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0.羲皇秘境(二十一):窥画中景,入角木蛟......
清洁术没有反应,傅长宁提气,一跃而上,右手勾住横梁,左手去触摸那些星辰图。
厚厚的灰从手心落下,那些原本不甚清晰的图案,底纹变得明显起来。
隔得远看时,这些星辰仿佛真星星似的,一闪一闪,此刻抹清晰了,倒显出条条的线文,干脆流丽的弧度,更似雕刻的画。
若非并没有银屑落下来,傅长宁都要以为,是扑闪着的银蝶一路流窜,绘成的流光。
她仰头,静静注视了这二十八星宿图一会儿。
许是之前梦里的二十八把星宿剑太过清晰,这里方才第一眼就吸引了她的注意,但目前来看,只是一组用于点缀阁楼的清素简朴的装饰,并没别的特殊。
她跳下去,将阁楼重新检查了一遍。
这里也放了一些经文残卷,但正如先前在客院里搜寻到的书籍一样,大部分是读不懂的。归元宗宗内有教古体字,据说同样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可那种古体字,和这种显然是有差别的。傅长宁能读懂先前慈空令牌上浮现的古体字,却对这些,一无所知。
玉简倒是不考验看不看得懂字,可那些玉简通过暴力,根本就打不开。傅长宁猜测,可能是两个时代对玉简的利用和开启方式不同,一股脑儿收了,正是准备拿回宗门,请教专业人士。
将为数不多的以图画为主的书都找出来,傅长宁在一个桌案前坐下,准备一本本看。
刚看了两本,她就呛起来。
盖因上边画的,正是秘戏图!
傅长宁快速往后翻了几本,先前拿的时候没细看,这下看了才发现,大部分都是画的春宫,居然还有各个流派的,有朦胧写意,主刻画背景的山水花鸟、舟亭回廊的,也有生动写实,前几页还在进门拉珠帘,后边就大写特写描绘床榻上的。
傅长宁难以想象把这些收进阁楼的人满脑子在想什么,把它们都丢开,找出了唯二两本正常的图册。
一本描绘的是各类宴会出行,底下的文字依旧不认识,场景倒是简单直白,就是各种大场面,大量的人与异兽。
比如第一页,就明显是一个身份地位很高的人出行,坐的是四龙拉的轿辇,旁边有某种特殊的尾羽极长的鸟儿在飞舞,傅长宁起初以为是凤凰,后来发觉不像。
鸟儿旁边,有四个手持大戟、眉心有痕的穿甲大汉,体型异常高大魁梧。
大汉身后,则是八名身穿绫罗、手捧托盘的女子,长带飘飘。
在轿辇之外,人和兽就更多了。山呼海啸般拜倒的人群和兽群,从底下四面八方涌来,每一方最前边都有一枚巨大的旗帜,被神色狰狞的力士随风扬起。
在这些之外,远处团团的黑云中,则像是有无数双人和兽的眼睛,正冷冷窥视着这一幕。
这幅画第一眼看时并不如何,但看久了,却有种极为不适的阴冷感袭来,仿佛那些云中人窥视的不是轿辇中的人,而是她。
傅长宁快速翻过了,总共就十几幅图,后边的也都差不多,由于画风是典型的写意,重神而不重形,描绘人物区分度很低,只能通过着装分辨不同角色。
在翻到某一页时,她停了下来。
这幅图上,宴会正进行到一半,像在什么大殿举行,毫无疑问,画师的笔触重心在殿上赤膊上阵、角斗的两个年轻人身上,他们的额头有一道长痕,四周是大笑饮酒的宾客,或交头接耳,或对画中上位——此处并未画出来,而是以一片云雾代替,奉酒逢迎。
这一幕,画上人鲜活无比,神态毕露。
傅长宁的目光却落在了某个桌位,一个正望着旁边乐师敲钟奏乐,手中玩弄镯子,似对一切漠不关心的女子身上。
她的脸和身形,和其他人分别不大。
但这个镯子,傅长宁见过。
这是九姮的哥哥上晏,赠予九姮的礼物。
执念轮回当中,上晏死后,九姮每逢无聊,都会拿这个镯子出来把玩,这一幕,傅长宁见过无数遍。
这个人,居然是九姮。
那一瞬间的奇妙心情,难以言喻,好在冷静下来后,傅长宁很快意识到,那这个宴会大概率就是神族的宴会了。
由此判断,那先前第一幅画上,被云中人紧盯着的,应该也是神族。因为那轿辇周边的着甲大汉,眉心同样有一道长痕。
九姮的记忆里,神族出现的很少,大多极为模糊,只有个声音和背景,她心心念念的是冰夷一族,是上晏,是赤睺,还有战场。
这是傅长宁第一次直面上古神族画像,她又认真将这些图通通看了一遍,记忆下来,方才收起,打开另一本画册。
这一本,刚打开时,傅长宁动作便是一顿,接着快速翻阅了起来。
因为不同于前边那些纯粹的打发时间的图画,这本很明显,是一本上古时期的星辰观测记录图。
上边还简单用图描述了观星、占卜的方法,提到了要用到三枚铜钱,还有龟甲灼卜,傅长宁身上铜钱是有的,龟甲却没,她停了片刻,快速在阁楼中翻找出来。
几乎将阁楼翻个地朝天,终于被她在一处放着旧物的老箱笼里,找出几枚用剩和用碎的龟甲。
这并不奇怪,阁楼中既然存放过相关的书,自然会有人尝试。
只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这时候就尤为遗恨当初没把那门观星占卜课上完了,以至于她现在理论知识丰富,实际动手技能却为零,只能硬着头皮开占。
按照图册上说的,是要以火焰灼烧龟甲,候其声位,再根据声位的不同,以特殊手法抛掷铜钱,在龟甲上形成卦象。
傅长宁试着用雀羽白焰烧了下,见龟甲有反应,松口气,剩下的理论部分对她倒不难,各类卦象她都记过,只要跟着图册上说的手法走就行。
铜钱在她手中发出金光时,傅长宁脑海里忽而划过一幕场景。
如果她没记错,之前那个湖底的太叔盈,是不是手法和这个类似?
