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哀歌癫叁捯肆

第508章 虎跳涧演武

在狭小颠簸的车厢内,三只手掌紧紧交叠相握。

一股无形的力量感,在三人的手臂间激荡、传递、共鸣。

没有慷慨激昂的誓言,只有这无声的紧握,传递着承诺和破釜沉舟的决心,是共同为一个近乎不可能完成的目标,奋力一搏的决绝。

“拜托...二位了!”秦臻的声音低沉,蕴含着他所有的期望与信任。

“必不负所托!”王贲与阿古达木异口同声,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

三只手紧握着,持续了数个呼吸。

直到马车行至一处荒僻无人的岔道,缓缓停下,车外传来涉英的示意声。

车帘被涉英从外掀开一道缝隙,刺目的阳光再次涌入。

秦臻松开手,目光在二人脸上深深停留了一瞬,微微点头。

王贲与阿古达木不再多言,深深看了秦臻一眼,仿佛要将这份沉甸甸的承诺刻进骨子里,随即利落地跃下马车,翻身上马,一抖缰绳。

“驾!”

两骑如离弦之箭,带着一股一去不返的决绝气势,带着千斤重担与炽热誓言,朝着骊山深处,朝着“虎跳涧”的绝谷,绝尘而去。

马车内,秦臻放下车帘,重新隐入幽暗。

他靠回车壁,闭上双眼,手指轻轻揉着眉心。

车厢内,仿佛还残留着方才那三股意志碰撞的灼热气息,以及那承诺的重量。

一年……铁浮屠……雍城风暴……亲政之路……无数冰冷的、炽热的、隐在暗处的棋子,在他心中的棋盘上急速转动、碰撞、交织。

他缓缓睁开眼,眼中所有的疲惫瞬间被扫荡一空,只剩下冷静与专注。

.........

秦王政四年、公元前243年。

五月、虎跳涧。

凛冽的山风卷过幽深的峡谷,发出呜咽般的啸声,将谷中肃杀之气推至顶点。

谷地中央,已被夯平为巨大的演武场。

高台之上,嬴政迎风而立,玄色王袍的下摆被风微微掀起。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演武场中那支缓慢推进的钢铁洪流之上,深邃的眼眸中跳动着难以言喻的光芒。

那是震撼、是渴望、更是多年隐忍压抑后,即将破茧而出的躁动。

在他身旁,秦臻负手而立,目光沉静。

涉英、刘高、月泓、蒙恬、蔡尚等人侍立在后,皆屏息凝神,被眼前的景象攫住了心神。

谷地中,两支截然不同的骑军正进行着配合演练。

一侧,是三千“拐子马”。

他们灵动如风,在疾驰中瞬间分化组合,或如游龙般穿插迂回,精准的骑射箭矢如飞蝗般钉在远处的草靶上;

或如群狼扑食,小股锥形冲锋迅疾如电,弯刀寒光闪烁,瞬间撕裂模拟的“敌阵”。

马蹄翻飞,尘土蔽日,凛冽的杀气即便远在高台,也让众人背脊生寒。

这正是王贲与阿古达木在河套草原,用血与汗淬炼出的锋芒,此刻已臻至化境。

而另一侧,则彻底颠覆了人们对骑兵极限的认知。

那是七百五十骑“铁浮屠”。

人马俱披玄黑重甲,覆盖全身,只在眼部留有狭窄的观察缝。

甲片厚重,在稀薄的阳光下反射着幽暗的金属光泽,关节处以精密的铰链和厚实皮革连接,每一步踏出,都伴随着金属摩擦的铿锵声与重物砸地的闷响。

胯下的河套龙驹经过精挑细选,体型硕大,即使背负着重甲与骑士,依旧保持着惊人的力量和耐力。

骑士手中持握的并非寻常长矛,而是特制的重型破甲槊或沉重的连枷、骨朵槌。

槊头锋锐沉重,槊杆粗如儿臂,非力士不能挥动。

七百五十骑,已是目前人力物力的极限,亦是训练成军的极限。

“铁山营~~~动!”王贲的怒吼,通过特制的传令号角响彻山谷。

随着低沉号声角响起,他们开始移动。

起初缓慢,沉重的马蹄踏地声,震得整个谷地嗡嗡作响。

速度逐渐提升,从缓慢的踏步,到整齐划一的快步,再到恐怖的……冲击。

“轰隆隆~~~”

七百五十骑铁浮屠骤然加速,马蹄踏地声汇聚在一起,整个山谷都在共鸣。

他们推进速度越来越快,最终形成一道不可阻挡的巨大弧形冲击锋面。

他们放弃了所有花哨的机动,唯有一个目标:碾压、碾碎前方一切阻碍。

沉重的马槊平端,密集如林,形成一道死亡荆棘;

连枷、骨朵挥舞,带起凄厉的破风声。

他们无视前方设置的厚重木质拒马、模拟墙壁的夯土包,直接碾压过去。

“咔嚓!轰隆!”

拒马碎裂如朽木,夯土包瞬间崩塌飞溅。

那纯粹的力量、那无可阻挡的气势、那毁灭一切的压迫感,让高台上的嬴政心脏都为之停跳了一瞬。

演练进入高潮,拐子马与铁浮屠的齿轮开始完美咬合。

拐子马分为左右两翼,在铁浮屠无法兼顾的侧翼和后方空隙间穿插、切割、包抄。

强弓劲弩在他们手中如同死神之镰,精准地“点杀”着被铁浮屠撞散的“残余抵抗”。

时而聚合,如尖锥凿穿;时而散开,如渔网笼罩。

行动配合默契无间,与铁浮屠的笨重形成鲜明对比,却又完美互补。将“诱敌、分割、聚歼”的战术演绎得淋漓尽致。

尘土漫天,金铁交鸣,模拟的喊杀声震耳欲聋。

铁浮屠的碾压冲锋在前,粉碎一切阻碍,制造混乱与绝望;

拐子马的灵活绞杀在后,收割所有漏网之鱼。

演练的场景逼真得如同实战,那股肃杀、毁灭的气势,让高台之上除秦臻外的所有人,都感到窒息般的压迫感和血脉贲张的震撼。

当结束的号角长鸣,模拟战场上已是一片狼藉,象征着敌军被彻底摧毁。

整个谷地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战马沉重的喘息声和甲叶摩擦的铿锵声在回荡。

嬴政的胸膛剧烈起伏,俊朗的面容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眼神炽热。

眼前这支超越时代、只为毁灭而生的力量,彻底点燃了他灵魂深处对绝对力量的渴望和对至高权力的掌控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