想也是,又以为是唐老爷身边得力下人成亲,便将货物接进了库房。

唐夫人听到接货,还以为是女儿的嫁妆,到了看到婆子回来,问:“放在了哪个库房?”

婆子知道主子最近担忧的事,道:“压根就不是姑娘的嫁妆,那都是一些粗笨之物。应该是老爷赏给身边人的,姑娘的嫁妆还没送来呢。”

听到这话,唐夫人开始发愁:“还有六天就是婚期,老爷到底在忙什么?”

接下来唐老爷又是三天不归家,唐夫人坐不住了,直接跑去铺子里堵人:“老爷,不是我不懂事,真的是这事情再耽搁就来不及了。那么多的嫁妆,得提前装好,还得准备挑嫁妆的人,得给他们准备衣物,要是备得多了浪费,备少了又麻烦。”

唐老爷一脸莫名其妙:“嫁妆送来了啊,你没收到?”

唐夫人一脸茫然。

她侧头看向身边的管事婆子。

婆子先是疑惑,仔细回想了一下府里最近接收的货物,顿时脸色都变了。

唐夫人明显也想到了此处,惊声道:“是那些粗笨之物?”

唐老爷颔首:“红衣铁了心要嫁乔家。我还特意去量了尺寸,他家院子实在太小,乔治坤的屋子也就只有红衣沐浴的屋子大。但婚事是她自己选的,乔家又买不了别的院子,就只能按着他家的屋子来。至于料子,乔家人上上下下都要干活,细布正正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得跟红衣谈一下,嫁人之后不要再这么娇贵,那些太贵重的衣物和首饰就别带了……”

唐夫人脑子嗡的一声,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她看着面前男人喋喋不休,这些话她都懂,可连在一起,却怎么都听不明白。

“不是……”好半晌,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的意思是,那点东西就是红衣的嫁妆?”

见对面的男人坦然点头,她脱口道:“可红衣是你的嫡女,就算不分家里的祖产,拿你两成银子置办嫁妆不过分吧?”

唐老爷面色严肃:“本来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时候我还打算给她四成,可她……从来都不听我的,一直任性妄为,你看看她做的那些事,我哪里还敢给她这么多?有时候银子给多了,那是祸端,我这是为她着想。”你看唐夫人还要再说,他不耐烦地一挥手:“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再说。并且,你不许私底下贴补。若被我发现,回头后宅就交给红安媳妇来管。我看她生意做得不错,后院那点事应该能摆布明白。”

此话一出,唐夫人再多的不满也只能生生咽下。

她走出铺子时,整个人失魂落魄的,还险些一脚踩空。

上了马车后,唐夫人是越想越担忧……要知道,乔家在走六礼时,送的礼物在唐夫人看来虽然一般,但对于乔家来说,应该是倾力置办了的,说不准外头还欠了债。

这样的情形下,他们把还债的希望都放在了女儿的嫁妆上,本来唐夫人不在意这些,实在是乔家备的东西并没有多贵重,于女儿的嫁妆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抬抬手就还了。偶尔她还觉得这样也挺好,女儿进门就还了一大笔债,乔家更不敢苛待,可现在……如果女儿拿不出那么多的银子,乔家失望之下会怎么做,还真不好说。

唐夫人这些日子一直都在焦心女儿的婚事,没怎么找继子夫妻麻烦。

楚云梨以为,得等到唐红衣嫁人之后唐夫人才会想起自己,没想到眼瞅着婚期在即,唐夫人不忙着置办筵席之类,却亲自到了她的院子里。

“有事?”

唐夫人叹了口气:“雨娘,出事了。”她把事情简略的说了一遍:“这事儿怎么看都不合适,红衣是家里的嫡女,老爷怎么能这么做呢?”

她以为江雨娘已经是唐家的媳妇,无论心里怎么想,至少得顾着面子。小姑子这样嫁人,唐家所有人都要丢脸,江雨娘若是懂事,就该帮着劝。

楚云梨一脸惊讶:“真的?”

唐夫人颔首:“老爷铁了心,我实在劝不动。过两天就是婚期,到时晒嫁妆……众多宾客面前,咱们家如何解释?”

“这样啊。”楚云梨想了想:“那天我就抱病,不见人了就是。”

唐夫人噎住。

这是重点么?

就算是不见人,这脸也丢了啊!

“不是,雨娘,这大户人家不会嚼舌根,但这种事稀奇,肯定会有人暗地里议论。以后一有贵女出嫁,就会有人把这事拿出来说。你脸上也无光啊!”

