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4.进三十二:茶楼评说,琉璃巨斧......

水镜外,纵使这一场结果并不超出意料,依旧引来了一片嘘声和叹声。

“要是没碰着程云,这谢子寅进前三十二应当是有希望的。”

“没办法,名次就那么多,内部撞上的这不是第一例,也不会是最后一例。”

重庭低头,望着白瓷茶杯中的茶水。

那茶水是极清亮的,中间浮动着几片绿色的叶子,随着气泡上下游荡,漂泊不定。

旁边店小二送菜送得太急,被绊了下脚,撞在他身上,被这么一撞,手中白瓷哗啦碎开,茶水连带着茶叶洒了满地。

店小二连忙道歉,冷汗都下来了。

不知为何,他方才根本没注意到这儿还坐着人!

重庭说:“没事。”

对面的客人也笑道:“下去吧。”

信手一点,那白瓷碎片,茶叶茶水,已尽数化为飞灰。

那些熙熙攘攘的议论声,就是此时传进茶楼的,客人听了一阵子,饶有兴致问:“重庭怎么看?”

“他应当还有余力,不过受伤不轻是真,再打下去,固然也能打,但对双方都不利,只会伤上加伤。毕竟同宗出身,很识趣的做法。”

重庭语气毫无波澜。

“我瞧着倒不像。”客人摇头笑道,“不像个识趣人,反而招招式式,骨头硬得很。”

重庭并不反驳,“那便是我修为不够,看得浅了。”

“继续往下看吧。”客人道,“这回比赛,还是有些很有意思的地方的。”

重庭的目光随着他一并投往水镜,五号台,第二组对手上场,沈爱池,对越惊风。

剑修对决,还是九玄剑宗对上归元宗,茶楼外响起沸腾般的热议。

客人却摇了摇头:“这场不必看了。”

不到半刻钟,沈爱池,输。

“天生剑心的成长需要时间,更需要磨砺,九玄剑宗到底还是太纵着了。”

他的目光移到隔壁四号台。

万法宗谢逢春,对上同为万法宗的一个筑基后期。

万法宗进入前六十四的人数仅次于归元宗,足足有九人,这也是今日开赛来,第二场同门对上的。

两人同为法修,一人主修《万相经》,另一人专精火法,武器是一条火鞭。

比武台上,时而是春风席卷,相物并行,时而是烈火焚烧,所过之处,皆余灰烬。客人看了会儿,叹道。

“不愧是万法宗,同样是法修,也就他家,总能修炼出不一样的味道。”

哪怕是那个用火鞭的弟子,也不只拘泥于此,相反,施法很有些道法自然的味道,诸火如一火,一火如万物。

万法归一。

“虽然只有筑基后期,但实力并不逊色于一般宗门出身的筑基圆满。”

他这样点评着,旁边重庭不发一语。

于是他问。

“重庭觉得谁会赢?”

“你方才夸的人。”

客人愣了下,哑然失笑。

“我只是夸他道法精妙罢了,虽然确实赢面更大,但结果倒不必然如此,谢逢春……没记错的话,他是拜入了神珂道君名下,那必然跟着神珂道君,学了那套道术,只看领悟了几分了。”

似乎是在验证他的话,几十息后,局势陡转。

原本伤势不轻,一直处在下风的谢逢春身下浮现一连串的金色阵纹。

那些阵纹覆盖在他的黑衣上,手上,苍白的脖颈上,甚至脸上,将整个人覆盖成一片金色。

一只金相巨虎从阵中生出,咆哮着张开大口,朝对手扑去。

谢逢春手伸出来,无数金色的锁链从四面八方缠来,随着他挥下,拧成一根巨大锁链,从天而降,贯穿正被金相虎纠缠的对手。

他再一挥手,用力将人甩出了比武台。

这之后,自己也一口鲜血喷出,跪地长久不起。

伴随裁判宣布结果,立刻有人飞上比武台来,将他带走,同时宣布,谢逢春退赛。

止步三十二强。

“还是太年轻。”客人感叹了一句,问,“换成重庭,会在比赛中这样不惜自身,以伤换赢吗?”

重庭的回复是。

“我不会参加类似比赛。”

客人拍了下额头:“忘了,你的功法,不适合做这些。”

五座比武台上的人来来换换,输输赢赢,边上有人笑有人哭,客人一直不咸不淡地点评着。

他的声音,茶楼内外的人时而能听到,时而听不见,有时只觉得此人眼光高妙,有时又忘了,那上边还坐着个什么人。

直到三号台来到第四场,一道青色身影上了台。

客人终于精神一振。

“我觉得有意思的一场,来了。”

重庭的目光再次顺着他的话,移到台上人身上。茶楼老板恰在此时,将这一场放大到了最中间,于是那道青裙蹁跹的身影,在水镜中,仿佛凝聚了所有目光,让其余一切尽数失色。

包括实力其实并不低的对手。

“沉水宗,钟离言,见过道友。”

“归元宗,傅长宁,见过道友。”

