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伊予海战
永禄十一年（1568），十一月。
细川家在一个月的攻势下，赞岐以及伊予国的新居、宇摩两郡，被平定。
安富、奈良两家被灭，领地充公。
十河氏虽然被大幅减封，但是保留了家名。果然是上面有人好说话，在任何时代都一样。
本应结束会战的细川方，却又兵分两路，攻入了伊予国和土佐国。
如果说之前进攻阿波三好家的理由，是讨伐旧逆。
那么进攻伊予河野家、土佐长宗我部家的理由，则是响应盟友的请求，讨伐不义之人。
尤其是进攻河野家的时机，恰好是河野与宇都宫、一条联军结束战役的时候。
河野家大胜，一条兼定被揍回了土佐，宇都宫丰纲也兵败被杀，自家领地被夺，宇都宫氏灭亡。
细川家因为有水军优势，所以不需要从东伊予，沿着海路一路西攻。
而是乘船走濑户内海，然后进入齐滩，准备在此地登陆。
不过在登陆之前，要先干掉河野水军。
此时双方的战船，已经在海面上布下阵仗。
细川方的是纪伊水军，浩浩荡荡的足足有三百余艘大小战船。
此时的纪伊水军，刚刚吸纳了淡路、盐饱、村上、屋代等处的水军，估计年底评定的时候，就会整合成为濑户水军。
而水军大将土桥重治，应该会因功晋升为侍大将家职，成为第一个以水军为主的武士大名。
对面的河野水军，却只有一艘安宅，两艘关船，以及三十多艘小早船。
其实这股水军力量，对于整个日本来说，已经是中上之资了。
统领这支水军的，则是得居通之。他是村上通康的庶长子，也是来岛通总的兄长。
他作为养子，继承的是得居家的家业。养家是南北朝时代，伊予的名门得能氏和土居氏的子孙，因此取了这两个姓，以“得居”为苗子。
“怎么样？能否说服他们投降？”土桥重治站在旗舰安宅的甲板上，目光穿透波涛，凝视着对面河野水军的船只。
无论从哪个角度审视，对方似乎都已注定败局。
“回土桥大人，在下已经尽力了，但不管提出什么条件，兄长就是不为所动。”
来岛通总带着遗憾地摇了摇头，他与那位兄长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
实际上，这是所有家族的通病：庶出的长子没有继承权，却必须承认嫡出的弟弟为家主。
对于那些心中稍存嫉妒之情的人来说，这种家族的规矩，无疑是一种沉重的枷锁。
他们自出生起就被标记为次等，尽管他们可能同样拥有才华和野心，却不得不在家族的权力结构中屈居人下。
这种不平等的待遇，往往在家族内部引发暗流涌动，兄弟间的微妙关系如同紧绷的弦，随时可能因一点小事而断裂。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土桥重治也不废话，直接军配前指。
“第一队，出击！”
传令兵的声音划破天际，响彻战场。
“进攻！”
随着法螺的低鸣声响起，战鼓声紧随其后，激昂而有力。
咚！咚！咚！咚！
咚～咚隆隆～咚咚！咚～咚隆隆～咚咚！～……
在这激昂的战鼓声中，先派出一队十艘战船迎敌而上，这是试探性进攻，以防有诈。
水军的战术通常是以关船搭配小早，每十艘为一个作战单位，与敌军交锋。
战船破浪前行，哗啦…哗啦…水花四溅。
船上的细川水军众，以铁炮为主，持枪海部刀为辅。
而对面的河野水军，依旧采用传统的持枪和弓箭进行战斗。
“哼，还是这么落伍。”土桥重治轻蔑地注视着敌人射出的弓矢。
他们并不是不知道铁炮，而是因为太贵了。河野水军只注重沿岸的防御，没有争夺海域的野心。
射来的箭矢稀稀拉拉的，受船只摇摆，海风影响，箭矢的轻盈度，命中率真的很喜人。
