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8.筑基赛末(五):太阴之精,上天贺表......

远远听见似要上前来接她的几人的动静,傅长宁只是摇头。

于是田子君退后,苏秉辰亦拉下小何。

水镜内外,无数人注视着那青衣女子,徐步走远,直至身影彻底模糊,消失在仙宫深处。

而议论的风暴声,直至此刻,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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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事人已经平静地回到了仙殿,接受长辈检查。

“如何?”

到底是不放心,正好今日有个知名医修来看比赛,于是傅长宁才刚回到师父师叔所在的仙殿,就被安排去治疗,直至半个时辰后,方才停下。

医修道:“除了两位道友说的封印区域外,其余伤势都不算太严重,也没出现你们担心的封印破损的情况。我方才已经带着她体内灵力和气血调节了一遍,一些内伤也都治了,接下来只要服用丹药,好好休养即可。”

乙崖真人这才松了口气,起身送他离开。

实则到了金丹元婴这个层次,小辈有什么伤,他们自己看一圈就能看出来。但傅长宁情况实在特殊,还是叫医修仔细分辨比较好,以免又遗漏了什么病症。

如医修所言,未再影响封印,新增伤势,便是最好的了。

傅长宁这是第一次接受金丹期医修的治疗,效率比想象中还要高,她回来时,只觉身体不堪重负,识海与双目刺痛不已,气海空荡,浑身伤口与逆流的气血似乎都在与她作对,但不过半个时辰,这些疼痛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点封印处遗留的隐痛。

她没忍住问:“师父,请这样级别的一位前辈出手一次,大概是多少灵石?”

怀渊道君看了她一眼,语气古井无波。

“底价一千中品灵石,视伤势复杂程度收费。不过他如今已经不对外接病人了。”

傅长宁听得嘶了一声,一下感受到了这次治疗的重量。见她起身,似乎想行礼,怀渊道君隔空止住了她的动作,“我既然同意你去继续比赛,自然就做好了应对这些的准备。”

傅长宁还是坚持行了礼,不过跪礼改成了拜礼。

“谢谢师父对弟子任性妄为的包容。”

一道流水轻轻托起了她。

怀渊道君道:“事实证明为师未曾错信你。”

傅长宁露出了个有点不好意思的笑。

如怀渊道君指出的那样,这场比赛,她如果咬咬牙,不顾伤势,是能继续斗下去的。

但已经没有必要了。

“你看起来并不伤怀。”

怀渊道君道。

他语气并无疑问,更多是平静闲聊,于是傅长宁也只把这当成一场师徒闲谈。

“因为就像师父说的那样,事情发生前,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吧。”

其实是有的。

在喊下认输前的一刻。

在喘息滴血,明确自己接不下斩孽剑意再来一次的那刻。

无论此前做了多少心理准备,真正来临那一刻,依旧是难以面对的。

无数念头汇聚在喉咙里,直至吐出,而后发现,并没有想象中难受。

她面上笑道,“而且这场比赛也学到了很多,剑宗的李月盘师姐,论剑术在我之上,给我改了很多错。”

汇集起来,堪称一本错题集了,里头有不少是傅长宁用剑不够干净的小毛病,这下被抓了抓,回头便有改正的空间。

怀渊道君一时没说话,过了会儿道。

“你知道为师当年,名次如何吗?”

傅长宁悄悄竖起耳朵。

正好送别医修回来的乙崖真人,听到这一句,同样放轻脚步,跟着屏息倾听。

怀渊道君并不在意师弟回来了,道,“为师当年最后的名次是,第六十三名。”

见两人都不说话,他道。

“可是太过意外?”

“我在练气时,只主修木法,筑基后因缘际会,得了一道水系传承,但本身并不算擅长强攻一道。”

这些事时隔三百多年说来,他语气并无波澜。

倒是叫乙崖真人回忆起一件很久远之前的事,他拜入师门时,怀渊师兄已经结丹,但本身并不算太出名,他真正扬名,一是以金丹之身,修炼出神通【万法天荷】,二则是结婴之时,从明水峰手里,强势接过引流峰。

仿佛直至那时候,众人才知晓,天纵奇才的扶生道君,收的大弟子,并非师父耀目光辉下的一抹影子。

只不过这么多年下来,宗内早已习惯积威甚重的怀渊道君,而忘了那段过往了。

“说这些事是想告诉你,人生有无数阶段,修士寿数长,便更是如此,一时得失,一世得失,你能分得清轻重,为师很欣慰。”

傅长宁精神一震。

“谢谢师父,弟子明白。”

怀渊道君道:“那明日那场比赛,还参加吗?”

是的,明日还有一场,越惊风与李月盘的对决,再就是她和曾玉江的对决,决出第三第四。

傅长宁声音略低了一些:“……参加。”

乙崖真人被师侄这心虚的样子逗得一乐,打圆场道,“参加就参加吧,事实证明了,长宁有分寸,不会让自己出事,就当提前和顶级筑基都过过手,挺好的。这次回去后,之后几十年,这几人应当都会陆续结丹了,以后倒没有这种机会了。”

比赛不止有输赢,能跟着学到一点东西,磨砺一下心态也是好的。

乙崖真人心宽,对自家弟子也是这套说辞,可惜老四宁玺性格傲气,还是闷闷不乐好几天,正好他身上也有伤,乙崖真人便叫他在仙舟上安心养病了。

傅长宁也是这样想的,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已经输了一场,她倒不怕再输一次。

能和万法宗同时代最出众的弟子比一场,她是乐意的。

怀渊道君无言,半晌道。

“可。不过等你明日比完,来同我说说,你比完这两场的心得体会。”

傅长宁最不怕这个了。

“是!”

诸事已毕,伤也治好了,本该叫弟子退下,但怀渊道君忽而道:“我听子君说,今日是你生辰?”

