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八九章 兵临
李徽率领李荣等将领站在城头之上,看着城下密密麻麻一望无边的荆州兵马,不免心惊。
近八万兵马攻一座小小的县城,这简直是绝无仅有之事。城外兵马战阵和大营的面积甚至已经超过了城池的面积。桓玄如此兴师动众,必是势在必得。由此可知,他急于进攻京城打通通道的心意之切,自己确实是挡着他的道了。
但三郡之地是自己的地盘,而且有大量的铜铁矿产,自己岂能轻易放弃。
阳光之下,一队兵马缓缓从敌阵之中前出,在城外数百步外停下。队伍中一骑突前,飞驰到城下,在百步外勒马,朝着城头喊话。
“我主南郡公命我前来传话,徐州李刺史可在城中?若在此城,南郡公想请他出城相见。”
那兵士嗓音高亢,听得一清二楚。李徽知道,这是例行的战前最后的通牒。桓玄要亲自和自己见面,那自然是希望能够最后的劝说自己退兵了。他确实是不想和自己火拼的。
“李徽在此,南郡公要见,敢不从命。”李徽扬声说道。
李荣忙道:“兄长怎可出城?太危险了。桓玄的位置火炮可及,开炮轰杀了他,正是好机会。”
李徽心中一动,但旋即摆手道:“不可。我东府军岂能做这样的事情。光明正大的战胜他们,却不必做此营苟之举。”
李荣道:“他们都要攻城了,还管这些。”
李徽斥道:“万事都有底线,岂可放纵,徒让天下人耻笑。”
李荣无语的想:“阿兄这是怎么了?怎地现在变得这般妇人之仁起来。”
李徽心中自然有自己的打算,只是有些话不便明说罢了。炮轰桓玄,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好处。轰杀了桓玄,自己又能如何?平白让司马道子得了便宜。若杀不死桓玄,便会令他视自己为死敌。况且,如今的局面,桓玄作为一个搅局者,他还不能死。有些黑锅得他来背才成。
城门打开,李徽在百余名亲卫的护卫之下策马奔出城门,直奔对面百余骑兵人群。距离百步之事,李徽等人勒马站定,但见对方兵马之中,数骑缓缓而出,迎面而来。
李徽见状,吩咐其他人不必跟随,只带着大春大壮策马迎上。双方在相距三十步左右的距离同时勒马站定。
李徽眯眼细看,但见当先一人骑在一匹骏马之上,头戴紫金冠,衣着华贵,身上金光闪闪。他面目英武,相貌堂堂,看着不过二十许人。李徽知道,那便是桓玄了。
不知为何,李徽觉得他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他。再一想不禁释然,桓玄乃桓温之子,李徽是在他容貌上看到了一丝丝桓温的影子。
不过,桓温身上的威压和霸气十足,给人一种气势凌厉的气场。眼前此人却差的远了。
“敢问对面可是徐州刺史李弘度么?”桓玄抱拳朗声道。
“在下正是李徽。不用说,你便是南郡公了。李徽有礼了。”李徽抱拳还礼道。
桓玄呵呵笑道:“早闻徐州李刺史当世英雄,器宇不凡,风度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李刺史真乃潘安之貌,玉石之质,松柏之姿。令我一见欢喜,钦佩不已。”
李徽哈哈笑道:“南郡公此言折煞我也。李某草莽之辈,寒门之子,怎敢称英雄,更谈不上风度。我倒是久闻南郡公之事,你这几年可是雄霸于西北,纵横于荆江,搅动风云翻云覆雨啊。果然不愧是桓大司马之子,龙亢桓氏之后,果非凡品。”
桓玄大笑道:“李刺史,承你夸赞。说来惭愧,我和先考相差太远,我若能及我父之万一,便已经心满意足了。这些年也是为了求存,不得不为之。其实我更向往酒宴升平,安宁平静的生活。”
李徽笑道:“这是我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一个让天下大乱的人,却说他向往安宁平静的生活,这岂不是当世间之人都是瞎子么?”
桓玄沉声道:“你也不遑多让,你徐州这些年独霸一方,搅动风云的也有你一份。让天下大乱的也有你一个。”
李徽点头笑道:“南郡公,你率这漫山遍野的兵马来到此处,莫非是来跟我斗嘴的么?”
桓玄微笑道:“我的来意你心知肚明。前番范之先生前来商讨之事,不知道你想的怎么样了?”
李徽微笑道:“我已经给他答复了,难道他没有禀报于你?”
桓玄道:“他当然禀报了,我的意思是说,你如今考虑的如何了?看到我这漫山遍野的兵马,你难道没有改变主意么?”
