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8.羲皇秘境(十九):金符洞天,亭中见梦......

黑蛇的存在比起活物,更像是一个交通坐具,三人以灵力操纵,在这片不断上升的气层中,来回躲避罡风与流火,偶尔会极其惊险地擦身而过——流火掉落的速度太快了,它们并非故意针对三人而来,但密集到一定程度,自然而然便是极大的威胁。

尤其当它们接近时,那种强烈得几乎要刮掉人头皮的气旋与炽热,让人毫不怀疑,真落到身上,可能造成重伤。

傅长宁起初也在全力躲避,但等意识到这些罡风流火本质可以视为一体,也算是一种风种后,却又萌生了一个新的想法。

“魏师兄,田师姐,能否帮个忙。”

“我想收集一些这种流火。”

她将她的想法道来,两人听完思索了一会,都点头,再面对迎面而来的流火时,仍是避开,但等来到安全区域,却没有任由它坠落,而是出手回击。

田子君以大剑拦下切割流火,魏佶则是凝聚层层石台,阻拦它下降的速度。

傅长宁趁此机会,风声木拐杖用力掷出,翠绿色在半空一闪而逝,漫天风雪与迎面而来的流火相抵消,当罡风弱势到一定程度时,神光熠熠的风声木便将之强制凝聚成风种,收入拐杖当中。

三人对视一眼,可行!

于是如法炮制,将接下来撞上的罡风流火都凝为风种,这么收集了七八十枚,终于冲出了这一层。

刚到新一层,三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察觉到热度的急剧下降,好冷,可是当脑海产生这个意识时,身体里分明又烫得像要融化。

傅长宁面色通红,睫毛结霜,冰凉的汗珠不断往下掉。

但她已经算状况好的了,因为被朱离之火淬过体,练成了一层金身,这种程度没法对她造成实质性伤害。

田子君和魏佶却在这种外冷内热中,肢体和灵息失去控制,周身气息时而爆发,时而萎靡,即便两人竭尽全力控制,依旧又吐出了一口血。

不对,那不是普通的血。

当看到那些血珠落地即冰冻,随即化成红眼睛的冰蓝色蝙蝠飞走,傅长宁迅速意识到什么,去看魏佶和田子君,果然两人都面色苍白,元气大伤。

刚刚那口血,是精血!

修士体内精血有限,这一口,要补回来,不知道要多少年。

魏佶抹去嘴角的血:“这一次,亏大了。”

田子君比他还惨,本就受伤,这下伤上加伤。但见两人都关切地望向她,还是摇头。

“没事,继续往下走!”

两人见她眼底满是红血丝,但精神头还行,有口气强撑着,便也没有再劝阻。

各自服丹不提。

这一层虽说冷热变化个不停,但吐完最开始那口精血后,后续对三人影响倒不大。

身为归元宗弟子,很多事其实宗门中都是经历过的,比如屏蔽五感和神识,旁人可能难以忍受,但闯过生杀塔的弟子都不会陌生。再比如这一层后续的极温带来的纯粹痛苦与神识的折磨,都属于归元宗常见的抗压测试。

直到来到第三层。

骤然在眼前爆开的光与热,将三人的视觉彻底炸毁。

双目流下鲜血,双耳轰鸣,很快,也跟着失去知觉,只能模糊感知到大片的白光,充斥着目所能见的一切。

黑蛇却如同回到了心安处,在这白光中来回盘旋、游动,连带着三人也跟着被这白光一次次刺痛。

神识在这样的环境下,什么也探知不到,只要离体便被炸毁。想要操纵黑蛇继续往内飞,却找不到前进的路,仿佛这里已经是世界的尽头。

可是,慈空呢?

如果这里就是尽头,慈空不可能不在。

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或者,这里还有路,只是他们还没找到。

三人沉住气,忍着剧烈的疼痛,跟随黑蛇的游动,在这白光层里一圈圈地找。

率先意识到不对的是傅长宁。虽然看不见,但对修士来说,视觉乃至神识,从来不是锚定世界的唯一尺度,她分明能感受到,黑蛇并非是在绕圈或是无规律的游走,而是在以一个特定的图案不断游动。

只是这个图案本身太过复杂,并非单纯的图形,而更像一个复杂的符文。

傅长宁手尝试跟着它比划,一圈又一圈,来回更正笔画,终于某一次,眼前亮起一片金光。

她赶紧去拍田子君和魏佶,让两人也跟着做,田子君试了几次就成功了,魏佶却一直失败,傅长宁起初没明白,后来才反应过来,一法通百法通,这东西和画符类似,他大概没怎么上过符箓课。

又折腾了小半刻钟,终于成功。

三道金光符箓飞出黑蛇,在白光层中绽放出剧烈的光彩。

四周的景物似乎开始坍塌、缩小,与此同时,金符不断放大,到最后,通天彻地,形成一个巨大的倒三角。

倒三角中,浮现一面如水面般的漩涡。

三人目力尚未恢复,搀扶着走近,很快消失在漩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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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长宁感觉自己跌入了一片云里,她坐起来,刚要起身,面前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轻挠了一下她的脸。

