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浅井元服
永禄二年（1559年）。
近畿合战，因为六角义贤的提前归国，导致没能在最后时刻分得蛋糕。
再加上六角家连年征战却未得寸土，这使得家中有很多人产生了不满。
于是六角义贤只得退位让贤，让其子六角义治，继承了六角家的家督之位。
义治的“义”字，自然是拜受了幕府将军足利义辉的上字，花了一笔小钱。
不过虽然表面上让渡了，但实际上还是六角义贤在后台操作。
今天，细川藤元受邀，参加浅井新九郎的元服观礼，同时也是给六角义治道贺。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又是老生常谈的礼节。
只不过这次是六角义贤赐偏讳，浅井新九郎元服得“贤”字，正式取名“浅井贤政”。
“雄鹰，就要展翅高飞了。”细川藤元看着表面低眉顺眼的浅井贤政。
他知道，元服回到领内的浅井贤政，一定会给六角义贤一个大大的惊喜。
“管领殿下，以后，还请你我两家，多多合作啊。”六角义治在细川藤元旁边，现在他当家作主了，第一件事，就是想维系与管领的亲睦。
“好说好说。”细川藤元对于六角家，是谁当政并不关心。
他关心的，是谁能带给他利益。
六角义贤显然不行，这人有野心，而且还仗着舅舅的长辈身份，总想让细川藤元“孝顺”。
至于这个义治，还有待观察，而且他的母家是畠山氏，出身不低。
这个畠山氏不是现在躲在纪伊的那个畠山高政，而是创立了能登畠山氏全盛时期的明君畠山义总。
义总其女嫁给了六角义贤，其子义统继承家业。
可惜畠山义统不争气，家中内乱不断，权力也被“畠山七人众”架空，沦为了傀儡。
‘这年头，傀儡还挺多啊。’细川藤元想到上到将军，下到地方国主，心中挨个数数都有谁。
正思考间，元服礼结束的浅井贤政，过来行礼：“浅井贤政，拜见管领殿下。”
“嗯，过两天，你就回领内了。好好干，我看好你。”细川藤元一语双关，他的细川馆紧挨着浅井氏的居城小谷城，是真正的邻居。
“是！这些年，多亏了管领殿下的教诲，贤政……一定不辜负您的厚望！”
浅井贤政说“贤”字的时候，明显的咬牙切齿。
不过在六角义贤的耳中，却是语气加重词，自己还在那里自鸣得意呢。
“嗯。”细川藤元若有深意的看了看自傲的六角义贤。
说这人昏聩吧？着实有些冤枉他了。
能把近江浅井收入臣属，并发兵北伊势，透过联姻的方式，将重臣蒲生贤秀之妹嫁给北伊势的神户具盛、关盛信，将两人纳入账下，也算是大有功绩的。
只是每每帮助幕府，对阵三好长庆的时候，总是损兵折将。
其实也不能全怪他，一边是猪队友，一边是神一样的对手，不输才怪。
尤其是他儿义治，历史上干得那些自断臂膀的事儿，是直接导致六角氏败亡的罪魁祸首。
“嘻嘻……管领殿下，一会儿…咱俩喝一杯？”六角义治作陪，他想尽快摆脱父亲的影响，掌控实权。
“好啊。”细川藤元现在也是能浅饮三杯的小大人了，也理解义治的做法。
虽然断的那个臂膀，是六角义贤的臂膀，义治想以此掌握更牢固的家权。
可惜他同时也忘了，那也是六角家的臂膀……
礼宴结束，细川藤元一行人返回细川馆。
此时的细川馆已基本建成，只差天守阁最后的精装修了。
不过居住的官邸以及办公场所等建筑，都已经完成了，细川藤元便急不可耐的入住了。
“终于……有家了。”细川藤元随心所欲的躺在主位上，开心的像个孩子。
期房七年才交付，换谁也会赞叹“真不容易”。
“呃……”客位的两人面面相觑，他俩也是第一次见面。
其中一人，便是一同回近江的浅井贤政，前来拜贺乔迁之喜。
另外一人，竟然是织田信长！
“你说，你要上洛拜谒将军？”细川藤元随手抓了一把金平糖塞嘴里，真甜。
