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刺二川川

第169章

陈齐两家决定联姻的消息传出,那一晚,李佑贤本来在沪市出差。

宋氏集团旗下有两家老牌上市公司,业务遍布全国各地,自他接手以后,宋承业被他指派去管理南方的事务,他自己则坐镇北方总部。

闻之宴把他当朋友,遇到合适的项目,偶尔会带他一起,由此宋氏集团业务逐渐扩展到海外,沪市经常有些国内外的投资峰会需要他去参加。

电话是展成亦打来的。

于是李佑贤连夜赶回京市,最终在TOK的包厢里见到了陈巧月。

她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玩得正嗨。

见到李佑贤,她放下酒杯,笑嘻嘻地找他借打火机,说要去露台抽根烟。

李佑贤跟过去。

春末夏初,夜晚的空气沁着一股凉意。

李佑贤帮她点了烟,默默看着她。

陈巧月倒爽快,笑眯眯地问,“……听说了?”

李佑贤嗯一声。

陈巧月耸耸肩,“我爸给了我选项,可以在齐鸿远和齐润中间挑一个。”

按道理,齐鸿远年纪更相近,虽个头不高,但算得上清秀,齐润三十岁出头,矮胖身材,外表毫无魅力。

但她还是选了齐润。

“……这一对堂兄弟我都接触过,齐润知情知趣,更上道儿,齐鸿远就是个街溜子,整天傻逼呵呵的,”她抽口烟,“所以我选了齐润,结婚后能省心一些,彼此互不干涉。”

她像是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件事,甚至在权衡其中的利弊关系。

李佑贤没点烟,一直默不作声看着她。

他想说,能不能等等我,现在的他,有资格坐在谈判桌上,跟齐润一较高下。

如果他开出更好的条件,陈昊东也许愿意再考虑考虑。

沉默半晌,他道,“……还有回旋的余地吗?我可以跟你爸——”

话没说完,被陈巧月打断。

她笑说,“诶打住,你可别做傻事,我的感情跟婚姻,本身就没什么关系。”

她又说,“把感情拿到谈判桌上去谈条件,你不觉得恶心吗?”

李佑贤表情一向很淡,眼神藏在那镜片后,也总是看不真切。

可这时的他,长身玉立,周身冷寂。

像横在峡谷的冰川,携着全副身家行了千万里路凿入此地,但静默冰冷。

陈巧月踢了踢他的鞋尖,有意松快气氛,“干嘛啦?别这样,我们还是可以保持关系呀,不影响的,我跟齐润已经谈好了。”

李佑贤身形一顿,撩起眼皮看她。

这时陈巧月才觉察出他眸底的寒意。

他还是一言不发,定定看了她几秒,而后径直抬步离开。

陈巧月急急拉住他胳膊,“什么意思啊李佑贤?”

李佑贤回身将她摁到墙上。

他胸膛起伏着,隐约能看出牙关咬紧了,一番话在喉间酝酿,最后大约是不忍心对她说什么难听话,一切都咽了回去,换成温和的语调,温柔地说,“……月月,我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陈巧月愣愣地,又问,“什么意思?”

“我们到此为止。”

陈巧月呆住好一会儿,条件反射竟是想哭。

高傲的大小姐才不会因为被甩掉眼泪,她挤出个笑容,状似轻松地问,“……哦,你不爱我了?”

这话问出口,她才惊觉,李佑贤从没有说过爱她。

连喜欢也没说过。

他最亲热的话语,就是在床上叫她宝宝。

他甚至从不讲荤话,最过头,也只是问她舒服吗。

陈巧月花活儿多,一声一声老公的叫着,他每每无法自拔。

李佑贤不回答。

陈巧月还是笑着,“不爱了吗?你对我的感情,可以因为我结婚了就停止吗?说停就停?”

又是一阵沉默,李佑贤低声道,“……月月,照顾好自己。”

那一句“等我,等我来解决这件事”,到底是说不出口。

他哪里来的资格让她等。

-

再次相见,是在陈巧月和齐润的婚礼上。

是的,李佑贤此人,不知该说他是心狠,还是说他恶毒,竟能风轻云淡地出席她和别人的婚礼。

陈巧月对这婚礼完全没有期待,婚纱和场地布置风格都是从齐润递上来的名册中随意挑的。

但那不妨碍她明艳动人。

拖着长长的白纱拖尾自楼梯上走下来,笑靥如花。

台下,李佑贤站在小圆桌旁,一手插裤兜,一手端着酒杯。

面色平静无波。

旁边展成亦看他一眼,回头对闻之宴说,“你学过心肺复苏吗?我怕老李待会儿心脏病发了。”

到了挨桌敬酒环节。

齐润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与闻之宴攀谈。一旁陈巧月与李佑贤望着彼此,两人面上都纹丝不动,没有一丝裂痕。

