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花开1981风随流云

第四十五章 小渝,你在家里不能太骄横了

   大年初二,李野跟着文乐渝回娘家。

    一家人刚进门,小兜儿就兴冲冲的跑进去,对着柯老师就磕头。

    “姥姥姥爷过年好。”

    小宝儿也紧紧跟上,趴在地上就开始磕头,小脑袋磕在地上,发出了邦邦邦的声音。

    然后两个小家伙就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柯老师。

    “.”

    柯老师眨巴眨巴眼,才意识到这是在等自己的压岁钱呢!

    她赶紧拿出压岁钱,一边给两个孩子,一边笑着道:“拜个年而已,用得着这么实在吗?把小脑袋瓜磕坏了,可就不聪明了。”

    “谢谢姥姥,谢谢姥爷。”

    小兜儿先拿过压岁钱,然后认真的道:“我爸爸说,磕头是一种文化传承,愿意磕就磕,不磕也不要紧,但既然磕了,就要心诚。”

    “.”

    柯老师呵笑一声,对着李野取笑道:“李野,有时候我真的看不懂你,你的思想,有时候远比我们这些老家伙要激进,但有时候又比那些老古董还要守旧。”

    李野不在意的笑了笑道:“妈,一个过年的传统习俗而已,没有什么守旧不守旧的。”

    柯老师意有所指的道:“时代在发展,一些不适应时代的东西,早晚会被时代抛弃的,有些可有可无的传统,也不用那么执着。”

    柯老师这些人,是不会磕头的,所以她对李野的育儿方法不太认同。

    李野点点头道:“也许等小兜儿这一辈人长大了,这些习俗也就没有了。”

    在八十年代,很多人认为磕头这个传统会很快消失,但不曾想在几十年后,东山省的很多地方都把这项传统保留了下来。

    有些人说磕头是应该摒除的封建陋习,但是种花家几千年流传下来的传统,真是一无是处的糟粕吗?

    其实不是的,但凡参加过东山省那种大年初一拜祖宗的场景,就能感受到个人对家族的认同。

    北方的宗族凝聚力,其实比南方要弱,他们是在用这种形式,强化血脉宗族之间的连系,尽量维持宗族的凝聚力。

    这种凝聚力在平时好像没什么作用,但真正有用的时候却很可能影响一生。

    就比如一个孩子考上了不错的大学,但是却因为贫困原因上不起,那么家族里的人就算是骂骂咧咧肉疼不已,也会凑钱让他去上学的。

    但如果你要是脱离家族很久,平时红白喜事都不来往,真到了有难的时候,什么三姑六婆五叔八伯的,也只会看你的笑话,绝对不会帮忙。

    所以在几十年后那个社会关系日益“原子化”的时代,东山省的那些习俗,反而成了宗族亲情最后的执着。

    李野这边跟柯老师聊了两句,那边的小宝儿和小兜儿却出了状况。

    小宝儿拿到压岁钱之后,本能的就看向了文乐渝,但是随即就被妹妹小兜儿踢了一脚。

    小宝儿赶紧低下头,紧跟着妹妹离开,不敢吱声的样子让李野忍俊不禁。

    而文乐渝的嘴角已经勾了起来,笑盈盈的看着小宝儿表演。

    就在昨天,小宝儿拿到压岁钱就给了文乐渝,怎么今天却改了主意?

    明显是受到了小兜儿这个小恶霸的胁迫嘛!

    小兜儿从小就比哥哥饭量大,走路也比哥哥更早,整天跑来跑去的身体必然比哥哥更强壮,在没人的时候想要欺负欺负小宝儿,那太轻松了。

    小兜儿却好像没事人似的在姥姥家跑来跑去,一边跑还一边问:“姥姥,我小表妹怎么没来啊?”

    柯老师笑着道:“你小表妹去她姥姥家了呀!起码要下午才能来呢!”

    “起码?骑什么样的马?四条腿跑的飞快的马吗?”

    “哈哈哈哈~”

    柯老师被这个古灵精怪的外孙女逗乐了。

    而文乐渝却道:“妈,你别被她迷惑了,她是在偷偷的藏压岁钱呢!”

    “嗯?”

    柯老师收到了文乐渝的提醒,就把两个外孙、外孙女喊过来,发现刚才给俩孩子的压岁钱,果然不在他们身上了。

    柯老师有些惊讶的道:“小兜儿,刚刚给你的压岁钱,这么快就丢了呀?”

    小兜儿年龄毕竟还是太小,哪里是柯老师的对手。

    她愣愣的看着柯老师,两只亮晶晶的大眼睛眨呀眨的,好似在跟姥姥显摆自己那长长的睫毛。

    好几秒钟之后,小兜儿忽然爬上沙发,凑到柯老师耳边小声道:“姥姥,我把钱存在你的床底下了,以后给姥爷买酒喝,给你买糖吃哈.”

    柯老师眯起了眼睛:“噢?那买来的糖,咱俩一起吃好不好?”

    小兜儿用力的点头:“嗯,我姥爷也吃。”

    “呦,你姥爷还有份儿呢!那你为什么要把钱存在我这里呢?”

    柯老师一边问,一边看向文乐渝,那意思就是“这孩子为什么就那么不相信你这个妈妈呢?”