“是。将军殿下发出御令，不敢不从。所以……在下只能先来拜见管领殿下，而后继续上洛。”
织田信长可是人精，把自己想上洛的小心思摘个了干净，还顺道过来拍了细川藤元马屁。
“嗯。去吧，记得带点儿土特产。”细川藤元并不在意，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是非常现实的。
能先来你这里，也算是礼数周到了。但如若你打醒了他们升官发财之梦，他们可是会跟你拼命的。
“是……”织田信长看看对面的浅井贤政，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
“管领殿下，最近可听闻……今川家正在秣马厉兵？”
“哦，听说过。”细川藤元心想正题来了。
这织田信长不管干什么事，都是有目标性的，可不是随随便便一拍脑门。
“那……您可知道……今川家意欲为何？”这才是织田信长来拜访的目的。
他家忍者虽然探听到了今川家将有大行动，但实在无法知道这大行动，究竟是什么。
“意欲为何？”细川藤元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他。
但转念一想，历史上，只怕是没人告诉他这种情报。
而且就算是有人告诉他，那也不可能是自己。
“你觉得呢？”所以干脆打马虎眼。
“是……针对您？您放心，我织田家必定会鼎力相助！”织田信长多奸猾，直接表态立场。
“我？晾他今川家也不敢。”细川藤元自信满满，因为他知道今川义元是上洛，而不是来跟他打仗的。
“哦？”织田信长眼珠子一转。
“那…您会支持今川家上洛吗？”
“我可是幕府管领，断然不会阻止任何奉旨上洛的人。”
“可是……如若是假借奉旨之名，武装上洛呢？”
“除非是将军明令禁止，否则我也只能是放行。”
“可是……”织田信长还想多说什么。
却被细川藤元挥手打断：“可若是在本家领内胡作非为，本家绝不会姑息！”
‘也就是说…………可以自卫。’织田信长小眼珠子一转。
你是上洛，而不是伐洛。
想明白了其中关键的织田信长，立马辞别细川藤元，快速上洛，先行取得了将军的认可，并获得了官职“尾张守”。
虽然不是尾张守护，但最起码有了统治尾张的大义名分。
织田信长的这次上洛，并不如历史上辅佐足利义昭上洛那样有名，但也同样震惊了对方。
京都的贵族们发现，织田信长的车驾与家臣的武具，都是用金银装饰的！
都没想到这乡巴佬……这么土豪！十分惊讶织田信长的财力。
而织田信长，则是见识到了三好长庆统治下的京都面貌。
回到尾张国后，织田信长立即马不停蹄地消灭了织田伊势守家，历时八年，终于统一了尾张国内的各个“织田”。
斯波义银这个尾张守护也不需要了，直接放逐，尾张彻底改姓织田。
并立刻在今川控制的鸣海城、大高城附近，修筑多个“砦”的临时工事。
一是围困这两座城，准备夺回；
二是为防备今川家，构建起了第一道防线。
整个织田家，也在这一年动起来，核心方针就是抵御今川家的入侵。
为此，大量提拔了很多平民武士。
藤吉郎，就是在这时候，被提拔为了奉公武士，成为了织田家的奉公人。
…………
…………
…………
“贤政，你今后作何打算？”送走了织田信长，细川藤元知道无需担忧那个大傻瓜。
反倒是浅井贤政这边，始终无法下决定。
“管，管领殿下，在下，在下还得考虑一下。”浅井贤政看来真是犹豫不决。
“嗯？”细川藤元顿时感觉出现了历史偏差。
历史上，浅井贤政一回家，就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是退婚反叛。
‘这是怎么回事？’细川藤元盯着浅井贤政的眼睛，对方明显闪躲。
‘难道说……是因为松平元康？’细川藤元觉得是坑了德川家康的原因，导致了浅井贤政的狐疑。
