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6.散修前程:练气赛中,柳易之见......
这声称呼,一下把傅长宁唤回了很多年前,那个云城凤凰节的夜晚。
她转头看见来人,没忍住也笑了起来。
“我现在应该叫你什么,还是小沈吗?”
当初沈爱池醉后袒露心声,自言特别讨厌名字里后边两个字,她干脆便只叫她小沈,沈爱池听着也很高兴,这回却摇头,“不了,还是叫我小池就行,叫小沈,总感觉我比你小了一辈。”
“那好,小池,好久不见。”
傅长宁语调轻盈絮柔。
“好久不见,恭喜你我的祝愿都已达成。”
短暂拥抱,一触即分。
沈爱池瞧着她,方才好友重逢的惊喜已经淡去,转而是另一股心思升腾了起来。
“要不要和我打一架?”
“在这吗?”
傅长宁没所谓,但仙宫上,总归是不太合适。
闻言,沈爱池看了看这四周,也只好怏怏放弃,“算了,还是等之后比赛见吧,别把这的东西打坏了。”
她可没那么多灵石来赔。
两人在仙宫上撞见是机缘巧合,沈爱池这趟过来,原是有一位关系尚可的散修朋友要参加练气赛,来给她打气的,没成想,闲逛之余,看见了傅长宁。
虽然傅长宁长大了,相貌体型都有变化,也不是当初穿着黑衣清秀淡逸的样子,但她依旧一眼就认了出来。
“你太好认了,如沙也是,你们两个都有种和旁人不一样的气质。”
一个世外脱俗,一个鬼马精灵。
傅长宁的回应是,“那你也是,名门富贵,但剑心如磐石。”
沈爱池:“嘿嘿。”
她看起来完全不介意旁人提天生剑心,还有洗剑池的事了,“我是四年前筑的基,你呢?”
“差不多,五年前的样子。”
两人边说着,边往旁的比武台去,沈爱池还在找她那个朋友,“和一等宗门弟子负责站那开幕不同,散修和其他宗门的弟子,大多似乎一早就上来了,轮到时间点了就要上,不给耽误,说是第一轮一百进四十,只给一刻钟时间,时间到了,人数超过,就全员淘汰。”
正说着,两人就看见了一个全员淘汰的组别。
上边传来一阵哀嚎和叹气声,似乎还有人大骂,但在筑基后期的裁判面前,到底不敢反抗,最后还是老老实实都退了,换另一组人上。“赛制这般粗糙吗?”
主要是,这和想象中的群英大会的严谨,负责,宏大,差得有点多。
“人数太多了,没办法,听说前三轮要求在两天内结束,你想想,二十万人呢。第二轮第三轮,听说都是十进五,快速筛到只剩下两万人,再和剩下的近两万一等宗门弟子,重新抽签对打。”
“估计要从那时候,才算是真正的大赛开始。”
前期,不过鱼龙混杂,凑热闹罢了。
比如两人方才路过的一座飞悬峰,就有不过才练气五层的,御物飞行都还没学好,得裁判将人运过去。
裁判脸色虽然没黑,但面无表情的样子,想来称不上愉快。
上层的决策,实际行动中,总是需要中层和底层来支撑的。想扩大群英大会的影响力,不让它成为天才和高门一厢情愿的独角戏,总要多付出点什么。
两人方才走过的地方,就有几个才练气四层五层的修士,叽叽喳喳围着一个练气六层的修士,询问他在台上的体验。
那个练气六层,其实不过坚持了百息,便在混战中被轰下来了,还受了点小伤,但眼神却很亢奋,扬起脖子,吭哧吭哧地讲自己在台上如何运用合纵连横的策略,躲避其他人,保存自身,引得一片惊叹。
最后,练气六层叹了口气。
“行为还是太出格了,如果我再低调一点就好了,肯定能进前四十。”
其他人纷纷应和。
这都是些年轻人,多是中洲本地的散修和小家族小宗门出身,其他几洲想过来,多少要点财力。
此刻亲身经历过群英大会的他们,哪怕只是一轮两轮便淘汰,日后依旧是可以津津乐道几十年的话题。
傅长宁看了一圈,道。
“这其实比让他们看一群和自己根本没关系的人打架,强多了。”
再是天才又如何,不是所有人都关心修仙界大势,今天又冒出哪个势力,明天哪个黑马横空出世的。
但和自己和朋友有关的,大部分人一定会关注,还会连带着关注同届的强者,以及最后的比赛结果。
“是的,就是出于这个考量。”
沈爱池终于找到她的散修朋友了,不过遗憾的是,已经错过了第一轮的比试,好在朋友进了第二轮,之后还可以再去打气。
傅长宁在一旁,听两人说了会儿话,余光忽而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差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那人回过头来,露出一张艳丽却冷若冰霜的面容,对身后男子道。
“不要再跟着我了。”
男子伸手要去抓她肩膀,傅长宁蹙了下眉头,一道术法弹出,那男子当即痛叫一声,回过头,已经见一抹青色裙角,静静停留在腿边。
这练气九层的男子当即一身冷汗都出来了,爬起来,便往仙宫外边跑。
柳舜华微愣地看着这一幕。
也看着这眼前与她差不多高,清冷仙气的筑基青衣女修。
她并不认识她,但又总觉得有些熟悉,本能已经先过脑子,行礼道:“多谢前辈相助。”
直到被拦下,听到一声极轻的,“柳道友。”
“您认识我?”柳舜华先是疑惑于这位前辈为何知道自己的姓氏,接着,才仿佛在这张面孔中,看出几分年少时稚嫩的痕迹。
她的表情僵住了,过了片刻,才试探性地问。
“傅道友?”
