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 天道化身

夜色如墨，笼罩着死亡沼泽中央的这片小小高地。那座荒废的石屋在惨白的月光下投下扭曲的阴影，如同蛰伏的巨兽。此时，黄枞光和陆忆楠背靠背坐在最大的一间石屋内，尽管疲惫已极，却谁也不敢真正闭眼休息。

“那位白先生...你觉得可信吗？”陆忆楠压低声音，目光不时瞟向门外。白先生自进入另一间石屋后便再无声息，仿佛消失了一般。

黄枞光轻轻摇头，脸上刻满了忧虑：“我不知道。但这沼泽中的确没有生物敢靠近这里，这是事实。”

屋外，幸存的十七名两家高手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多数人已因极度疲惫而陷入沉睡。只有两名受伤较轻的弟子强打精神守夜，但他们也频频点头，几近昏睡。

子时将至，沼泽中忽然升起一片诡异的雾气。那雾气不同于白日的绿色毒雾，而是呈现一种病态的灰白色，其中夹杂着不少若隐若现的暗红丝线，如同血管般在雾中蠕动。

“起、起雾了...”一名守夜弟子揉了揉眼睛，推醒同伴。

另一人猛地惊醒，握紧手中长剑：“这雾不对劲，快去通知！”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雾气已如潮水般涌上高地，将石屋群团团围住。灰雾中，隐约可见十几道形态各异的身影缓缓走来，它们全身散发着各色光华，气息强大到令人窒息。

黄枞光和陆忆楠早已被惊醒，他们冲到门边，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那、那些是什么？”陆家一名年轻弟子声音颤抖，裤裆已经湿了一片。然而没有人回答他，因为所有人都被恐惧扼住了喉咙。

就在灰雾即将触及第一间石屋时，一道金光突然从屋顶爆发，将雾气逼退数尺。白先生不知何时已立在那间石屋的屋顶，他手持金色禅杖，白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深邃的眼神扫过雾气中的身影，没有一丝波动，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一幕。

灰雾中，一个体型庞大的身影走了出来。它高约三丈，全身覆盖着黑红色的鳞甲，头部生有六只血红的眼睛，每一只都在不停转动，散发出无尽的杀意。

“穿白衣服的小子，”那生物开口，声音如同烈火在炙烤，“你进入秘境这么久了，灭了我们不少弟兄，今日又庇佑这些渺小的人类，你当真要和我们对着干？”

白先生手握禅杖，面色威严却带着一丝怜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无论是人还是灵或者其他，都是天凝地养的生命，岂容你们这般肆意戮杀？”

禅杖金光一闪，发出万道光芒，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雾气在金光中稍稍退散，露出了那十几道身影的真实面貌。

黄枞光等人透过门缝看去，无不骇然失色。那些生物形态各异，有的似人非人，有的完全是怪物模样，但无一例外都散发着令人胆寒的邪气。

“焚罪怨煞、厄运妖狐、怨罚使者、噬忆灵蛹、千影镜傀、咒怨尸魔、痴缠妖藤、悔魇暗影、妒心怨灵、婪喉鬼虎、怒焰战神、妄念水仙、缚命毒蛛、时梦幽魇、扭曲言灵、虚无之手、泣血石尊、终焉怨女！”白先生脑海中闪过这些一个比一个恐怖的名字。当他看到最后站着的那女性身影，眼中也不觉流露出一抹凝重。

那是一个身着黑色长裙的女子，面容美艳绝伦却冰冷如霜，她的眼睛是全黑的，没有眼白，仿佛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她周身环绕着一种终结一切的气息，连她脚下的沼泽都在迅速枯萎。

“想不到怨泉倒真看得起我，派你们十八个来对付我！”白先生声音平静，“不过我想等我灭了你们十八个，这整个愿泉秘境必然天翻地覆。”