也是，毕竟细川藤元的母家就是六角家，帮亲不帮理，可是人之常情。
既然能坑松平元康，自然就能坑了他浅井贤政，何况这细川馆建的这么近，建的这么大。
搞不好就是等其一反叛，立马趁机平了浅井氏，彻底占有北近江。
就算是细川藤元没有那个想法，虽说领地是按实控的农村为单位，但终归还是占了北近江好一大片空地。
尤其是圈占了发达的琵琶湖水系，垄断了渔获及航运。再加上那一个个繁华的商业町，如何不让人眼红。
如此大的利益，跟他浅井家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还是在他家门前的买卖。难免会让人产生某些……
“这本应是我的”的想法。
利益的冲突，才是最关键的因素。
‘哎……真是人心不古啊……’细川藤元还反过来感慨。
“那个……管领殿下，如无别的事，在下就告辞了。”浅井贤政在细川藤元这里倍显拘束，生怕这头雄狮回头把自己吞下！
“贤政啊……”细川藤元拍拍他的肩头。
“心里不要有什么负担，凡事都往好处想。牛奶会有的，媳妇……呃……”
突然想到，自己把他媳妇也给占有了。
“牛，牛奶？”浅井贤政满脑子问号，牛可是贵重物种，只有贵族出行才用牛车。
喝牛奶？贵族都这么恶趣味的吗？想想那场景……
激灵灵打个寒颤。
“好了，媳妇肯定也会有的，实在不行，等以后你当我女婿。”细川藤元不知道贤政这辈子，会娶哪家的女子了。
“我，我。您，您。”浅井贤政不知是该谢谢，还是该“谢谢”。
当你女婿？你都还比我小三岁呢！等你女儿？猴年马月！
“咋的？不愿意？”细川藤元一皱眉，能看上你，那可是你的福气。
要不然，把你做成酒杯！
说起酒杯，让细川藤元想起历史上，织田信长把浅井长政和朝仓义景的头盖骨，都做成金酒杯的典故。
“愿，愿意。”话都逼到这份上了，浅井贤政敢不应承。
“你放心，我可是真心对你，也望你真心对我，可别在我背后捅刀子。不然的话……”
“不敢不敢。”浅井贤政立马俯下行礼：“浅井一族，愿为管领殿下鞍前马后。”
浅井贤政不得不认怂，这些年他在六角家为质，早就养成了这种韬光隐晦的习惯。
想想他家现在的处境，前有细川母家六角氏，后有细川姐夫朝仓氏。
中间还有细川藤元坐堂。
看来还真只能当他的女婿，融入其中才行……
浅井贤政想到这，不由得悲上心头，难道自己一辈子，都要受制于人吗？
不！我绝不！妥协！
“吆，你这是什么表情？”细川藤元注意到了。
“啊？”浅井贤政顿时冷汗直冒，露出破绽了。
“低眉顺眼的，以前那种英气，怎么不见了？”细川藤元看到他现在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没有小时候的那种倔强的神态了。
“这，这，管领殿下您才是英气勃发，近畿合战，战三好，诛义贤，如今市井小民都在传唱您的英雄事迹呢。”
看来浅井贤政真是应付公差，他实在是拿捏不准细川藤元的品性。
‘不过这样也好，如果他不独立了，可能反而更容易控制。’细川藤元是无所谓，大名与国人，自然是国人更好控制。
是的，国人。
因为浅井贤政娶了六角家臣平井氏的女儿，这是臣下婚姻，浅井氏就等同于六角家的臣属了。
当然，这不是他的决定。而是他父亲浅井久政的决定。
这个决定不但体现了久政自贬家格的懦弱，同时也引起了家中众臣的不满，因为他们也变相的成了六角家臣下的臣下。
“你......考不考虑转仕本家？”细川藤元趁机抛出橄榄枝，能此时收服浅井贤政，能省却很多麻烦。
‘终于来了！这是个陷阱！’浅井贤政突然身体一颤，想到了松平元康。
这情节，何其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