傅长宁一怔,点头。

田子君也是前两日,无意中听见苏秉辰在等待时提起的。

傅长宁进入内门后,并未过过生,也很少提这个事。

修士寿数多长,自然不可能每年生辰都过,很多道君连百岁整生都不提,上行下效,筑基弟子们自然也不会去提。

“生辰快乐。”怀渊道君道。

“不过也来不及额外备礼了,便从身上现挑一样给你,正好前两日,有人送了份这个给我。”

他取出一个乌青的瓶子,并未打开,道。

“这里边也算是一小份伪先天道炁,名为阴华水精,它的本体是一种已经许多年不曾现世的道炁,阴华水精算是它的分化削弱版,有助于你修行水系灵炁。”

傅长宁一时迟疑,没去接。

旁边乙崖真人笑道,“收着吧,你连飞仪之精都愿意送给你师父,这样一份阴华水精,又有何接不得?”

傅长宁隔着白纱,能感受到,师父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

她终于伸手接过,“谢谢师父。”

阴华水精只有一小份,怀渊道君叫她打开嗅一嗅,不要认错,有他和乙崖真人在,这东西不会飞出去。傅长宁点头,但当她真的打开时,心中却生出一阵莫名的感应。

不是气味,也不是别的。

只是莫名心中一动,仿佛似曾相识。

与此同时,怀渊道君和乙崖真人,原本防备着这东西往外逃,却见它并未躲开,而是凑近傅长宁,轻轻嗅了起来。

两位长辈也一怔。

乙崖真人若有所思:“你身上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吗?难道是因为那几份飞仪之精?”

傅长宁赶紧取出一份飞仪之精来,但这小东西并无反应,依旧扒拉着她。

傅长宁这一瞬间,脑海里浮现很多东西,但又一一否定,直到记忆划过某个时刻——

她一顿。

她好像知道是什么了。

傅长宁取出来一块已经结成冰块的东西,在两位长辈面面相觑下,道:“可能是这个。”

与此同时,围着她飞的阴华水精,呲溜飞过去,撞向冰块,结果撞不进去。

怀渊道君随手一捻,将它逮回来,放进瓶子里。

又接过傅长宁手中冰块,认出其中冻住的,正是他之前给她的白瓶,“这是从何处得来?”

“羲皇秘境当中。”傅长宁其实已经快忘了这东西了,若非方才想起,还不知道要在七叶雪灯里放多久。

“当时是在那处落日湖中无意得到,本体是一团水,之后弟子被困秘境,无意中入了玄武洞,在那修炼寒气,这东西连水带瓶,悄无声息冻作了冰块,怎么化也化不开,干脆便先收起来了。”

随着说出这话,她回忆起的细节越来越多。

比如这团水,当时对来到玄武洞是极其激动的,她看它没乱跑,就干脆用阵法把它封印在了一处地方,任它蹦哒,谁知道它某天突然就变成一团冰块了。

她将这些如实道来。

怀渊道君和乙崖真人对视一眼。

一团水,生于羲皇秘境,拥有阴华水精莫名其妙的亲近,能够化为冰,还能叫拥有者无知无觉失去对它的印象……

这些东西结合在一起,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阴华水精的本体。

“太阴之精。”

结合阴华水精的反应,傅长宁本就有所猜测,但在真正听见这个答案时,心脏依旧剧烈跳动了下。

第一次听见这四个字,依稀还是九婴提起。

“太阴之精本是与太阳之精对应,天地两极分化时,形成的一种道炁。因为这点,当世已经很难再寻到它的踪影,只有一些古遗迹中可能出现。

“这东西形态为水,就和太阳之精形态为火一样,没有实质意义。甚至乍一望过去,就是普通的水和火。但实际上,太阴之精有促进乙木、己土、丁火、辛金、癸水五道修行之用,尤其在金丹之前,得之如虎添翼。

“它化为冰,应当是感应到了玄武之水相,加上当时寒气所感,也就是说,这份太阴之精,如今已经偏近于癸水一道了。若想化开,得寻一位深研癸水一道,修为在金丹以上的修士,引动炼化四十九日,自然,这过程中对这人也会有好处,待炼化完毕,便可使用。

乙崖真人娓娓道来。

傅长宁消化着这庞大的信息量。

毫无疑问,她的第一道水灵炁,已经确定了是壬水。

第二道其实很难区分,玄武之寒是壬癸皆存,北溟冰夷所谓雪山寒凉之水,更接近癸水,但也掺杂壬水意象。

真要比起来,她的乙木之道,还更符合一些,但太阴之精已经做出选择,别无办法了。

傅长宁很快想明白,她开口。

“不知宗内有哪些深研癸水一道的真人?

乙崖真人朝旁边使了个眼色,但他忘记傅长宁看不见了,见师侄毫无反应,才想起来,只好轻咳了一声。

“何必求别人。

怀渊道君面色冷峻且复杂。

可惜他的弟子瞧不见。

不等反应过来的傅长宁再开口,他已然道,“交给我吧,正好,便当做是你今日真正的生辰礼了。

“只是非我之礼,而是上天贺表。

 

“长宁,生辰快乐。

乙崖真人笑呵呵补上这句,同样从储物戒里掏了样东西出来,并叫傅长宁不要拒绝。

“也不是每年都有礼物的,今年是情形特殊,正好撞上,又赶上你群英大会关键的日子。

“明日的比赛,安心去吧,输赢无关紧要,你师父,还有我,包括你那些师兄师姐,整个师门都在这里。

傅长宁眼前蒙了白纱,也许是看不见,听觉便越发清晰。她两只手上都塞了东西,只得抬手肘捂了下眼睛,而后下拜,深深行了个大礼。

“是,弟子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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