    结果小兜儿秒答:“因为姥姥你在家里最大,不贪小孩儿的零花钱。”

    “哈哈哈哈~”

    柯老师开怀大笑。

    像她这种人,可能几个月都没有一次这样的放声大笑,现在却笑的非常畅快。

    为什么大人跟孩子在一起的时候,更容易发笑呢?因为孩子说出来的笑点,总是出乎预料,而小品的笑点是设计好的笑。

    而且孩子的心思大人一眼就能看穿,不需要互相算计,笑起来没压力。

    柯老师笑完了之后,忽然心中一动,继续问道:“小兜儿,那在你们家,是谁最大呀!”

    小兜儿毫不犹豫的道:“我奶奶最大。”

    柯老师眯了眯眼睛,笑着问道:“那你妈妈和你爸爸谁大?”

    小兜儿撇了撇嘴道:“我妈在家里第二大,我爸是最小的老末。”

    “噗嗤~”

    文乐渝莞尔失笑,还不忘看看李野。

    “看见了吧!你平时最疼你闺女,结果就落了个老末,得劲儿了吧?”

    “呵~”

    李野轻笑一声,并不生气。

    女儿奴嘛!很正常。

    不过柯老师的脸色却端正了起来。

    小兜儿的一句话反映了两个问题。

    第一,文乐渝在婆婆家是比较受宠的,毕竟家里有爷爷、奶奶、公公、婆婆,还有几个小姑子,她却能排到“第二大”。

    柯老师不觉得文乐渝应该排第一,要不然潘小瑛到了文家,难不成比她还要大?

    但是李野排老末就不正常了。

    于是柯老师把小宝儿和小兜儿推给文庆盛:“去看看你姥爷给你们准备的玩具,然后再去看看你姥爷的存酒,选一瓶拿过来给你爸爸喝.”

    “好,我认识茅台,还认识五粮液。”

    小兜儿兴冲冲的跟着文庆盛去了。

    柯老师转过头,正色道:“小渝,你以后在家里不要太过骄横,要注意维护李野的家长形象,孩子是非常敏感的,如果让他们形成了一种错觉,那就很难再纠正过来,

    永远不要让孩子小觑了父亲,要让他们知道父亲的付出和伟大,这是家庭和谐的重要基础,李野在家里怎么能排老末呢?他才是最大呀!”

    “.”

    文乐渝也像刚才的小兜儿一样,开始眨巴眼,一边眨眼,还一边瞟向了文庆盛。

    孩子当然很敏感,要不然怎么能分出文庆盛和柯老师谁“更大”呢!

    要知道在文家,文庆盛也不是“老大”,柯老师才是话事人。

    柯老师看到文乐渝的眼神,又气又笑,伸手戳了戳自家女儿道:“你爸平时是让着我,但你想想,他在家里是老末吗?”

    文乐渝一怔,仔细回想了一下,恍然记起了曾经的日子。

    当时她跟妈妈在清水县,整日里见不到文庆盛,柯老师平日里给她灌输的思想,可都是文庆盛是一家之主,在北方为了家庭的希望努力坚持。

    而就算现在柯老师在职位上,比文庆盛也要高上那么一丢丢,但无论是真让文乐渝和文庆盛说家里谁是“户主”,兄妹俩也会自然而然的选择文庆盛。

    这就是柯老师给家里大老爷们维护的面子。

    但文乐渝还是觉得有些冤屈。

    “可这也不赖我呀!不信你问问李野,我在家里什么时候骄横了?我很贤惠的”

    柯老师点了点李野,道:“这事儿你也有责任,你宠小渝,也要有个度,两个人过日子天长日久,潜移默化之下,就会让小渝不知不觉间变得骄纵,进而影响到孩子”

    “.”

    文乐渝的嘴巴撅的老高,对着李野使劲瞪眼,分明在说“都是你的错。”

    凭良心说,文乐渝确实很贤惠,从来不跟李野斗气,偶尔的小脾气最后也是色厉内荏,最后都是李野赚便宜,

    只是老李家的所有人都很尊重她,但是对李野却呼来喝去,小兜儿天天看在眼里,就有了老爸远不如老妈的错觉。

    而李野却对柯老师佩服极了。

    在几十年后,有人专门研究过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家里的孩子,更愿意跟母亲沟通,而对父亲爱答不理。

    其实就是他们从小就被植入了“妈妈很辛苦”的意识,而且家里的事情到最后都要妈妈来拍板决定,父亲自然成了可有可无的透明人,

    就算父亲在被索取的时候体现出了“钱包”的重要价值,但是也无法挽回在孩子心中的“伟大”形象。

    不信你看看那些准备结婚的孩子。

    “爸,人家小丽要十八万八的彩礼。”

    “爸,人家小丽的闺蜜买了二十万的车.”

    “爸,小丽说为了孩子以后的教育,要买市中心的学区房.”

    “妈,小丽说要五金……”

    “滚,找你爸去!”

    这时候,那个最辛苦的人是谁?

    而且但凡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孩子大概率怨恨爸爸没用,却不会怨恨妈妈。

    而柯老师作为文乐渝的母亲,却注意到了这个问题,第一时间要求文乐渝在家里不要“太骄横”,给李野几分面子。

    这才是一个开明母亲的教育之道,那些整天给女儿传授经验,该怎么算计丈夫的母亲,都是鼠目寸光的愚妇,到最后只会害了自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