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5章 降维打击!!

天未亮,松江码头已人声鼎沸。*l¨u,o,l-a¢x¢s-w,.?c*o?m*波斯商人阿里捧着契约高喊:“我出双倍定金,只要织工按手印,这钱直接发到个人手里!”十余名活水纹织工坐在红木案前,身后竖着明细牌:月钱六两、每匹布抽成五文、伤病害由工坊请医给药。

人群里挤进来个瘸腿老汉,颤声问:“真给现钱?”张四娘把沉甸甸的银锭塞进他手里:“周家染坊的王阿婆,上月分红就拿了八两。您闺女要肯学,我亲自教。”

突然一阵骚动。沈荣带着家丁冲过来吼:“官府勾结番商压价!这契约是卖身契!”

陈寒一挥手,府兵立刻架住沈家人。他拎起契约抖开,声如洪钟:“诸位看清了!巾帼工坊的工匠,十年后还能领三成养老银。沈掌柜,不如把你家工人的契书也拿出来比比?”

沈荣噎住。李崇义躲在人堆里煽风:“朝廷凭什么插手商贾买卖?”

“就凭这个。”朱幼薇扬起明黄绢布,“皇上亲批,松江织造乃惠民大计。谁阻挠,就是抗旨!”她转身指向沈荣工坊的方向,“诸位去瞧瞧,他家的织工手上可有茧?眼里可有光?我朱幼薇今日立誓……凡学活水纹者,巾帼工坊保你一世衣食无忧!”

夕阳西斜时,沈荣工坊彻底空了。李崇义盯着满地狼藉,终于撕下伪装:“去应天府!我要告陈寒欺行霸市!”

暗处传来一声嗤笑。林三娘抱着刀现身:“李公子,你买通闲汉造谣的供词,需要我当众念一念吗?”

……

夜风拂过新栽的梧桐,陈寒和朱幼薇并肩走在拓宽的街道上。

“加税终非长久之计,”她轻声说着,眉头微蹙,“得让天下工匠明白,跟着沈家之流,再好也不过是条看门狗,随时会被卸磨杀驴。”

陈寒负手而行,目光投向灯火最盛的巾帼工坊区域,那里嗡嗡的织机声连成一片,是此刻松江府最动听也最有力量的旋律。

他缓缓点头,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冷静:“你说得对。所以我们要走得更稳,要把前路铺得更宽。不是靠一时一地的杀伐决断,而是用实打实的规矩和好处,把人心聚拢起来。”

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灯火,看到了更广阔的远景。

“等到松江这边的织机声,这工人的日子,这商人赚钱的门路,变成活生生的例子传到应天,传到江南各府。那时候,不用我们逼,自然会有明白人抢着学我们的路数,学我们的规矩。”

他顿了顿,语气里的笃定更深沉了几分:“沈荣也好,李崇义也好,不过是这新旧交替间扑腾起的几缕烟尘,风一吹,也就散了。我们脚下的路,才是大明朝工商未来该有的样子。”

朱幼薇眼中映着工坊的灯火,听了丈夫的话,心中那点因沈荣下作手段带来的阴郁彻底消散。`1.5\1′x_s.w\.,c,o~m?

她明白陈寒话里的重量,更清楚他一路护持的决心。

她轻轻嗯了一声,将身子向他微倾,汲取着他言语中传递过来的笃定和力量。

远处,织机声如潮水,持续地、有力地律动着,当真像碾碎旧日窠臼的沉闷惊雷,一声接一声,宣告着新时代的到来。

回到府衙书房,烛火跳动着。

案上已放着一份记录详实的审讯记录,还有一本薄薄的账册。

林三娘肃立在旁,抱刀的姿态带着一股凛冽的煞气,目光锐利如刀锋。

“国公爷,郡主。”林三娘的声音不高,却清晰有力,“李崇义骨头软,没怎么用手段就全吐了。”

她指了指案上的账册,“不单是雇人造谣抹黑工坊,污蔑郡主的名声,更有他指使沈荣勾结粮商,在织工口粮里掺沙掺霉米低价收购的证据。

“还查出几桩旧案,是用了些卑劣手段逼迫邻县小织户交出祖传染布方子,有人因此家破人亡。

“一桩桩一件件,都在这账本里记着,他分了多少好处,一笔不差。”