傅长宁下意识避开,这时,一颗冰冰凉凉的露珠,跌落到了她眼睛里。

她睁开眼,原来眼前不是什么动物,而是一片从云端里伸出,正好到了她面前的叶子。

又一颗露珠跌落,她下意识眨了下眼珠,再睁眼时,右眼也变得清晰。

目识正常的同时,听觉也在一点点复杂、通透,先是听见了远处的流水声,再是金石被吹动的琳琅声响,沙砾滚动声,和叶片沙沙声。

顺着动静走过去,呼吸便是一屏。

倒不是震撼,主要是……傅长宁从没见过这么丑的审美。

这是一处流水汇成的亭阁,但在亭阁之上,镶嵌着一个巨大的赤色珠子,正往外冒出火焰。

亭中桌椅是土造就的,非硬土、湿土,而是肉眼可见松散的黄色沙土,上边还保留着前人留下的手印,金色的剑阵环绕着亭子在乱飞,边飞边几把剑内部打架。

还有绿色草木捏成的小人,在赤珠喷出的火焰上,时而牵着手,时而分开手,缠缠绵绵跳着濒死之舞。

很难想象建这个亭子的人是什么精神状态。

傅长宁静静站立,欣赏了片刻,确定没有别的异动后,上前。

第一步,便被剑阵拦住了。

这剑阵中一半的剑先前还在打架,但一有外人靠近,立马不打了,齐心协力拦外人。

傅长宁试了下强闯,发现亭阁流水和沙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草木小人也不再跳舞,火焰开始焚烧到它尾巴时,立马停下了动作。

碧妆剑出现在她手中,青色剑气涌动,向剑阵攻去。

这剑阵总合二十八柄剑,起初,还在试图以多欺少,围攻她。但等傅长宁用出须臾剑气和渔翁一式,立马变了嘴脸,其他剑退后,只留下三把剑陪她打。

正好傅长宁也有许久没同人过过剑招了,双方打了几十个来回,那几柄剑恋恋不舍似的,退了回去,又换了三把上来。

傅长宁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挑了下眉头,倒也没拒绝,于是接下来的半刻钟,她就这么轮换着,和二十八把剑都打了一回。

除此之外,傅长宁也不是什么也没干,她观察到了这些剑的细节——由于当初漏掉的观星占卜课,她之后恶补了下相关知识,对二十八星宿的形状都有了解。

这二十八把剑,分明每把的剑身,都与一组星宿对应。

比如她最熟悉的东方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

可是这代表着什么呢?

傅长宁直到被这些剑放过,在亭中坐下,依旧没想明白。

她坐的是沙做的凳子,桌上同样有沙制的茶杯,傅长宁拿过一个,往当中注入水灵炁,由于还在思索,没留神,被水喷了一脸。

她连忙站起来,拍掉衣服和头发上的水,又试了一次,才发现,是那茶杯在排斥她注入的水灵炁。

这些小东西好像都有点神奇的灵性,就和她收进天河珠里那黑花和水树一样。

傅长宁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灵炁不够精纯被嫌弃了,默默去流水亭阁上舀了一杯水,这回果然没被排斥,但话又说回来,这水放在这里这么久了,还是用来做亭子的,定位相当于年久失修的木头建材,能喝吗?

傅长宁尝了一小口,没觉得有哪里不对,一饮而尽了,正要去接第二杯,茶杯突然坍塌,化成一团沙子,从她手中跌落。

她停顿片刻,伸手去碰其他茶杯。

砰砰砰——

剩下三个茶杯都坍成了沙子,不给一点机会。

傅长宁:“……”

虽然心中隐约猜到应该不太可能了,但傅长宁依旧取出自己的茶杯,试了一次。

不出所料,除了沙杯以外的,根本舀不到水。

没再去摧残仅剩的茶壶,她转而飞到亭子上,去观察了一会草木小人跳舞。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有人在观赏演出,小人变得有些扭捏,但等傅长宁释放出青色的木灵炁,跟它一起跳时,它立刻又欢快起来,一点也不像茶杯那么嫌弃傅长宁。

傅长宁心情开始变得很好,木灵炁在跳舞,她手指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着比划。

比划了一阵,她突然意识到,如果这些小人手中多出一把剑,会怎样?

或者换句话说,如果这些草木小人,枝条没有那么柔软,叶子没有那么像飘飘欲飞的彩带,那它们当真是在跳舞,而不是在比试剑法吗?

傅长宁迫切想飞回亭子下,试验一下。她回头,看到了那颗硕大的赤珠,那赤红色的珠子,足足有三个她脑袋那么大,光滑圆润极了。

里边的火焰里倒映出一个人。

是她自己。

但不是正试图跳下亭子的她,而是坐在一副棺材上的她。

那人缓缓抬起头来。

-

“师妹……”

“师妹!”

“快醒醒……”

傅长宁被一阵用力的摇晃叫醒 睁开眼 看到了一脸担心的田子君和魏佶。

她揉了揉额头。

“发生什么事了?”

“刚进来时状态太糟糕 我们三个人约定好轮流调息恢复一阵 中途见你睡着了 便没叫你起来 但过去快一天了 你一直不醒 是陷入什么梦魇了吗?”

“嗯……好像 是做了个梦。”

两人说得委婉 其实是担心此地有古怪 将傅长宁意识勾了去

见她醒了 神态正常 倒松了口气。

 

“那走吧。”

傅长宁站起来 许是梦境太过真实 她现在记忆有些混乱 想不太起来刚进来发生什么了 魏佶和田子君说的 她都没有印象。

她抬头 看到远处一座极高大的宫殿。

上边题着三个大字。

“玉皇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