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烛火
但墨初衍就不那么好过了。
他刚回了丞相府，便被一名小厮叫了停，说是父亲有要事找他。
墨初衍不解，最近的大事都已经完美解决了，还能有什么事情——
所有的想法在踏入父亲房中的一瞬间戛然而止。
房中的布局简洁的很，倒是符合父亲一贯的作风。
丞相恭敬站在下方，垂着头，直到察觉到门被打开才轻轻侧了侧头。
上首坐着一个女人，这女人侧身半倚着，右手放在腰间，似在轻握着什么。
房中还未点灯，昏昏暗暗之间将那女人的脸色遮了个彻底。
墨初衍没太看清这人到底是谁。
但看到父亲如此恭敬，再从那女人极其独特的个人风格中，他也半猜到了那人的身份。
墨初衍抱拳单膝下跪，“属下见过公主殿下。”
果不其然，他这声音刚刚落下，便见上首那女人轻笑了一声。
她直起身，点燃了身侧的烛光。
明明暗暗间，映出了绿络那一张精致万分的脸。
“起来吧。”
墨初衍站起了身。
他始终低着头，不敢向前看去。
绿络在他起身后一直没说话，见状，丞相和墨初衍也不敢贸然开口。
明明外面还下了小雪，可这两人活生生被热起了满身的细汗。
墨初衍直觉得自己呼吸不畅。
但还好，在他坚持不住的前一秒，那女人终于开了口。
“本宫听闻，大梁的怀宁郡主倾心于你？”
墨初衍一下子掐紧了自己的手心，他尽量稳住声线，“回公主，属下与怀宁郡主并无过多交集，可能是传闻有误。”
“是么，”绿络不住的笑，那笑声一下一下敲在墨初衍身上，敲得他冷汗直冒，“可是本宫怎么听说就在刚刚，怀宁郡主向你表示了心意啊？”
“……”
消息怎么这么快！
丞相倏的转头看向墨初衍，一束锐利的视线打在他身上，“小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墨初衍立马跪在了那女人面前。
绿络静静看他跪下，丝毫不在意他对自己撒了谎，反而满脸笑意，“没关系，本宫不怪你，既然大梁的小郡主对你心生爱慕，那你也好好回敬她吧。”
墨初衍深吸了口气，“恕属下愚钝。”
绿络慢步走下来，她靠近墨初衍，手缓缓放在墨初衍的脸上，指尖向下滑，最后紧握住了他的下巴。
墨初衍的脸被半强迫的抬起。
绿络的声音响在他耳边，“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靠着你这张脸去把大梁的攻防图给本宫拿到手。”
“！”
他就知道。
在怀宁郡主向自己表白的那一刻起，墨初衍就已经预料到了如今的结果。
只不过他没想到这一切竟会来的这么快。
“公主，”墨初衍低了声音，“怀宁郡主生性单纯，属下不愿骗她。”
“不愿？”绿络勾起了唇，“难不成你动心了？”
墨初衍即刻摇头，“没有。”
绿络冷下了脸色，一把甩开了他，“既然没有，就别给本宫上演这出看似善良的戏码看。世上单纯的人多了，怎么之前不见你手下留情。”
墨初衍默了默，直到丞相过来推了推他，他才低了声音，“……属下领命。”
绿络满意了，她收紧了衣袖，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开。
墨初衍依旧背靠着门跪着。
上首的烛火不禁吹，弱小极了，像极了飘飘摇摇的浮草，好不安稳。门仅开了一条缝，那烛火就瞬间灭了。
墨初衍的眼中低沉一片，寂静的如同一片死海。
直到丞相走过来将他拉起身，他才缓了神色。
……
丞相明面上是大梁的一把手，是股肱之臣。
可墨初衍知道，他们整座府邸，包括上上下下每一个人都是邻国暗中埋下的内细。
他们身上留的从来都不是大梁的血。
数十年前，在当今圣上还只是太子时，墨初衍的父亲便领了命，进了大梁境内，暗中接近了太子。
他步步为营，逐渐获取了太子全部的信任。更是在太子登基后，一点一点，走上了丞相的高位。
这么多年来，他们从未漏过一丝破绽，一直被大梁百姓称为忠臣。
忠确实是忠，可是忠心的主子却另有其人。
墨初衍握紧了拳。
他不能违抗绿络的命令，可他也不想去利用一个女子的爱慕。
墨初衍深吸了口气，心钝钝的沉着，有些不好受。
……
翌日，墨初衍接到了宫中的来信，是怀宁郡主邀他一叙。
他没办法拒绝，便坐上马车，入了宫。
在宫人的带领下，他一路来到了凤阳阁。
阁中安静极了，宫女似乎早已被遣散干净，墨初衍走了半天也不见一个人影。
他慢慢的走过长廊，拐角尽头，是一个被新搭起来的小亭子。
暗红色的柱子立在雪中，支起了一个舒适的的蓬帐，下方，是怀宁郡主正拄着胳膊发呆。
她似呆的极为无聊，不住的打着哈欠，气息凝在空中，起了雾。
听见了脚步声，怀宁郡主倏的转头。
猝不及防，墨初衍正对上了怀宁郡主亮晶晶的双眸。
那眸子干净的很，不染一丝杂尘。
盯着他看时，面前吐息的雾气萦在她眼中，好看的像是隐于山中脱离尘世的冰晶。
墨初衍叹了口气，他迈步走过去，拱了拱手，“见过郡主。”
怀宁郡主兴奋的拍了拍自己身前的位置，“做。”
墨初衍迟疑了一下，还是坐下了。
怀宁郡主殷勤的很，他刚坐下，她便半站起身给他倒了杯茶。
墨初衍急忙接过，“多谢郡主。”
“不必，”怀宁郡主丝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她坐了回去，不太好意思的也饮了口茶，“你再来晚点，这茶都要凉了。”
“路上雪厚，来的慢些，还请郡主莫怪。”
怀宁郡主忙摇摇头，“不怪不怪……你别光喝茶，再尝尝这糕点。”
她说着拿起两人正中心的吃食，想要去喂墨初衍，“这叫绿叶酥，是本郡主近日最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