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远江侵攻（五）

社山成守军只有不到二百，城防失守，结局可想而知。

尤其是在细川强兵猛将的攻势下，天还没亮，松井守军就死得死，逃得逃了。

社山城更是付之一炬，大火在黑夜的背景下，传播的更远……

另一座支城井田城的守军，看到社山城火起，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山城都一日告破，自己这平城就更不行了，直接连夜弃城而逃。

细川方兵不血刃的拿下井田城，也付之一炬，跟社山城来个对舞。

这下更把二俣城守军吓破胆了，一天之内，连失两城！

尤其是松井宗恒，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整个人都麻了。

看着城内不足三百的守军，恐难坚守到今川援军的到来。

哦，或许连援军都没有了，因为细川刚吃下了今川的三千人。

此时的今川，可能都要担心细川会不会趁势攻入骏河，肯定会先聚兵守住根据地，短时间内是不会出兵了。

“主，主公不好啦！我们，我们的水源被断啦！”

一名近侍跌跌撞撞的进来，送入雪上加霜的消息。

“什么！”松井宗恒整个身体一垮，就知道完了。

二俣城内是没有水井的，城中唯一的水源，是依赖于天竜川边的井楼，通过钓瓶从河中取水。

伊贺忍者利用木筏，趁着夜色撞坏了井楼，从而断绝了城中的水源。

“投，投降吧。”松井宗恒无奈的作出选择，虽然他是今川死忠，但面对着必输的结局，投降也是能理解的。

当然，他这个理解，指的是今川家的理解。

日本战国时期，城头变幻大王旗太正常不过了，各地驻守的国人豪族，甚至是本家城代，很少有誓死不降的。

除非是得到明令坚守，援军马上就到，如此一搏还能得到主家的厚赏。

但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先笼城抵抗一下，实在是守不住了也会投降。

毕竟你也尽力了，迟迟没有援军的到来，失守不是你的过错，也能成就你的武名。

“哦？松井宗恒乞降？”第二天一大早，细川藤元就听闻松井家派人来投降了。

看着面前行大礼的使者，藤元在考虑如何答复。

如果不同意继续攻城？

估计拿下二俣城也花费不了多少时日，城破之日也是松井氏灭族之日，这点是毫无疑问的。

虽然这样一来，就能把原先松井氏的领地直领化，但如果这么做了，反而会坚定其它国人豪族的抵抗决心。

因为领土就是他们的命根，谁要斩断他们的命根，他们肯定会跟谁拼命的。

哪怕是螳臂当车，也会全力以赴，万一挡住了呢。

到时候远江侵攻肯定会遇到层层阻碍，村村抵抗，不利于闪电速攻。

“那么......条件呢？”细川藤元问向使者，投降也是有条件的。

“是......”使者好似难以启齿。

“我家主公在问你话呢。快点回答！”真柄直隆性格耿直，不喜欢这么藏着掖着，扭扭捏捏的。

“是......我家主公愿切腹自尽，只求管领殿下能放过城内的其他人。”