李徽笑道:“有趣,有趣。南郡公,你该好好的了解了解我才是。我李徽何曾受过他人的威胁。当年秦军数十万攻我徐州,两年前燕国三路大军数十万进攻我徐州,我李徽说过一个怕字么?你问问这些人,便知道以武力迫我会是怎样的结果。我徐州如今依旧屹立,便可知那些人并未得逞。南郡公也想和他们一样么?”
桓玄双目如电,紧紧锁着李徽的眼睛,沉声道:“李刺史,我知道你是个英雄人物,我对你也并无冒犯之心。你我本就井水不犯河水,我西北的事情你也基本上没有参与其中,我很赞赏你的态度,本人也从未想过于你为敌。此番我率大军,乃是讨伐司马道子这大晋的弑君逆贼,你又为何拦着我的去路?莫非你和司马道子是一丘之貉,同我为敌么?”
李徽呵呵笑道:“南郡公,你和司马道子之间的事情,我可没有兴趣参与。我同他也并非携手对抗于你。而且,我也并没有拦着你的去路。是你要从我所辖三郡之地经过,难道不需要我的允许么?我东府军捍卫我自己的属地,到被你说成是不当之行了?是何道理?”
桓玄皱眉道:“李刺史,我大军前往京城,此处是必经之地,你又何必装傻。司马道子将这三郡之地交给你,便是拖你下水的举动,你怎连这个道理都不知?未免太愚钝了。”
李徽道:“那是你的想法。朝廷旨意命我管辖三郡之地,我便有责任保护此地。我可没有不让你借道去京城,但你们没有表现出善意。你们冒犯我在先,离间我徐州官员,攫取我火药之秘,我还没跟你计较呢,你倒来编排我的不是。我且问你,刘裕的人头何在?”
桓玄沉声道:“刘裕的人头你是拿不到了,我桓玄岂会拿属下的人头来向你表达善意,岂非令我无法立足于天地之间。”
李徽嗤笑道:“怕是被刘裕玩弄于股掌之中,被他给叛逃逃走了吧。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是么?却说什么冠冕堂皇之言?”
桓玄面色难看,冷笑道:“你既知道,也没什么。我只是没空去抓他罢了。他能逃得出我的掌握?回头必将他碎尸万段。”
李徽大笑道:“真是报应啊。他能背叛我,便能背叛于你。这都是你们自找的。刘裕的人头送不来倒也罢了,你们想要通过此处,该好好的跟我商议才是,却派来这么多兵马威胁我,这便是你们的善意?”
桓玄沉声道:“只要你立刻撤出三郡之地,你我之间便无任何瓜葛。我的兵马不会动你分毫。”
李徽道:“想的挺美,三郡之地乃我李徽所属,你想要,便凭本事从我手中夺回去。”
桓玄吁了口气,直直的瞪着李徽,沉声道:“好言相劝你不听,那可怪不得我了。我已然仁至义尽了。我荆州数十万大军,怎可被你阻挡了脚步。你执迷不悟,我便连你一起扫除。你我本无冤仇,这都是你自寻死路。”
李徽呵呵笑道:“同样的话我也送给你。我东府军也不是吃素的。和我火拼,我会叫你入主京城的美梦断送于此。我也劝你一句,最好不要惹我,要么绕道,要么好好的和我商量借道而行。让出三郡之地,断无可能。”
桓玄点头,冷声道:“既然如此,我想只有一个办法能让你回心转意了。李刺史,我大军即将攻城,一旦攻城,便将是雷霆之势,不可阻挡。你若败了,可就什么都没了。你从一无所有,到今天拥有徐州之地,应该知足,且要倍加珍惜才是。希望你三思而行。”
李徽冷声道:“桓大司马去世的早,我想你缺少了长辈的教导,我便来教教你。我若让你过枞阳一步,便是我李徽无能。本来我可以借道给你通过,但之后,你若受挫之后再来找我商量,我的条件可是要加倍的。”
桓玄冷哼一声道:“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只是来劝劝你罢了,并不指望你同意。我大军来此,并没打算空手回去。不让你知道我荆州军的厉害,你当真以为你一个小小的寒门贱民,能够阻挡我的脚步。谁也休想阻挡我,包括你。”
李徽大笑道:“贱民,骂得好。我记住了你今日说的话,我会让你这个高贵的门阀之后,常常贱民带来的恐惧。让我们战场上相见。告辞!”
李徽一拱手,拨马而回。桓玄面色铁青,拨马飞驰而回。
回到阵前,卞范之等人正要询问,桓玄摆手制止了他们。
“无需多问,擂鼓,攻城!传令桓谦,水军发动,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