末了,陈巧月拍了拍他的胸膛,眨眨眼,“佑贤哥,期待早日听到你的好消息。”

这对新人手挽手去下一桌,李佑贤放下酒杯,转身往外走,刚走出一步,身形就晃了下,闻之宴扶了他一把。

那一晚,新人夫妻在海滨别墅开派对,别墅前的泳池彻夜映着屋内的灯红酒绿。

波光粼粼。

-

李佑贤本身就忙,陈巧月结婚之后,他更是发了疯似的,眼里只有工作。

借着结婚的名头,陈巧月连续开了几个月的派对,然后在某一晚,突然玩腻了。歇了好一阵儿,再出现在众人面前,就开始酗酒。

每天喝得酩酊大醉。

有一次是在齐润和李佑贤都在的场合。

齐润见她实在不雅,把她拉到一边教育了一番,她翻着白眼听完,觉着没劲,自个儿去了休息室。

李佑贤正一个人待在里面喝酒。

她提起裙摆,坐到他腿上,一声声地问,“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李佑贤忍耐着听她胡言乱语,最后只说,“你结婚了。”

他把她从腿上扯下来,起身打算离开。

陈巧月几乎是哭喊着,“李佑贤,你去结婚!那样我就死心了。”

李佑贤转过身看她,很平静地说,“我不会跟别人结婚。”

“为什么!”

他静静凝着她,“因为我爱你。”

多么讽刺,他第一次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次说爱,竟是要与她划清界限。

陈巧月简直想杀了他。

一边说爱她,一边又不要她,让她上不能上,下不能下,进退两难,只能继续酗酒度日。

后来她想开了,也不是没有尝试过爱上别人。

比如在爱尔兰,那个小哥真的不错。

但那些人都不是李佑贤。

温雅贵重的、成熟内敛的、总是专注地凝着她,任由她胡闹包容她一切小脾气的李佑贤。

对别人一概视若无睹,但她稍一勾勾手指他便上钩的李佑贤。

他是个冷淡寡情的人,只把全部热情都给了她。

她喜欢逗他玩弄他,喜欢听他隐秘的闷哼和喘息。

可他心真硬啊。

硬到现在,她如此凌乱地坐在他家洗手台上,他还是能纹丝不动地,只帮她卸妆。

轮番刺激,他都不为所动。陈巧月这会儿冷静下来换了种方式。

她手撑着洗手台,歪着头仰起脸,故意说,“李佑贤,我爱你。”

她本意是要激他发怒。

李佑贤却淡淡地说,“我也爱你。”

不得了了。

闷了一年,他功夫也见长了。

陈巧月一时愣住。

过了片刻,恼羞成怒一般,一把将他推开,跳下洗手台,说,“我走了,再也不见。”

她大步走,但被李佑贤轻轻松松从后面追上。

他再度在她之前将主卧门板摁住,低声,“月月。”

陈巧月面前是门板,背后是他的胸膛,动弹不得,只冷哼一声,“做什么?舍不得我?”

“去办离婚,好不好。”

陈巧月怒了,愤愤地转过身来,推他的胸膛,“办离婚?你说得轻巧,我当初为什么结婚?难道是因为他妈的我爱齐润我想跟他结婚吗?”

齐家毕竟有根基在,现在事情才刚刚发生,陈昊东怎么可能会急着让自己女儿跟他们家割席?

万一齐家熬过去了呢?

李佑贤突然意识到这个可能性。

他出的拳还不够重。

“话又说回来,”陈巧月怒道,“你觉得,我离了婚就万事大吉了吗?我们之间的感情,凭什么要屈于你的原则之下?凭什么我结了婚你就可以停止爱我,我离了婚就要马上接受你?我们的感情是他妈的阀门吗?要开就开要关就关?”

“李佑贤,我最讨厌你的冷静克己,我,没办法让你不计后果地去爱,我认了。”