“这样啊......”细川藤元沉思考虑。

如果把松井宗恒杀了，可以扶持一个年幼的娃娃，有利于细川家统治远江国。

但这样就埋下了一颗不定时的炸弹，娃娃终归是要长大的，难免会是三好长庆二世。

“算了，只要他真心肯降，本家不计前嫌。”细川藤元还是从长远考虑，选择收服松井氏。

这样不仅显得他宽宏大量，还能树立榜样给其它远江国人豪族看看，让他们早日投入细川麾下。

受降仪式非常简短，松井宗恒出城纳降，拜倒在细川藤元的面前，大礼参见主公。

看他的表情，还是很感激涕零的，毕竟谁不想活啊，尤其是他刚当上家主没两年，正值青年壮志。

“属下参见主公，感谢主公不杀之恩。松井一族愿从此效忠主公，效忠主家，绝无二心！”场面话也得说得诚恳，漂亮。

“嗯，只要你真心肯为本家效力，本家不会亏待你的。”细川藤元也得做做样子，但人质必须要有。

一旁的饭尾连龙则白眼一番，这下好了，松井氏成了细川家的直属，而他自己却是下属的下属，以后见面得低人一等了。

但他也知足常乐，这次会战，细川家将松井氏的池田城转封给了他，也就是池田村。

还有小石城（村），转封给了井伊家，也算是对松井氏一开始没有站队细川家的惩戒。

在松井氏降服后，细川方势如破竹，周边的天方城、一宫城、饭田城、各和城、向笠城等，均一日攻破，余者望风而降。

算上先前勾坂氏的领土，细川在远江的直领扩大了不少。

但细川家肯定不会止步于此，后面诸如都田、宫口、三仓、笠井、北岛、下泉、家山、中泉等，这些今川家在远江的直领，将会是下步目标。

甚至后面攻略其它的国人豪族，也会逆我者亡，趁机瓜分一下。

到时候细川家在远江的总体实力，肯定要比原先的今川家更强，更能掌控这远江一国。

“下面先讨伐天野家，看来他还没有认清形式。”细川藤元还是决定继续往北讨伐，东面的大片领土，暂时先搁置。

远江的二俣城，其实可以看作是远江国南北分界的中心点。

二俣城以南都是富饶的平原，著名的三方原就在那里。以北就进入了贫瘠的山地，山间道路狭窄难行。

天野氏的犬居城，就坐落在山中，易守难攻，是历史上武田信玄远江侵攻的桥头堡。

武田信玄就是走的“八岳山麓棒道”（军用道路），在犬居城与山县昌景队会师后，然后南下围攻的二俣城。

“此时犬居城的城主，不是天野氏家主天野景泰，而是分家的天野藤秀。”

攻略前的军议上，沼田祐光分享情报。

“哦？这是怎么回事？”真柄直隆不解，按道理讲，宗族的居城应该是宗家继承才对。

“前阵子天野氏宗家与分家，就领地问题向今川家提出了诉讼。”

“因为这个天野藤秀从小就侍奉今川氏真，据说蹴鞠踢得很好，所以将这犬居城裁定给了他，连带着还有只来、牧野、平野三乡，也一并划给了他。”

“那天野景泰去哪了？就这么甘心让渡？为什么不投靠我细川家呢？”真田昌幸觉得这应该很好调略啊，为什么军师本多正信没有完成。

“天野景泰则去了更北面的分城胜坂城，本来是调略到了我细川家，但他又突然靠向了武田家，因为其领地距离武田的信浓国较近。”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攻不下犬居城，也就威胁不了他的胜坂城，加上有武田靠背，所以他才有恃无恐的无视我细川家的法度。”

