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丑，邋過，真的不能做探花郎！
诚然，那后宫之中诸位佳丽为了争夺皇帝的宠爱而明争暗斗之事。
但放眼整座京城，竟无一人对其投以关注之目光。
此刻，他们的心思全然聚焦于此次殿试之结果。
不论是位高权重的达官显贵，亦或是处于社会底层的平民百姓，但凡相遇碰面，皆要就今年这场恩科展开一番热烈探讨。
纷纷猜测着，究竟哪地的进士数量会更为众多，又将会是哪位才华横溢之士能够荣登一甲之列。
然而，这些满心期待的人们并不知晓，就在此刻，几位负责殿试阅卷的副考官正于内阁之中争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
引发这场激烈争执的缘由并非其他，正是那位外表邋遢且容貌丑陋的考生黄历，其考试成绩所对应的具体名次究竟应当如何排布。
依着沈睿所持之观点来看，既是科举考试，那么理应依据考生之真实才学进行排名定次。
面对此等论断，有人当即反驳道：“我说沈阁老啊，此事可关乎咱们大明朝廷的颜面呐！倘若让黄历这般模样之人跻身一甲行列，圣上的脸面又当置于何地呢？”
对此，沈睿毫不示弱，与其据理力争起来，分毫不让步之意表露无遗。
最后，这些人都开始上升到了人身攻击了。
“王阁老啊，如果单纯以相貌来评判的话，想当初您又怎能踏入二甲之列呢？”沈睿面带讥讽地说道。
听到这话，王文顿时气得满脸通红，愤怒地指着沈睿吼道：“沈睿！你……你竟然敢这般羞辱老夫？”
王文心里愤愤不平，虽说自己的长相称不上英俊潇洒，甚至只能算是普普通通，但是他一直觉得自己也算得上是仪表端庄、风度翩翩。
令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容貌居然会被这沈睿拿来当作攻击的把柄。
就在这两位阁老争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之时，坐在主位之上的商辂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严厉的呵斥：“你们两个身为堂堂大明的内阁阁老，皆是当世备受尊崇的大儒名家，如今在这里却如同那市井泼妇一般争吵谩骂，简直不成体统！”
商辂的话音刚落，整个内阁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众人皆被他的威严所震慑。
稍作停顿之后，商辂微微皱起眉头，沉吟了片刻，然后才缓缓开口说道：“依老夫之见，你二人所说之事皆有其道理和依据，既然如此，这件事还是交由陛下亲自定夺吧。”
勤政殿。
朱祁钰召见一个个满脸怒气、气呼呼的阁老。
一看，便知晓这些人方才定然经历了一场激烈的争吵。
其实，像这般在内阁之中出现争执吵闹的场面，可谓是屡见不鲜。
毕竟，内阁中的各位阁老皆身负重任，对于国家大事各持己见，有所争论实属正常。
倘若哪天阁老们彼此之间不再相争，恐怕是皇上害怕了。
朱祁钰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诸位爱卿这副模样，想来又是有何事需要朕亲自前来裁决了吧。”
此时，商辂赶忙上前一步，低眉顺眼地赔笑道：“陛下圣明，臣等人实在是能力有限，处理此事颇为棘手，故而只得劳烦陛下出面决断了。”
朱祁钰闻言，不禁笑着轻斥一句：“好你个商辂啊！你这只老狐狸，朕看呐，此事必定是你出的主意。”
他略作思索，接着问道：“让朕猜猜看，莫不是与那黄历殿试名次相关之事？”
听到陛下一语中的，众大臣稍稍松了一口气，心中暗自思忖：“原来陛下你对此事亦是心知肚明，知晓其难处所在啊。”
于是纷纷齐声应道：“陛下英明。”
然而，朱祁钰紧接着脸色一沉，略带不满地说道：“哼！难道这便是你们自己掌握不了局面，解决不了难题，便将它扔到朕这里来考验朕吗？”
闻得此言，众大臣顿时惶恐不安起来，连忙跪地请罪道：“臣等无能，请陛下恕罪！”
朱祁钰挥了挥手道：“好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太难的。”
“沈卿定是坚持要这黄历为一甲？你等是想他为三甲？”
朱祁钰见这些人一脸为难的样子。
众臣听了陛下的话，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了。