陈寒拿起那本账册,纸张粗糙,字迹歪斜,透着市井的龌龊。

他没有翻开细看,只是掂量了一下,仿佛那点重量便承载着足够多的罪孽。

他抬眼看向林三娘,眼神平静得可怕:“辛苦了。把人看好,连同这些证据,一并看牢了。”

林三娘躬身领命:“三娘明白。人犯关在府衙最里面的牢房,由我的亲信守着,苍蝇也飞不进去一只。”

“好。”陈寒放下账册,目光转向窗外沉沉的夜空。

他沉默了片刻,书房里只剩下灯花的噼啪轻响。

朱幼薇安静地坐在一旁,没有催促,她知道丈夫心中必然在衡量着什么。

终于,陈寒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只有一种看透世情的冷硬。

“三娘,明日一早,”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把李崇义绑了,敲锣打鼓,押送回京城刑部大牢。

“沿途经过沈荣设在城外那空荡荡的工坊时,停一停,把李崇义干的这些烂事,捡几桩要紧的,大声给路过的百姓念念清楚。

“就说,此人阴损歹毒,惯行下作手段,败坏商业风气,陷害忠良民匠。如今罪行败露,松江府依法拿办,送京问罪。”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森冷几分:“至于沈荣,”

他微微眯起眼睛,“他跑不了。-咸^鱼?墈-书. ·庚_辛·嶵*全·传我的令:即日起,查封沈荣在松江及周边所有产业,包括他设在城外的工坊。清点其不法所得,凡有受其欺凌、强买强卖、巧取豪夺受害的匠户商贩,可持证到府衙登记。

“查实之后,酌情返还其部分资产或给予赔偿。

“沈荣此人——”陈寒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着府衙张榜公告,剥夺其商籍,限期三月,离境松江府所辖之地,永世不得再踏入一步。若敢抗命滞留或私下串联,与李崇义同罪,缉拿入京!”

“是!”林三娘眼中闪过一丝快意,抱拳应声,声如金铁交鸣。

朱幼薇听着丈夫条理分明的处置,心中凛然,也无比踏实。

陈寒的手段,堪称酷烈。

直接剥夺商籍,赶尽杀绝,这在讲求所谓“以和为贵”、“网开一面”的商场老油条看来,或许显得过于蛮横霸道,甚至有些“低级”,有失国公气度。

但她深知,陈寒心中自有一杆秤。

他看过太多后世资本血腥原始积累的卷宗,那些被大鳄一口吞掉、啃得骨头渣都不剩的失败者是何等的凄惨。

在这片古老土地的工商萌芽之初,面对沈荣、李崇义这种依附在旧规则上贪婪吮吸血肉、不惜用任何阴毒手段的蛀虫,仁慈就是对自己、对所有追随信任他们的工人和商人的犯罪。

陈寒绝不允许这份刚刚点燃的希望,这来之不易的生机,在自己的妻子、在这片土地上真正想要做出一番事业的朱幼薇身上发生任何意外。

他的雷霆手段,便是为这片初生的嫩苗竖起的铁壁。

这背后,是对规则建立的急迫,是对未来愿景的无比珍惜,更是对朱幼薇倾力打造的一切所能给予的最强硬的守护。

翌日清晨,松江城尚未完全苏醒。

一支小小的押解队伍,却以雷霆之势打破了这份宁静。

林三娘亲自押送,两名精悍的黑衣卫士如门神般押着被五花大绑、堵着嘴的李崇义。

李崇义已没了昨日躲在人群中煽风点火时的阴鸷,面色灰败如土,头发散乱,锦袍上沾满污渍,眼神里只剩下恐惧和绝望。

几名府衙差役在前开路,一面铜锣哐哐敲响,声音刺破晨雾。

“松江府衙押解人犯李崇义上京!”

锣声和喝声立刻引来了好奇的百姓。

当队伍经过沈家那大门紧闭、如同废弃的工坊门口时,林三娘一扬手,队伍骤然停下。

她转身面向越聚越多的民众,一名识字的差役上前一步,在众目睽睽之下,扯开嗓子宣读那份浓缩了李崇义罪状的公文:

“……查人犯李崇义:一者,屡教不改,为泄私愤,重金贿买市井无赖散布流言,污蔑巾帼工坊声誉,恶意中伤郡主!称织夜光布吸人阳气,致女工羸弱;药水染布烂手,祸害乡里!实属丧心病狂,构陷忠良!