一灰一青,两道身影,战至一起。

-

这位同样一听名字,就知道出自北洲钟离大族的钟离言,并不像一般体修那样身材高大,反而显得有些文弱。

在接下来的交手中,傅长宁很快确定了这点。

虽然他修体术,但并非体修,本质应当是武修,而他的武器,是斧。

武修在沉水宗从来是不低的一个比例,但可能是外人的刻板印象太深刻,一提到沉水宗,想到的永远是大块头肌肉,暴力体修。

不过话又说回来,一个文弱青年,使得一手虎虎生风的大斧头,追着人砍,其实也挺暴力的。

钟离言的斧头是透明的,最开始变出来时,看起来甚至袖珍精致得像件琉璃藏品,偏偏又在日光下闪闪发光,焕发出彩虹般的色泽,这让它看起来更漂亮了。

直到这把斧头在他手中变大再变大,光斧头柄就有半丈长,就这么抡着朝她砍来。

傅长宁施展身法,她如今常用的身法依旧是灵波止水,在方寸之间,变化最为轻易。

拉开距离后,她单手掐诀,黑色镜面在钟离辞身前画成,阻拦他片刻后,瞬间破碎,化作无数碎片。

钟离言本要正面迎接,不知想到什么,居然后退了,几斧头挥出,将这些镜面碎片全部震碎,化作水流,朝两侧流去。

做完这些后,他耳朵微动,当即转身,一斧挥去。

一支青红色灵箭被他拦下,路径拐弯,径直插入旁边巨石当中。

傅长宁已经从台上消失,他手中巨大无比的透明发彩光斧头开始绕着手掌和手肘,不停转动。

直至某一刻,睁眼,一斧挥去。

虚影破灭。

碧落之鞭从他身后袭来,属于藤蔓的恐怖力道在即将抽到腰身时,被一阵彩光反弹开。

傅长宁顺势而改,七寸青将钟离辞整个人缠绕起来,朝外掷去。

即将脱出台面时,巨斧手柄锤落于地,硬生生砸下去三寸,钟离言靠此稳定身形,在半空转了一圈,借力再次朝她攻来。

两人第一次贴身肉搏。

都修习过体术,都不是体修。

一拳下来,力量不分上下。

钟离言的斧头还插在原地,没有召回。身在沉水宗,他虽然不是体修,但同样接受着方方面面体质的淬炼,哪怕赤手空拳打,也不落下风。

尤其傅长宁力量与他接近,更加勾起他较劲的心思。

偏偏这时,傅长宁掌心,泛起一阵奇特的密黄色色彩。

两人第二掌接上,啪的一声,钟离言只觉手掌剧痛,气血翻涌,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飞出嗓子眼。

这种极度混乱,仿佛五脏六腑移位的感受,让他憋闷至极,一时再不敢肉搏,巨斧飞回他手中,朝傅长宁横劈而去。

即便如此,因为身体还没调节过来,这一招已经失了精度和力度,被傅长宁抓住机会,拐杖挡下,罡风流火冲他正面释放而来。

炽热的气息扑来,钟离言身上又一次泛起彩光。

仿佛有什么如同琉璃般的盔甲或是防护罩,在他身前展开,被日光折射成彩色,才成就这般景象。

傅长宁再次拉开距离。

毫无疑问,钟离言身上有件防御重宝,或是修习过相关的厉害法术。

这种对手是最难缠的,破不开他的防御,就如同上次对那个问心寺的佛修一样,只能耗到底。

但钟离言不是那个佛修,他本身攻击性也极强,巨斧每次劈来,光其声势,傅长宁就清楚,只能躲。

她思索着把这个人打包丢出去的办法,五鬼搬运术下,藤蔓已经从四面八方涌来。

钟离言早警惕着她这一招,一见到立马砍出一条生路,同时手中巨斧一化为二,一斧朝她追砍而来,一斧将那些藤蔓捣了个粉碎,不留丝毫后患。

傅长宁这次却没再放任二分之一巨斧回到他手上,引着巨斧绕了场地一圈,消磨了大部分力量后,转身,玄色水浪从掌心涌出,瞬间缠上巨斧。

与此同时,寒气涌出,将巨斧冰封。

见巨斧还要摇晃解封,飞回主人手中,万枢·青罗瞬间封下。

原本不慌不忙的钟离言面色微变,他和斧头的联系被切断了!

小范围的万枢·青罗,且是对物的,消耗没有那么大,傅长宁刚封完,转头还有余力和钟离言法术对轰。

吃过亏的钟离言斧头不敢离手,如此便多了几分束手束脚。

又一轮玄色巨浪之下,他被围困其中,想到傅长宁随时可能出手冰封,便要持斧破水而出。

就在他冲出那一刻,龙头蓝色印鉴从上空照下,敕命定海中,“定 字大亮。

短暂的定格,水浪瞬间将他横扫而出。

傅长宁为了保险,附带了青红三箭。

在半空恢复行动力,一条无形绳索顺着斧头掷回比武台,想要回来的钟离言,面对的就是这三箭。

一箭朝他面门,一箭朝他脖颈。

还有一箭,斩断绳索。

三箭,虽为青红,实则寒气森森。

最终他大喊,“我认输!

裁判挡下这三箭,宣布。

“七号胜。

“如何?

客人转头,笑问。

重庭道:“很好。

 

“这回答有些敷衍。 客人叹气,“重庭,咱们可是难得一见,你总附和我说话,自己不提,就没意思了。

“但确实很好。

掰不开他嘴的客人摇摇头,放弃了。

“来日回去了,正该跟你哥哥学一学口才。

重庭这时目光才有了轻微波动。

客人笑道:“果然还是他的种。

提到这个就来劲了。

但也确实没什么好遮掩的,他今日愿意见他,自然就是看好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