“是我。”
哗啦——如洪水开闸冲下,柳舜华望着她,复杂的心绪,可堪万千。
她最终仍是先行了一礼。
“多谢傅道友方才相助。”
那边,沈爱池注意到了她这头的状况,傅长宁朝她摇摇头,于是沈爱池表示明白,带着朋友先去别处了。
这里只剩下傅长宁和柳舜华二人。
傅长宁将柳舜华扶起,称呼已经自然而然变了,“舜华不必客气。”
柳舜华的肢体有些僵硬,不过傅长宁在被寒水道君指点过后,身上已经不会冒寒气了,只剩下一点清幽微寒的暗香,淡得可以忽略。
她最终慢慢恢复了自然,听见面前女子道。
“也依旧唤我长宁就好,对了,你在这,那芊芊道友呢?”
提起这个,柳舜华总算彻底放松了下来,她眼睛里带出一丝笑意。
“芊芊在台上。”
-
一道水系攻击,将另外两个人横扫下台,粉衣女子紧张地数着台上剩余的人数,在发觉还有四十一人时,心神一紧,正要避开其他人,一道劲风从身后而来。
她心中一凉,已本能将水化为雨针攻去,见没用,正要咬牙使出压箱底的法术,忽而见另一侧,一人被掀翻下台。
与此同时,裁判宣布。
“十一号台,第四组比试,结束。”
身后人收起了招数,女子亦长松了口气,两人互相一拱手,下了台。
女子,也就是易芊芊,正要去找好友,忽而发现熟悉的红衣身旁,多了一抹青色。
她疑惑走过去,正要问舜华,是你新认识的朋友吗,那女子回过身来,朝她一笑。
易芊芊:“!傅师!!”
声音尖锐颤抖得一瞬间差点破了音。
“嘘——”女子朝她道,分明是看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长相,笑起来却很柔和亲近,“咱们别吵到别人。既然来了中洲,我请你们吃顿饭吧。”
半个时辰后,天定山下最近的小镇。
“……事情就是这样了,我已经过了五十岁,芊芊还差小半年,骨龄勉强合格,但不管是她,还是我,我们下一届乃至以后,都不可能再有机会参加群英大会了,刚好游历到了中洲,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花了身上一半积蓄,来了天定山。”
这是个不可谓不大胆且艰巨的决定,但柳舜华说起这些话时,脸色却没有什么变化。
她如今五十四岁,易芊芊五十,两人依旧是一个练气七层,一个练气六层,十二年过去,唯一的变化,不过是从初期到了巅峰,什么时候突破,依旧很难说得准。
但十多年四处游历漂泊的人生,确实让她们比起在清河城时,更多了一份随遇而安的从容。
连易芊芊都不似从前怯懦安静,转而是眉宇间多了一丝坚毅,傅长宁方才瞧她斗法,意识也比从前好很多。
比起谈自己乏善可陈的过往,两人显然更好奇傅长宁的人生,又是如何在短短十余年里成了筑基。
但也知道这话不适合问,眼前女子再平易近人,也早不是当初那个才初见端倪,尚且稚嫩可爱的天才少女了。
她是筑基,还是归元宗的顶级天才。
二十来岁的筑基,想来在归元宗,也是石破天惊、惊为天人般的存在吧?
三人这顿饭,絮絮叨叨聊了许多,从前清河城的过往,多年来游历的各地风情,傅长宁还陪两人分析梳理了一下法术和修为瓶颈,引得两人惊喜感谢。
按理说,是顿很圆满的饭。
但等结束后,心思其实很是敏感细腻的易芊芊叹了口气,“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像是聊了很多,又像是什么也没聊。
柳舜华注意到,小镇里已经有人开始贩卖各大宗门天才的消息和情报了,她去买了一份回来。
两人一起看了归元宗的,随后在一页单独的篇幅里,看到一个标题。
“昔日黑马十八岁筑基 举世皆惊 但进筑基赛沦为末流?”
里边详细描述了一个少女 是如何在十四岁时扬名 于元婴大典上力压同代天骄 成为第一。又是如何在十八岁筑基 惊爆所有人眼球 被一众道君真人哄抢收徒。
韬光养晦五六年 而今再次复出 却俨然要成为筑基赛中的炮灰 吊车尾?
易芊芊起初看得惊叹 里边的很多东西太过遥远 她并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但不妨碍她知道傅师很厉害 直到看到最后的不看好和故意炒作 终于不快起来。
“纵使是为了销量夸大其词 怎么能这么踩人?”
柳舜华已经翻到其他宗门了 见不止傅长宁一人被这么形容 眉心才松下来 不是故意针对就好。
“知道是噱头 以后便不买他家的了。”
买卖天才名册这类东西
在修仙界可向来是个火热生意 多的是商家可以选。
她重新回到了先前的问题。
“芊芊 其实我也有点。”
“什么?”
“怅然若失。”
但不是嫉妒 早在当初 她就知道 那个天才少女 以后会是一遇风云便化龙的人。
可能也不是惋惜或者后悔 觉得关系回不去了 毕竟也这么多年没见了 感情没有那么深。
只是多多少少 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
易芊芊的参赛令牌忽而发起亮来 她一下紧张起来 “好像第一轮过了大半了 我们该去准备起来了。”
从来犹豫怯懦的她 主动拉起好友的手。
“舜华 走吧。傅师有自己的路 我们也有我们的。”
各奔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