她酒意未消,气得头昏脑涨,猛地一把将他推开,转头开门就走。

李佑贤站在原地给助理打电话,让他开车跟着她,防止她出事。

那一晚,就如此不欢而散。

-

那之后,陈巧月按照父亲陈昊东的吩咐,老老实实地和齐润一起出席各种酒会宴会,但没过几天,由展家带头,这类场合统统对齐润竖起了“谢绝登门”的招牌。

有人猜测,展家是得了闻之宴的授意。闻家家主看不惯齐家此番做派,做主要在这圈子里将齐家封杀。

究其原因,大概是齐鸿远曾经对方慈不敬。

听信了这传言,齐润觉得自己是无辜被牵连,三番五次想求见闻之宴而不得,只能去拜托李佑贤帮忙递个话。

除了展成亦,这圈子里,能够得到闻之宴青眼的,也只有李佑贤了。

齐润带着陈巧月一起登门。

夏天周六的夜晚,参加完饭局,李佑贤回到家,招待了齐润陈巧月夫妻俩。

他还是那样的翩翩公子,亲自开了瓶红酒,坐在客厅沙发里,听齐润诉苦。

陈巧月穿着一袭公主风泡泡袖连衣裙,耳环项链搭配头饰,玛丽珍鞋搭配小白袜,端的是流光溢彩的贵气大小姐做派。

她叠腿坐在单人沙发里头,一直在翻看自己新做的美甲,一点儿没有跟着自己老公来求人的自觉,乍那么一看,还以为她是个百无聊赖等按摩的vip顾客。

李佑贤温文尔雅的名声在外,但齐润也着实是惊到了,没想到他这么和善,于是滔滔不绝起来,从自家堂弟齐鸿远如何如何不成器,齐家如何如何一直被拖累,再到陈巧月花钱如流水等等,不一而足。

“李总,您也知道,月月从小就没吃过一点儿苦,以前是我那岳父宠着她纵着她,她嫁到我齐家了,我总不能缺着她短着她,您说对吧?所以一直好吃好喝养着,您看看月月,想也知道,花钱如流水呀,我一直兢兢业业工作,谁承想,闻少爷要因为那不成器的鸿远迁怒于我整个齐家呀?闻少爷跟月月也是一起长大的,他能眼睁睁看着月月跟我一起受苦吗?”

在他这番话里,李佑贤抬眼去看陈巧月。

娇矜高傲,像猫。

陈巧月冲他嫣然一笑,又转头去看齐润,笑说,“老公,你也别打趣我啦,我最近还不够节俭么,MiuMiu新出的包包,SA送到家里来,我都没要呢。”

齐润点头,“可不么,最近出了这档子事儿,月月也跟着受苦。”

“但是老公对我还是蛮好的,我也知足啦。”

陈巧月戏瘾大发,演得起劲,一口一个老公,不管是什么离谱的话,张口就来。

李佑贤镜片背后一双眼,晦暗不明。

他端着酒杯起身,道,“我去开瓶酒。”

齐润也跟着起身。

李佑贤脚步顿住,半转回身,“……月月不是懂酒么?来选一瓶吧。”

齐润点头,“哦对对。”

-

别墅地下室改成了酒窖。

李佑贤顺着旋转楼梯走下来,陈巧月跟在他身后,酒窖里的暖色光打在他肩上,笔挺的西装面料却还是显得没有温度,整个人依旧是那么冷淡从容,不可冒犯。

陈巧月一派轻松地站在酒柜木柱边,说,“我老公爱喝云顶21年威士忌,我随意,你选吧。

“……你老公。

李佑贤重复她的称呼,一步一步走近了,铮亮的皮鞋踩到那双可爱优雅的玛丽珍鞋中间,他捏住她下巴,低眼,意味莫名笑一声,“……陈巧月,谁是你老公?

“齐润。

“……我突然明白了,你们的玩法。

李佑贤像变了一个人,还是笑着,但那笑容一丝温度都无,“齐润看到了我看你的眼神,但他好像巴不得把你送到我床上。

也许齐润本身就是这个目的,可他不知道,齐家遭遇的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李佑贤。

“你觉得目前的状态能够羞辱我吗? 陈巧月眼睛亮晶晶望着他,“并不。我不管齐润是什么想法,他要把我当成工具送给你,无所谓,但问题是,你敢吗?

“……一晚上你都等不了是吗? 他抬手松领带,扯掉,单手抱着她把她顶上木柱上,“你今晚三番五次激我,在我面前一声一声老公地叫别人,为的就是这个,是吗?

陈巧月吃痛地闷哼一声,额角渗出薄汗,完全说不出话。

李佑贤腾出手给齐润打电话,很快接通。

他说,“齐润,你可以走了。

那语调那声线,对面的人不可能听不出异常。

李佑贤把手机扔掉,很是平静地问,“这样才算是爱你吗?

陈巧月咬着牙挤出句话,“我要破你的规则!

 

“我的规则…… 李佑贤淡淡地说,“月月,你觉得我有什么规则?我第一次见你那一晚就跟你睡了,你觉得我是每天都这么干是吗?

这话有道理,但陈巧月依旧愤愤不平,“你从来没有主动过!

也许主动过那么一两次,但是绝对屈指可数,他在她面前总是克制的。

“我不相信!不相信真的君子在面对爱人的时候也是那幅样子!

李佑贤沉默几秒,放缓了声线,“……我第一次见你,你还是个大学生,是个小女孩儿,你懂吗?我比你大五岁。

“所以呢?

“我不能太过分。

“如果我要你过分呢?

李佑贤敛了眼睫,语气讳莫如深,“……你最好不要后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