那个冰冷如霜的女子，也就是终焉怨女，她向前一步，声音中带着一丝冰冷无情：“白先生，我们知道你来自天圣宫，是神极天圣天道之力的化身，可这怨泉本就是由天圣创立的，目的是控制神境中修炼高手的数量，以达到修炼资源平衡的目的，避免神境过早崩塌。你又何必要和天圣对着干？”

石屋内的黄枞光和陆忆楠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他们虽为河西城的核心人物，却从未听说过什么天圣宫、神极天圣。这背后隐藏的秘密，显然远超他们的想象。

白先生微微叹息：“天道以众生为平等，在我眼里所有生灵都是一样的，我岂会坐视这些修炼者被无情戮杀？”

怨女身旁，一尊由暗红色岩石雕刻成的巨人发出沉闷的声音：“此言差矣。如果毫无节制的发展，神境里的灵气必然枯竭，神境也必然崩塌，届时所有生灵都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白先生，你现在救的这些人不是同样会一起毁灭？”

那岩石巨人高约两丈，全身布满裂缝，从裂缝中不断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如同鲜血一般。它每说一句话，都有血珠从口中喷出，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正是泣血石尊。

白先生摇头：“顺其自然乃天道法则之一，威严不容挑战，就算最终的结局是一起毁灭，那也是神境的命数，岂是你们能改变的？”

这时，怨女右手边一只漂浮在半空中的人类手臂模样的生灵发出一声怒喝。那手臂苍白无比，五指修长，掌心却长着一只不停转动的眼睛：“天道？从你口中说出的就是天道，万物众生都必须遵循，那上天有好生之德又怎么说？天圣不忍心看到神境子民全部毁灭，故在关键时刻让愿泉开启，目的是拯救大部分生命，与你这般漠视一切的天道相比，天圣是仁慈的！”

白先生目光平静地看向那只诡异的手臂：“夏天眠就是因为这一丝仁慈，所以不曾参悟全部天道之力，无法掌控天道法则，这才没有击败心魔。世界运行的最高法则是超越人类情感和道德判断标准，冰冷无情却平等公正。”

终焉怨女冷哼一声，黑色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红光：“人若没有情感，那和晴空城的那些榆木疙瘩有何区别？大家不要和他多费唇舌，我们一起上！”

终焉怨女话音未落，十八道身影同时爆发力量，各色光华冲天而起，将夜空染成一片诡异的光海。

率先出击的是婪喉鬼虎，它形似猛虎却生有三头，每个头颅都张着血盆大口，口中不是利齿而是无数蠕动的手臂。它咆哮一声，三张大口中飞出密密麻麻的鬼手，向白先生抓去。

白先生不闪不避，禅杖轻点虚空：“净化。”只见一道金色波纹以禅杖为中心扩散开来，那些鬼手触碰到波纹的瞬间，如同冰雪遇烈阳般消融殆尽。婪喉鬼虎惨嚎一声，三个头颅同时喷出黑血。

几乎同时，痴缠妖藤潜入地下。下一秒，无数粗壮的黑色藤蔓破土而出，缠向白先生的双足。那些藤蔓上生满了吸盘，每个吸盘都在开合，露出里面锋利的牙齿。

白先生脚尖轻点，身形飘然而起，避开了藤蔓的缠绕。但就在这时，千影镜傀突然分裂成数百个镜像，将白先生团团围住。每一个镜像都在同步施展某种诡异的手印，空气中顿时充满了低沉的吟诵声。

“雕虫小技。”白先生淡淡道，手中禅杖突然爆发出刺目强光。强光所及之处，镜像纷纷破碎，只剩下一个真身惊恐后退。但就在白先生破解千影镜傀的瞬间，怨罚使者已悄然出现在他身后。

那是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手中握着一柄巨大的镰刀。镰刀挥下，带起一片死亡的阴影，连空间似乎都被割裂开来。