楚云梨似笑非笑:“夫人,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我出身小门小户,不懂得你们说的那些规矩。在我看来,乔家和红衣对不起我,他们过得越惨越好。要我说,父亲给那些嫁妆,还给多了呢。最好是一点都不给!”

她早就知道唐红衣那些所谓嫁妆是什么东西,跟普通人家的姑娘出嫁比起来是挺厚,但若说是唐家嫡女出嫁,那就是个笑话……得脸的丫鬟都会有这么多的嫁妆。

唐夫人面色特别难看。

接下来两天,唐夫人各种蹦哒,各种找人劝说,就连唐家出嫁的姑奶奶都被她找了回来。

唐红安的姑姑很不喜欢这个继嫂,不过,事关唐家人的脸面,她还是准备回来劝劝哥哥。兄妹俩关在屋中说了半个时辰,唐氏出来后,对唐夫人表示自己为无能为力,实在劝不动。

唐夫人又去找了长辈,甚至连娘家人都请来了,可最后还是无功而返。她傻了眼,难道女儿真就这么出嫁?

事实上,唐红衣真就这么嫁了人。

她闹也闹了,结果是唐老爷还将里面的衣柜收了,料子也拿走了一半。

再要闹,本就惨淡的嫁妆只会更少。

乔家人不知道这些事,欢天喜地的准备迎亲。乔母最近面上欢喜,其实心里叫苦不迭。家里已经彻底被掏空,甚至还跑去另外两个媳妇的娘家借了银子。

好在,只要等到新妇进门,家里的日子就好过了。

她打算得好,到了儿子成亲那天,她头天一宿没睡,一想到自己家里会进一个财神爷她就各种激动,天不亮就起了身。

迎亲队伍在这城里不算顶好,但在这条巷子里,绝对是头一份。一大早,乔治坤就身着吉服带着人往唐府去了。

他身上的吉服是唐府送来的,从里衣外衫甚至是袜子样样齐备,还都绣上了花。乔母还是第一回看到这么好的料子。乔治坤本身就长得好,穿上这量身定做的贵气衣物,更添几分俊美。

乔母送走了儿子,前来宾客纷纷给她道喜。她笑得嘴都咧到了耳根。

“还是你有福气。”

“这媳妇一个比一个厉害……治坤娶了这位,乔家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还有人冲李氏和柳氏道喜:“你有这么个妯娌,你们俩以后能沾不少光。别的不说,唐家的外孙肯定会读书,到时候你们的孩子也能跟着蹭,要是孩子天分好,说不准以后就脱了这穷人的皮,变成了官身。”

有人笑道:“乔家已经不穷了。以前那都是跟咱们装穷的,别的不说,就他们家走的六礼,你备得起,还是我备得起呀?”

乔母其实不太乐意让人把话往这些事情上引,因为乔家人干的活都摆在面上,能有多少银子大家心知肚明。但他们确确实实拿出了这么多,而借了多少银子也不是秘密……那多出来的银子哪里来的,只要是不傻的人都知道。

一群人议论纷纷,乔母找了个借口脱身,又去跟别人寒暄。

这儿离唐府挺远,乔治坤特意早出门,就怕误了吉时。快过午时,院子里等待的众人终于听到了喜悦声临近,纷纷凑到了门口观望。

最前面的是花轿,然后是乔治坤,然后是嫁妆。

众人一瞧,立刻就发现了不对。

唐家嫁女,应该十里红妆。前脚聘礼都进了院子,后面的应该在一条街外,至少也是半条街外才对,可这一行人,好像没有多长。

乔母也看到了,责备道:“吉时还没到,不应该这么着急。该在外头等一等后面的人的。也不知道管事是怎么安排的……下一次不能找他了。”

等迎亲队伍到了跟前,众人起哄着新郎官,又发觉了不对。这乔治坤,好像并没有多欢喜,像是强颜欢笑的模样。

乔母看到儿子这神情,心里咯噔一声。再想要仔细问,但此刻她凑不上前,那边的喜婆已经在迎新嫁娘下花轿。她抽了个空,将特意找去排队伍的管事抓了过来:“剩下的人呢?你们怎么不等一等?唐家的人没来过,万一走错了路怎么办?”

管事是巷子里的人,平时也会帮别人家迎亲,听到这话,面色一言难尽:“没有剩下的人,全都在这里。”

乔母:“……”

她皱了皱眉:“这大喜的日子,我忙着呢,你别跟我开玩笑。”

管事一脸严肃:“这么大的事,我敢拿来跟你开玩笑吗?”他伸手一指,正抬着东西进门的众人,话说得更加直白:“那些就是嫁妆,听唐家的人说,这嫁妆不多,是因为唐家姑娘嫁了小门小户。”

乔母面色发白,险些撅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