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烟火46

金禄从柜子里拿了山楂糕出来,“你吃不下饭,你总得容我点时间,这是不是昨晚带回来的?”

是!

“我叫你饿着了?我没给你想办法?”

润叶:“……”那我白天就是饿了,就是想吃点酸酸的,冰凉冰凉的东西。

金禄出去,从锅里取了昨儿剩下来的萝卜馍馍。把萝卜切丝,加入盐和面粉,揉成一团蒸出来,热的吃着有些粘,凉着吃还算是劲道。

他给把这种菜馍切成片,然后把醋盐酱油放到碗里,加了些辣油,然后端到炕桌上:“这是不是酸酸的,冰凉冰凉的?”

润叶:“……”

金禄哼笑:“你就是不识惯!有些人越娇惯越懂事,有些人越娇惯越不知道自己姓啥叫啥!你既然不识好歹,那就别指望谁惯着你。

我今儿把话说到前面,我不会惯你,我不会叫我爸我妈惯着你。你要是觉得过不成,就回你娘家去!工作也不要干了,想要工作的人多着呢!更不要仗着怀了个孩子就觉得给谁立下功劳了,我兄弟姐妹六个,我爸妈不缺孙子抱!”

说完,转身出了内室,再锅灶前转圈圈,大冷天的天,气的浑身冒汗。

然后撩开帘子进去,问润叶:“昨天吃的啥?”

“凉面,放了个鸡蛋。”

金禄转身又出去,把家里的面瓮揭开,舀了三碗面出来放在面口袋里。

润叶听见面瓮响了,出来一看,冒尖尖的三碗,这没有四斤也差不多。碗都是有量的,一碗平平的,刚好是一斤。这么着三碗,就是有四斤。

她不敢言语,见金禄额头上青筋都暴起来了,转身去拎了篮子里,又朝里面放了五个鸡蛋,递了过去:“给!都送去吧。”

金禄一把夺过来,转身就要走。

润叶急忙问:“你不是要去上课嘛,迟到了怎么办,我去送呗。”

金禄没搭理,直接出门了。时间来不及,可以先给大哥送去,叫他回头给爸妈送去。

润叶抹了一把眼泪,准备洗漱洗漱,结果热水还没烧好,门被敲响了:“……润叶,在家没?”

润叶利索的起身,把屋里的切好的菜馍和调好的醋汁子端到柜子里放好,然后锁了柜子,这才赢了一声,“姐,在呢。”

打开门,是秋叶。

“你俩是不是吵架了?我刚瞧见金禄了,喊了好几声,他都没搭理我。”

润叶:“……”她坐在边上,“哦!拌嘴了。”她摸着肚子,“我怀上了,过去给我公婆报喜,我婆婆心疼我,给我做了凉面,煮了鸡蛋。

听说我早起犯恶心,又专门买的山楂冰糖,熬的酱叫我冲水喝,今早天不亮就给我送来了!金禄觉得家里太惯着我了,跟我拌了几句嘴,不能公婆给啥我就拿啥。”

秋叶心说,你的山楂酱也没见你冲你碗来叫我尝尝味儿。

她就说:“你婆婆那心眼多了去了!你看,她为啥早不送,晚不送,偏你们早上都没起来,她就给你送来了,人家专门挑的就是她儿子在的时候,在她儿子面前给你上眼药呢。

就这么一点距离,中午吃饭的空挡没时间?晚上没时间?不过是中午金禄不在家,晚上金禄回来的迟,她碰不上。

你看看,人家天不亮给你送来了,金禄在家!你看,你欺负她妈了,那能饶了你?”润叶把脸一拉,蹭的一下站起来,指着门外:“你走!走你的!你这是见我的日子过的好,诚心挑拨的是不是?我婆婆是啥人我知道!”

她不高兴了真能收拾我,但绝对不会故意挑拨我们夫妻关系,招我们吵架。

我吃了一碗面一个鸡蛋,要了一罐子山楂酱,可我们又还了四斤面粉,五个鸡蛋,差不多了吧。

我婆婆熬的红汤就是好喝,比外面买的山楂糕顺口,我就想喝这个,咋了呢?

他就是跟我吵架,那我还是想喝那个!下次我自己买山楂买冰糖都行,反正我还是会拿去叫我婆婆给我熬的。

说着,连拉带拽的把她姐给推到门外了,然后一拎放在门边的筐子:空空的,啥都没拿!

她一个给塞出去了:“你看你的日子咋过吧!少管我。”

把她姐撵走了。

早起这个点到了县城,必然是半夜都出门了。一口水没喝,一口饭没吃,就这么被赶出来了。

秋叶:“……”她打了一下自己的嘴,转身走了。

左思右想,能去哪了呢?

“找谁?”