“二者,阴险狡诈,主使沈荣恶意抬高工钱假意雇佣,实则图谋破坏巾帼工坊根基,扰乱民生,意图胁迫官府就范!性质恶劣,为祸深远!

“三者,心术不正,利令智昏!指使沈荣勾结奸商,于织工口粮中掺沙掺霉米,低价购入高价售出,盘剥工人生计,致数家织坊匠户断炊,苦不堪言!丧尽天良,与禽兽何异!

“四者,贪得无厌,手段卑劣!昔日于邻县以威逼利诱,巧取豪夺小织户祖传秘技,致人家破人亡者数起!铁证如山,罪不容恕!

……”

随着一条条骇人听闻的罪

行被当众宣读,围观的百姓们脸上露出了惊愕、鄙夷和愤怒交织的表情。

议论声逐渐变大:

“天哪!那些吓死人的谣言,原来是这狗东西造出来的?”

“断人口粮?心肠太毒了!难怪我家那阵子买的米一股霉味儿!”

“丧天良啊!祖传方子也抢?害得人家破人亡?真该千刀万剐!”

“看看沈荣那家,工坊都空了!还抬高工钱抢人?原来是唱戏给人看呢!”

李崇义听着自己被剥得一丝不挂的罪行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听着周围越来越大的唾骂声,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恨不能立刻死去。

“……李崇义罪大恶极,依大明律,特擒拿解送刑部大牢,听候发落!其余涉案人等,正在按名缉拿,绝不姑息!”

宣读完毕,林三娘冷冷一挥手:“走!”

铜锣再次敲响,队伍在无数道鄙夷目光的注视下,押着李崇义,缓缓而坚定地向城东的官道方向走去。

队伍背后,沈家那座空寂工坊的大门,在晨光中显得愈发讽刺和破败。

百姓们久久没有散去,愤怒的咒骂和议论声持续了很久。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了松江府的每一个角落。

沈家大宅更是陷入一片死寂般的绝望之中。

而当府衙贴出“查封沈荣全部产业”、“剥夺沈荣商籍”、“限期驱逐出境”的告示时,松江府的商界,真正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凛冽寒意。

夕阳的余晖再次染红了新铺的青石板路。

工坊放工了,成群的织工们走出高大的门坊,她们的脸上带着疲惫,更洋溢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尊严。

说说笑笑的声音飘荡在街道上,她们谈论着今日的活计,谈论着新涨的工钱,谈论着家中孩子能在义学读书还能领到贴补的喜悦。

她们身上崭新的靛蓝工服在夕阳下分外醒目。

陈寒和朱幼薇站在望江楼的最高处,俯瞰着这座正在焕发新生的城市。

码头上,番商的旗帜在晚风中猎猎作响,卸货装货依旧繁忙;新扩宽的街道,人流车马井然有序;工坊区的灯火已然点亮,织机声虽低,却如同大地深处稳健的心跳。

“夫君,”朱幼薇轻声唤道,目光温柔地落在身边男人坚毅的侧脸上,那里似乎有不易察觉的一丝紧绷在缓缓放松,“这条路,我们走定了。再难,也要走下去。”

陈寒转头看她,眼底的冷硬被夕阳柔化成一片暖融。

他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朱幼薇掌心的薄茧摩擦着他的指腹,那是她日夜操劳的勋章。

“自然要走下去。”陈寒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力,“而且要越走越宽,越走越稳。宽到应天,宽到整个江南,乃至更远的地方。让所有人看看,真正让工匠吃饱穿暖、让商人有钱赚、让朝廷有赋税、让民生有保障的路,是什么样子。”

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这是你我共同选的路,也是大明将来该走的路。谁挡道,那就碾过去,为后来人扫清障碍。在这条路上,没有任何事,值得我后退半步,让你受半分委屈。”

朱幼薇眼眶微热,反握紧他的手,用力地点了点头。

天色彻底暗了下去,城中灯火次第亮起,星星点点,蜿蜒如河。

陈寒揽住妻子的肩头,目光投向深邃的天际线。

那里的天幕开始缀上几颗早来的星辰。

他想起了很久以前在山上学艺时,师父指着北斗说过的话:人在迷茫时,看看星星,就知道方向。

此刻,群星在他眼中闪烁,那不是迷途时的指引,而是征途上的见证。

脚下的城市灯火,远比星空更明亮,那是由无数人的汗水和希望点燃的人间星河,是他们携手劈开的道路。

路,就在脚下,就在这洪武年的松江府,坚定地向着未来延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