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命苦的人
听到要把自己整个胃都切了，中年男人也忍不住愣了愣。
普通人和病人的思路终究是不同，在普通人眼里，如果把胃切了那还怎么吃饭？
按照常理来说，人吃东西不都是先吃进去胃里，之后再到肠道的么，如果真的没有了胃，那还怎么吃？
当然，在医生们看来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其实就算没有整个胃也没关系，食管是可以直通肠道的，只不过没有了胃的搅拌研磨，消化起来有难度就是了。
不过对于胃癌晚期的病人来说，怎么活下去似乎才是最重要的事。
然而陆离想了半天，能给出的治疗方案就是这个，先胃部全切，之后再处理转移灶。
由于病人的转移灶实在太多，这一次几乎无法用手术切除，因为根本切不干净。
就算是陆离亲自操刀，这种高难度的手术也无法完成。
想来想去，在全切胃之后，只能用消融之类的方式处理余下肿瘤了。
之后再用化疗和靶向药，几种治疗方式一起用，希望能有所改善。
陆离将自己的治疗方案跟两人说了说，闻言中年人也没说话，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愿意尝试。
见状陆离也十分感慨，好久没见过求生欲这么强的人了，到了这个程度，一般人肯定就直接回家等死，说不定墓地之类的都选好了。
可是眼前的中年人偏偏不这样，哪怕最后一丝机会也要拼命上岸，人类求生欲之强，属实让陆离开了眼界。
“那这样好了，你们先住院，我们会尽快安排手术。”
“但是有一点你们要明白，这一次风险很大，你们自己也要做好准备，该交待的都先交待了。”
男人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交代好了一切。
“那好，你们先回去准备吧。”
接待完眼前的两夫妇之后，陆离又按响提示铃声，让更多的病人提前等待。
正如之前所提过的那样，肿瘤科跟一般病人毕竟不同，很多时候不是三五几句话能说明白的，如果可以的话，总要问清楚才是。
当然，也有不少大医院的肿瘤科不是这样，从病人进入诊室开始，基本上三分钟完成任务，隔壁的华西就是这样。
或许是专家们都很忙，但病人在就诊之前不好好准备一番的话，很有可能话没说完就被叫出来。
至于你的死活，呵呵，专家表示好像不是很重要。
这种事在陆离当医学生的时候就见过不少，尽管那时候他也深恶痛绝，但是没办法，自己根本做不了什么。
有些专家的嘴脸确实难看，仿佛他们穿上白大褂不是为了行医，而是在演习，镜头前和镜头后分明就是两个人。
如今陆离自己做了主任，还是癌症中心的实际负责人，他肯定不会让这种事在自己手里上演。
开会的时候陆离早就强调过无数次，要对病人好一点，
不需要用什么口气礼貌之类的，稍微用心就好。
而对于这一点，魏磊周峰谢娜等人倒是理解，倒是以前老肿瘤科的医护们有些难以适应。
毕竟医护们也要生存也是要混奖金的，哪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很多没必要的病人真没必要收。
但是如今没办法，尽管有些不爽，但是话事人是人家。
那对夫妇走了之后，随着提示铃响起，又一个病人缓缓走了进来。
陆离抬头一看，却见眼前的病人是个三十来岁的女子，她打扮普通，整个人也微微发福，一看就是常年做体力活的人群。
此时她手里提着青菜，还有一小块豆腐挂在空中，摇摇晃晃的。
看来她应该不是专门来看病，而是在看病的时候还在做其他事。
照顾家人？
陆离见状也叹息一声，又是一个为了生活辛苦奔命的人。
“陆主任，您好......”
见到陆离后，女人有些腼腆，在犹豫片刻后终于还是走上来打了招呼。
她虽然看起来好像很健康，但实则气色不怎么好，这一点从她的动作和步伐就不难看出来，一般这个年纪的人走路不会这么困难，气息也不会这么急促。
陆离也感觉到眼前的情况有些不对劲，于是连忙叫女子进来，还给她倒了一杯水。
“谢谢。”
见癌症中心陆主任给自己倒水，女子有些受宠若惊。
“不！不！陆主任客气了！”
陆离也没多说什么，而是抽了张椅子自己坐下，坐定之后才对女人说道，
“你有什么问题，跟我说一下。”
闻言女人这才放下手里的水，顿了顿说道，
“陆主任，是这样的，我大概在去年检查出癌症，但是没治好。”
“医生说我最多还有一年，我本来也想算了，但是想想我孩子，我还是想试试。”
“我看过很多医生，也吃过中药，但是好像都没什么用.......
”
就在女人说话的时候，只听见一阵提示音响起，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
女人艰难地掏出手机，看到来电号码之后，整个神情也有些紧张起来，她紧紧地握住手机，脸上也开始冒汗。
接下来一分钟内，女人没有接电话也没有挂电话，而是任由手机在自己手里响铃震动。
她的表情有些纠结，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
终于，差不多一分钟时间过后，那个电话因为无人接听才终于被挂断。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可是没过多久，电话铃声虽然停止，但是一阵消息提示音却响起。
女人打开微信，开始回复那个叫老公的人。
“老公，我在外面买菜，然后来看医生，等我一下。”
沉默片刻，那头终于还是回应了。
“要不，我们还是别治了。”
女人笑了笑，随即回复了一个【知道了】的表情。
“我马上回来。”
陆离距离女人不远，再加上他个子很高，因此不怎么费力就看到了女人跟他老公的聊天页面。
可是就在他看到这聊天界面的一瞬间，一股从未有过的悲怆瞬间涌上心头，尽管两人之间的对话只有短短几句，但那种窒息的感觉连陆离都承受不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让这个本该在盛年的女子甘愿放弃？
她似乎想要认命，但好像又不甘心，所以才会出现一手拿着菜一手拿着挂号单进来看病这种事。
她想活，但好像又不得不接受某种残酷的事实。
果然，就在女子回复完自己的老公后，整个人再也忍不住，当着陆离的面直接哭了。
本来诊室外闹哄哄的，很多人对女人有些不满，她这都进来两分钟了，除了打声招呼还一个字都没说，这让后面排队等待的病人怎么受得了？
可是转眼间看到女子哭了，众人也冷静下来，火气顿时消了大半。
能在这里排队的，大部分都是可怜人，甚至可以说没多少时间的人。
都到了这时候，很多事确实没有计较的必要，哭就哭吧。
后面的病人叹息一阵后，还是悄悄关上了门。
诊室内，女子哭过一阵后，这才对陆离道，
“陆主任，我得的是肝癌.......”
“医生说我已经是晚期了，机会不大，我老公也一样，我想治，他不想了，想把钱留给孩子。”
闻言陆离点点头，随即看了看女人的检查报告。
这些报告不是大平医院出的，而是来自市一院，时间则是半年前。
陆离简单扫过一遍之后，看着眼前的女人，终究还是没说出残忍的话，
“这位女士，你的情况确实比较严重，一般来说确实没法治，但是我们这里有个项目不知道你.....”
“愿意愿意！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