“找林桐……那是我亲家婶子!”润叶跟人家说,“我妹夫是她家老二,我们两家是亲家。”

农场住宿区现在把土墙夯起来了,门口也有了看门的。

“找林大姐?”里面的住的半地穴,门锁挡不住人,单位内部没事,外面进了人就不好说。一个看不住拿了谁家的东西就不好了。

因此,不是确实允许的人都是不许进的,来客了就在门房等吧!

看门的喊在外面玩的孩子,“喊你林嬢嬢,就说来客人了。”

孩子应着,跑羊圈去了:“林嬢嬢,来客了——来客了——”

“嗳!”

还当是谁呢,没想到是润叶她姐。

一见面,秋叶就忙道:“婶子,我是为我那不省心的妹妹来的。”

桐桐:“……”她问说:“润叶咋不省心了?找你爸你妈去了?还是吵着你了?”

“我才听说,她怀个娃娃,就金贵的哟,跑来麻烦亲家婶子。您说,谁不生娃,谁生个娃子这么折腾人。”

“话不是这么说的!”桐桐看了对方一眼,“难受没搁到谁身上,搁在谁身上谁知道!况且,她没生过,都没见过!她在你家是老小,别人家生孩子,也不可能叫她靠近……光听过没见过,她可不慌嘛!你爸妈离得远,她能问谁?这咋是不省心呢?我家两个媳妇脾气不一样,但都省心。”

“那可真是遇到好人家了!我妈以前常说,就润叶这个性子,嫁到谁家人家都得一天打她八顿!”

“说笑的话!”

“真不是!我妈说,最不省心的就是润叶!”到了婆家被打死都不亏她,这真是自家妈说的话,“真的呀!幸亏遇到了婶子这样的婆婆,把她惯的不像个样子!以后,可别惯着了!真就是做错了,您骂了打了,我们娘家一点意见都没有,还得说您管教的对。”

桐桐越听越不像个样子,这是来干啥来了?她皱眉,也就起身了,开口就问了一句:“你婆家管教你了吗?”秋叶:“……”

桐桐再没看她,转身就走,出来了才说看门的老王:“不接待!叫她走吧。”

老王在外面收拾荆条,听见了。心说,这是啥狗屁亲戚,手伸的长就算了,哪有这样挑破亲妹妹跟婆婆关系的。

林大姐这样是个体面人,对谁都热心,最实诚不过的性子了,跑到这样的人面前说人家儿媳妇,咋想的。

大老远的,跑来肯定是有所求的。眼看进入腊月,要过年了。这一天天的,门房得接待不少人,都是来借钱的。过不去年,实在没法子来,来找有工资的人借点。

这个……半夜的起来,大冷天的赶路,一早上跑来就是为说这个的?

只怕是在她妹子那边没借到钱,生了一肚子气,跑到这里来挑事的。

看看!给撅回去了吧。

晚上金福来了,拿了面和鸡蛋,说是金禄叫捎带来的。

桐桐:“……”两口子肯定拌嘴了。

她也没给推回去,只说金福,“是不是日子紧?”

不紧!金福就说,“我在工地现场,也不是亲自干,但工程施工就是需要人看着。这也是下一线!下一线有高补贴。”真不紧!

“牡丹的伙食太差了,那么吃不行。我跟你爸商量,不行就把牡丹调到农场……”

可金福拒绝了,“牡丹说活给调整了,我就想着你跟我爸去给办了。”可牡丹这个性子,得多叫人操心,“我是想着,我们单位今年开始安排家属了,双职工也给分房。我想把她调到我们单位……都跟人事处那边说好了,先放在单位负责卫生清洁的工作……”

这肯定是比农场的活轻松的,既然金福想了自己的办法,谋划着自己的日子,那他们就不管了。

“过完年,她就过去上班。今年盖的筒子楼,我们俩能分一间。”

好!办的好。

金福拿了布票出来,放在炕桌上,“妈,给您和我爸添件衣裳吧!本来想叫牡丹给你做的,可她做的样式你怕是不爱,您拿着去领布。”

桐桐:“……”行!领。

把金福送走了,锅里热着饭等四爷回来。四爷回来拿了一匹粗布,这需要洗了煮,煮了洗,捶打的很柔软了,才能给孩子用。

这布是四爷低价从乡下买来的,因为收购了许多品相不好,但是做干菜却不太影响的萝卜。

看看布票,再看看送回来的白面和鸡蛋,四爷笑了:这算是孩子大了,能立住杆了。

桐桐也笑:是的!这才算是真的长大了,他们自己能在这个世上真正的立足了。

他们用他们的办法,跌跌撞撞的在新单位上立足,在城里扎根,维持了小家的运转,还有余力想着孝顺父母,这就很好了。

父母之心不过是:孩子离了我能不能在这个世上活下去?

活下去不仅仅是有口饭吃,还有会不会跟这个世界相处,能不能用自己的方式活在这个世界上,活的衣食无忧,而后才能说活的体面。

如果不能,那父母永远不可能放心。

一年的时间,他们证明了,他们能活。除了有些小磕绊之外,没走大折子,这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