“小心！”石屋内的陆忆楠忍不住惊呼。

白先生却仿佛早有预料，头也不回，反手一掌拍出。那一掌看似轻飘飘的毫无力道，但怨罚使者却如遭重击，黑袍瞬间破碎，露出里面一具由无数怨魂纠缠而成的身体。

“看看这些怨魂，不入轮回，苦哉，苦哉……度化。”白先生轻声道。

怨罚使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中的怨魂纷纷解脱，化作点点金光消散。不过眨眼之间，令人闻风丧胆的怨罚使者就已灰飞烟灭。

眼见怨罚使者陨落，其余高手又惊又怒，再不敢轻敌，纷纷使出看家本领。

怒焰战神全身燃起黑色火焰，那火焰不发热反而极寒，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冻结。它一拳击出，黑色火焰化作一条冰火龙卷，向白先生席卷而去。

妄念水仙轻轻摇曳，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甜香。闻到这香气的人，无不陷入各种妄念幻境。黄家一名弟子突然大笑起来，手舞足蹈：“我突破了！我是王级高手了！哈哈哈！”

缚命毒蛛从腹部喷射出无数蛛丝，那些蛛丝细如发丝却坚韧无比，且带有剧毒。它们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大网，向白先生罩下。

时梦幽魇悄然潜入白先生的意识，试图将他拖入永恒的梦境。扭曲言灵则开始吟诵诡异的咒文，那些语言本身就带有扭曲现实的强大力量。

面对如此多的攻击，白先生终于动了真格。他将禅杖往空中一抛，双手结印：“天道领域，开！”

突然，以他为中心，一道金色的领域迅速展开，将整个高地和部分沼泽都笼罩在内。

黑色火焰在进入领域的瞬间熄灭；甜香被净化成无害的空气；蛛网在距离白先生三尺之外自行燃烧；时梦幽魇惨叫着从白先生的意识中被逼出，身体上出现了无数裂痕；扭曲言灵的咒文在出口的刹那就会失去效力。

“这就是天道之力吗？”终焉怨女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冷静，“不要怕，他支撑不了多久！”她双手抬起，掌心向上，一股终结万物的气息开始凝聚、爆发：“万物归虚！”

从她掌心飞出一团黑色能量，那能量所过之处，一切都在消逝，包括光线、声音、温度、空气、甚至空间本身。那是纯粹的归无，是万物的终结。

白先生终于露出了凝重的表情。他召回禅杖，双手紧握，口中念念有词：“创世之光。”只见禅杖顶端的宝石突然爆发出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光芒，那光芒中仿佛蕴含着生命的起源、世界的雏形。光与暗在空中碰撞，没有巨响，没有爆炸，只有最根本的法则在互相侵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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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种力量的交锋处，空间不断崩塌又重组，形成了一个个微小的黑洞，又迅速湮灭。观战的黄枞光他们只觉得自己的存在都在动摇，仿佛随时可能从世界上被抹去。

就在白先生与终焉怨女僵持不下时，其他高手也各施手段，向白先生发起了攻击。

噬忆灵蛹释放出无数光点，那些光点如同萤火虫般飞舞，一旦触碰就会夺走人的记忆。一名黄家弟子不小心被光点碰到，顿时茫然四顾：“我是谁？这是哪里？”

妒心怨灵则挑动人的嫉妒之心，让本已团结的两家弟子开始互相猜忌。“他凭什么能得到长老的赏识？”“她的功法明明不如我，为何修为比我高？”种种恶念在人群中蔓延。

泣血石尊一拳砸向地面，大地裂开无数缝隙，从缝隙中涌出炽热的岩浆。它自己也分化成数十个小型石傀，从四面八方围攻白先生。

虚无之手掌心那只眼睛闪烁着恶毒的光芒，它悄然穿越空间，直接出现在白先生胸前，五指成爪，抓向他的心脏。

面对如此多的攻击，白先生终于受伤了。虚无之手在他的左肩上留下了五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那伤口不流血，而是直接“消失”了一部分血肉，仿佛从未存在过。