不是商量黄历的殿试名次问题吗？
怎么突然扯起陛下的衣着了？
朱祁钰看着他们一副发懵的样子，笑道：“朕问你们话呢？”
“咳咳，陛下，英姿勃发，我等自愧不如。”一向精通世故的礼部尚书，忙奉承道。
“呵呵，朕说的不是这方面。朕问你们朕的衣着可邋遢？”
“非但不邋遢，而且，陛下穿什么样的衣服，都能令人眼前一亮，自惭形秽。”
“是啊，陛下虽日理万机，却也十分注重自己的威仪。”
众臣终于明白了陛下的意思。
朱祁钰点了点头，而后感叹道：“你们说的极对，朕虽有宫女，太监伺候，但他们也不是时刻都能在身边。”
“所以，有些时候朕这仪表形态，还是自己整理的。”
“为何？因为朕代表的是大明，身负天下人所望，朕的一言一行，都代表我大明。”
“所以，哪怕日夜操劳，朕也不会邋遢。”
他说完这番话后，又笑道：“朕曾听闻民间有句俚语，叫房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其实，也是有一番道理的。”
他感慨完之后，接着又道：“朕不主张以貌取人，因为无论美丑，那都是父母给的，我们不能左右。”
“但自己的生活，自己仪表形态，却是能够左右的。”
说到这，他又重提那个邋遢，丑陋的黄历。
“这黄历虽有奇才，但也太不讲究了，若是一般的皇帝，恐怕在殿试的时候，就会追他殿前失仪的罪名。”
“此人的生活习惯，我们不能干涉，但朕能想到，他定是一个粗枝大叶的人。”
众臣听了之后，皆是点头称道。
“陛下果然英明，据说，那黄历其实家庭并不穷，但其生活一向不拘小节。”
“他生平第一次乡试，因为前夕与友人喝酒太多，竟耽误了考试。”
朱祁钰听了笑道：“别说你们为难了，朕其实也为难，他这个人可把握总体方向，但具体的细节事务绝对做不好。”
众臣听闻之后，算是明白了。
陛下这是不想给这黄历一甲的名次了。
沈睿刚想为之争辩，朱祁钰却是摆了摆手：“沈卿不必多言，朕刚才说了，朕黜落他殿试名次，不是因为他长相。”
“而是因为其习性。此人不能为一甲，但让他掉落到三甲，又委屈他了。”
“这样吧，就让他为二甲第一名吧。”
群臣听了，先是恍惚，而后都是躬身道。
“陛下英明。”
待群臣走了之后，朱祁钰只留下了商辂。
“首辅，朕这处理如何？”
“陛下处置公允，臣佩服之至。”
“呵呵，其实，朕这是和你学的。”朱祁钰笑着道。
商辂听了之后，头上冒出一把的冷汗。
陛下这是话里有话啊。
还未等反应过来，只听陛下与他推心置腹道。
“你作为内阁首辅，无论是才学，还是能力，都极为称职的。”
“朕一直以来也都极为器重你。不过，这些时日，朕发现你有点畏手畏脚了，没有一个内阁首辅的果敢和决断。”
“臣……”商辂的脸色，顿时有些苍白。
“你不用解释，朕知道你顾虑什么？”朱祁钰摆了摆手道：“你想想，朕登基时，是多么的艰难。”
“当时的你，与于谦，王文等人，力主朕登基，朕焉能会忘却你们的从龙之功？”
商辂听了之后，顿时感动莫名，老泪纵横。
是的，正如陛下所说，自从这一年来，见识过陛下的手段之后。
他就开始害怕了，害怕有一天，陛下也会像太祖皇帝那样对待功臣。
所以，这些时日来，他一直放权，就算遇到了争执，也是和稀泥。
在生活上，甚至还纳了几房十六岁的小妾。
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够让陛下放心，他是没有造反之心的。
但如此一来，却也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所以。当朱祁钰与他推心置腹一番，他又是感动，又是羞愧。
“好了，别哭了，朕可以明确告诉你只要你不负朕，朕定不负你和你的族人。”
“陛下厚恩，臣万死难报。”
商辂跪倒在地。
“好了，下去吧。以后再遇到黄历这样的事，你这个首辅大臣都可以决断，不必再来难为朕了。”
听了陛下的话后，商辂讪笑两声。
“陛下，不过您的处置方法，确实高明，就算是臣也是不能及的。”
“好了，下去吧，明日就要公布榜单了，你再去监督一下，别出什么岔子了。”
“是，那臣告退。”
朱祁钰看着商辂离去的背影，嘴角挂着笑意。
他是一个聪明人，知道接下来怎么做。
其实，像商老头这样智商，情商都很高的人，就需要这样来拿捏。
之前，先是让他感到危机，而后便又给他说一番知心话。
如此一来，让他始终捉摸不透自己，而这样，他才会有敬畏之心。
相信他也明白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