众人这就明白了缘由，也正因如此，天野景泰迟迟不敢跳细川家，他也怕先遭到武田家的清算。

“如今摆在我们面前的，是只来城，这是打开天野氏的门户城池。”沼田祐光一指地图上，山门第一城。

“又是山城。”岛胜猛嘀咕了一句。

自古山城难克，山城的防御优势不仅在于自然地形，还包括了精心设计的城防结构。

如多层的城防，曲折的通道和门路，以及精心布置的箭楼等。

就连万历年间，抗倭援朝的统帅李如松，都曾经评价：

与日作战，铁炮、海战均不足为惧，唯独这日式的城防让人头疼。

万历朝鲜战争，明军的败仗基本都是攻城战，足以见得日式城防上的技术，还是可以肯定的。

古代城防基本上就中式、日式和欧式三种思路。

中式城池的核心构造是墙。攻守双方的一切设计和动作，都是在围绕着墙运转。

欧式城池的核心构造是塔。塔的布局和构造，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城池能撑多久。

日式城池的核心构造是路。总的设计方针，是延长攻击方在城防火力下的暴露时间。

所谓望山跑死马，山城就是给你修个“十八盘”。天守有没有不重要，但该走的路绝对不能省！

所以碰上这种局面，最常用的战术要么是派矿工破坏水井，要么是围点打援逼迫对方出城。

实在不行就只好团团围住，坐下比吃饭，看谁先饿死。分别以武田信玄、织田信长和丰臣秀吉为代表。

但是细川方可没那么多时间，兵贵神速，要赶在武田家尚在上野国，与长野家互掐的时机，做成既定事实。

长野家上任家主，号称“上州黄斑”的长野业正，刚刚病故。

在他活着期间，以六十多岁的高龄，整合上野十九家组成“桧扇一心”的国人联盟，抵抗武田家的侵攻，先后五年打退武田六次进攻。

现如今他刚死，武田信玄就急不可耐的再次入侵上野，暂时无暇他顾。

“要不放火烧村，逼迫城内守军出城决战？”金丸昌次提议，这是进攻山城的惯例。

“恐怕不行，敌人势微，不会出城以卵击石的。”真田昌幸摇摇头，敌人又不是傻子。

叽叽喳喳……众人还在讨论。

‘可惜……不能使用土龙攻。’细川藤元一直在听，作为家主，这种小场面不需要他开口。

土龙攻，可不是一拍脑门儿，谁都能干的活。尽管表面看来，不过是挖掘一条地道而已。

但其实这背后隐藏着，对精湛技艺的严苛要求，非专业之士难以企及。

放眼整个日本战国，也就只有武田家有此实力。

因为甲斐、信浓多矿，常年的开采经验，使得“金掘众”一跃成为了武田军团的特种部队。

“那就只能依靠大筒了。”

“还有夜袭。”

这是目前所能想到的办法，是细川家的长项，随后所有人都看向细川藤元。

细川藤元用折扇，有节奏的拍手。他知道，该是他做决定的时候了。

“只来城只是小山城，没必要频繁的动用火器。”细川藤元还得考虑损耗。

远江侵略这才刚开始，后面的硬仗还多着呢。

“关键是后面的犬居城，半藏。”

“属下在。”

“现在犬居城一定还在动员，安排忍者，看看能不能混进城去，为下步攻城做好准备。”

细川藤元是走一步看三步，只来城只是开胃小菜。

“是！”服部正成领命，他的二百同心众算是初代忍军了。

伪装，偷袭，探查，破坏。忍者就得这么用，正面作战还是交给披甲的常备吧。

“明天开始白天攻城，顺便查看地形，做好夜袭的准备。”细川藤元定下基调，结束了这场军议。

第二天一早，井伊家足轻嚎叫着，冲向只来城。

作为投诚的国人，打前站，纳投名状，是他们应当的本份。

“射箭！”井伊直盛指挥弓组，掩护足轻组登城。

现在整个井伊家在世的男丁，仅剩两人，可以说就在灭族的边缘了。

一个就是他自己，另一个则是万千代。

万千代就是传说中的井伊直政，他的到来当真是来之不易。

因为历史改变的原因，本该在桶狭间身死的井伊直盛，变成了井伊直亲。

本以为井伊家就此断了子嗣，没成想奥山姬有孕了！这可把他们全家高兴坏了。

算算日子。丈夫出征时是六月，孩子是次年三月生的，正好是临走前留下的种子。

为了保护好这颗种子，井伊氏上上下下都十分重视，毕竟这年代的夭折率很高。

所以万千代，万千代，就是想着井伊氏能够万千代的延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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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嗖嗖……

井伊方乱箭射出，跟细川家的弓组来说差远了，很多箭矢连城头都射不上去。

井伊足轻也冲到山下，先要破坏一排木栅栏。因为不铲平的话，从木栅栏跳到空堀里，可是足足有三米多的高差。

本身他们一个个都只有一米三四的个头，从三米高跳下，是有很大概率摔断腿的。

“射箭！”只来守军趁机射杀那些无遮拦的敌人。

虽然城中人少，但山城防守的优势就是伤亡率低，加上攻城方无法大面积展开，所以阻击十倍于己的成功案例，也是常有的事。

最经典的例子就是长筱之战。

武田军1.5万的兵力，半个多月都攻不下只有500人防守的长筱城，这还是座平城呢。

最终只能被迫与织田、德川联军打野战，最后输的连裤衩子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