也是龟甲加三枚铜钱。
铜钱清脆的抛击声,落在龟甲上。
傅长宁赶紧去看卦象。
看完后,她目光落在了侧面的书架上。
傅长宁起身,将书架挪动,片刻后,回来,继续占卜。
占一次,她便根据卦象,将这阁楼里的东西挪动一次,直到所有东西都被挪动,包括先前拿走的书、图册,都被放回应该放的位置。
傅长宁抬头,忽而看见了星空。
原来是先前那二十八方星宿下的银轨,当真如银蝶般闪闪发亮而舞,银屑点缀了整个阁顶。
越来越多的星辰被点亮,于是自然而然形成了一片奇特的星空,当中最明亮的便属原先的二十八宿,只是此刻,其中有十五处已经黯淡下来,只剩下十三处。
分别是东方七宿当中的角木蛟、心月狐,南方七宿中的柳土獐、翼火蛇,北方七宿中的虚日鼠、室火猪、壁水貐……
唯有西方七宿,七处还亮着六处,只灭了一个参水猿。
这十三处星辰,都仿佛要脱离出阁顶,飞到傅长宁面前似的。
福至心灵的,傅长宁明白了什么意思,她目光在这一圈星辰里扫了一圈,伸手,向角木蛟碰去。
一颗星子落在她的掌心。
傅长宁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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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玉皇观的正中心,有一座极大的日晷,通体明灿,却又温润洁白,似玉非玉叫人分不清材质。
此刻 日晷上的一根针 悄然旋转到了辰时。
天色明亮 正是太阳初初升起 一派朝气蓬勃的时刻。
玉皇观中其余四人 不管在室内或是室外 忽有所感 抬头望向天空 只是看了好一会儿 也没能看出异样。
唯有慈空 忽而叫住蒋塬。
“不对劲 停下 跟我去看看。”
蒋塬刚在上一座大殿里收获了不少好东西 正准备前往下一座 闻言脚步停住 思索片刻 点头 “成 能拿这么多东西 也是靠你 你说了算。”
相比慈空面容俊俏却总是阴沉沉的 蒋塬容貌只能说是中正 唯有额头青月胎记有些不凡 人倒是极好说话 性情平和得都不太像个魔修 这也是慈空找上他合作的一个重要原因。
慈空取出一枚令牌 和正常的羲皇令不同 这枚令牌是金色的 偏小一号 上边刻着两个小字。
蒋塬不认识那两个字 但这令牌一路来 已经见慈空用了多次 这次果不其然 也为他们指引了方向。
一道金光在神识中 顺着遍布玉皇观的金色仪轨游走而去 两人赶紧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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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长宁出现在一处宫殿门口。
她第一反应不是去看宫殿 而是转头去看身后 白茫茫一片雾气 透着轻微的阴冷 毫无疑问 这并不是玉皇观内 随意游走可以抵达的地方。
这之后 她才去看眼前的大殿。
木藤缠绕在两侧参天的古树上 每一根至少有成年男子身量那么粗 殿门上则是一个巨大的青色龙首 两侧各自绵延出龙身 一圈圈缠绕在梁柱上 直到汇聚在藤蔓当中 与古树融为一体。
傅长宁神识顺着这一幕 由树藤一路往上 直到抵达神识的极限 依旧没有看到尽头。
有某一刻 她心生了爬上去看看的想法。
很快歇下 先进了大殿。
大门在身后合拢那一刻 脚下骤然踩空
傅长宁手中藤蔓飞出 赶在大门关闭前最后一刻 飞了出去 卡在门中间。
她自己则低头 望向身下幽绿深不见底的水潭。
一条青色妖异 有龙须 却又不全然像龙的蛟龙 缓缓探出了头 朝她伸出獠牙。
[1]二十八星宿名称相关 为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