同时，终焉怨女的终焉之力也突破了部分创世之光，白先生的袍袖在黑暗中化为虚无。

“白先生！”黄枞光忍不住想要冲出去助战，却被陆忆楠死死拉住。

“你出去只是送死！”陆忆楠喝道，眼中却满是担忧。

白先生低头看了看肩上的伤口，又看了看破损的袍袖，轻轻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要用那一招吗？”他忽然将禅杖插在身前，双手合十，整个人漂浮到半空中。他的眼睛变成了纯粹的金色，没有任何感情，只有绝对的法则。

“天道审判。”简单的四个字，却让整个秘境都为之一震。天空中突然出现了无数金色的锁链，那些锁链如同有生命般，向十七个高手缠去。

“不好！”终焉怨女脸色大变，急忙后退，但金色锁链的速度更快，瞬间就缠住了她的脚踝。

其他高手也纷纷中招，无论他们如何闪避、防御，金色锁链总能找到破绽。只有虚无之手凭借空间能力不断躲闪，但也险象环生。

那些被金色锁链缠住的高手，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他们的力量正在被迅速剥夺，身体也开始变得透明。

“这是天道的审判之力！”厄运妖狐惊恐地尖叫，“他怎么可能动用这种力量而不被反噬？”

白先生悬浮在半空，金色的血液从他的七窍中缓缓流出。显然，动用这种超越极限的力量，对他自己也是极大的负担。

“就是现在！”终焉怨女突然大喝一声，全身爆发出最后的终焉之力，硬生生挣断了脚踝上的金色锁链。她双手结印，黑色的终焉之力在她胸前凝聚成一柄长矛：“以怨为矛，终结万物！”

那柄黑色长矛脱手而出，所过之处，连金色锁链都化为虚无。它无视空间距离，直接出现在白先生胸前。

白先生瞳孔收缩，急忙召回禅杖格挡。但长矛的力量远超想象，禅杖在碰撞的瞬间出现了裂痕，长矛虽偏了几分，还是刺穿了他的右胸。“噗！”他喷出一口金血，天道领域瞬间崩溃。

与此同时，其他高手也纷纷挣脱束缚，但个个带伤，气息大不如前。而终焉怨女的情况更糟，她动用本源之力后，身体已开始逐渐消散。她冷冷地看了白先生一眼，又看了看石屋中惊恐的人类。

“撤退。”她虚弱地下令。

十七个高手，不，现在只剩下十五个，怨罚使者和时梦幽魇已在审判中彻底湮灭，剩下的高手互相搀扶着，迅速退入沼泽雾气中，消失不见。

白先生从空中坠落，单膝跪地，金色的血液不断从胸口和肩头的伤口流出。他试图站起，却又踉跄倒下。

黄枞光和陆忆楠急忙冲出石屋，扶住了他。

“白先生，您怎么样？”陆忆楠关切地问。

白先生脸色苍白，但眼神依然平静：“无妨，只是需要...休息。”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禅杖，那道裂痕令人触目惊心：“怨泉不会就此罢休，他们很快就会派出更强大的存在。你们必须尽快离开沼泽，找到其他人汇合。”

黄枞光皱眉：“可是您的伤...”

白先生摇摇头：“我自有办法。记住，愿泉秘境的真相远比你们想象的复杂。你们一定要团结所有进入秘境的高手，汇聚全部力量击败怨泉，否则你们都会葬身在这秘境里面……”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又喷出一口金血。

“天快亮了，”白先生望向东方天际那一抹微光，“雾气很快就会散去，那是你们离开的最好时机。”他艰难地站起身，推开两人的搀扶，一步步走向石屋：“走吧，不要回头。”

黄枞光和陆忆楠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断。他们向白先生深深一鞠躬，然后转身召集幸存的弟子。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沼泽的雾气时，黄陆两家的残部已踏上了前往汇合点的路途。他们没有人说话，每个人的心中都沉甸甸的。

石屋前，白先生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他低头看着胸口的伤，那终焉之力仍在不断侵蚀他的身体。

“愿泉，怨泉，夏天眠，这就是你想要的平衡吗？”他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远处，沼泽的雾气又开始聚集，仿佛有更多不可名状的存在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