能射到船上就不错了，更不要想着射中人，海战最直接的打法，还是跳帮战。
不过细川方可不这么想的。
“铁炮准备！”
咔咔…咔咔…细川水军的铁炮迅速架起。
“仰角预备……”
咔咔…咔咔…铁炮被调整至45度角。
待到距离适宜时……
“射击！”
砰砰砰…砰砰砰…
全队的铁炮同时开火，形成一个个局部的弹幕，硝烟在风中迅速消散。
弹丸划过天空，在本身重量的加持下，精准的落在对面的船只上。
噼里啪啦，如同爆豆子般的声音，木质船体被弹丸穿透。
弹丸可不长眼，哪管你是战兵还是桨手，中枪的顺序不分前后。
“哎呀！”“呕呀”
一轮过后，每艘船上都有那么三四人在痛苦哀嚎。
“冲！冲上去！快拉进距离！”得居通之大声催促桨手加速划船，
他是了解铁炮的，虽然威力强大，但单发时间过长。
因此下令前军加快速度，准备近身格斗。
“嘿呦！嘿呦！嘿呦！”两侧的桨手们使出全力，奋力划动船桨。
“弓箭准备！”随着距离的接近，弓足轻们也迅速排好队形。
“点火！”这次近了，打算用火矢。
“预备！”
嘎吱嘎吱……
弓弦紧绷，弓足轻的手因紧张而颤抖，刚才的炮火让他们心有余悸。
“射箭！”
嗖嗖嗖……
箭矢顶着火苗射出。
“防御！”细川水军自有刀盾手，给正在装填火药的铁炮手顶盾防御。
叮叮当当……
火矢打在铁盾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种盾牌价格昂贵，也不是全军配置，只有突击队才有少量配发，而且管制极严。
“迅速灭火！”剩下船上的这点微弱火星，迅速被扑灭。
“真是该死！”得居通之愤怒地咒骂，情况远不如预期。
“准备弓箭！”
“点燃火种！”只能再次尝试。
“调整仰角！”细川的铁炮也做好了准备，有早合加持，换弹节省了一半时间。
“射击！”
砰砰砰…砰砰砰…
这次铁炮抢先一步。
噼里啪啦…又是一阵如雨点般的打击。
经过两轮火枪射击后，每艘船上已有六七人倒下。
“把敌船拉过来！跳帮战！”细川船上的水军众纷纷扔出抛绳，带钩的铁爪构住了船体。
“拉！一二，拉！”口号用力，两船之间的距离很快靠近。
小早船是平板船，细川方直接纵深一跃，就跳到了敌船上。
关船比较麻烦点，拉近了需要再搭上跳板，双方侍兵均蹲在船舷后面，准备接敌。
不过细川方有大筒，在跳帮战之前，先来两发。
咚！咚！
两发大号弹丸，直接就打在敌船的船舷。
嘣咔嚓！“哇啊！”
木质船体顷刻之间被砸的木屑飞溅，连带着其后躲避的人也一同飞起。
“冲！”细川方瞅准时机，一拥而上！
双方顿时在甲板上短兵相接，贴身近搏。
此时海部刀就发威了，短平快，是这把刀的特点。
“喝！”一名细川足轻一刀捅入敌人上来啦胸膛，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武器的优势，战力的优势，让登船的细川方很快就控制住了敌船。
“看来没什么威胁，让村上他们出击吧。”土桥重治看着取胜的小队，敌人自始至终仍是常规打法，便放心的派出了前军。
而且这前军还是新投诚的水军众，即便是中计了，也不心疼。
咚咚咚……战鼓擂动。
以三村上为主的船只启动，三十余艘战船，借助风浪，冲击得居通之的水军本阵。
这场对决，即是细川与河野的水军对决，也是来岛通总和得居通之俩兄弟的对决。
海面上双方互射，船只相撞，彼此都没有退路，必须要消灭对方，才能保证自身的存活。
很快，船只数量不占优的河野水军，便被分割包围，跳帮激战。
就连得居通之的旗舰上，也被来岛通总跳帮战。
“兄长，大势已去，你就降了吧。”来岛通总来到敌船，当面对质得居通之。
“啊呸！痴心妄想！”得居通之啐了一口：“凭什么是你，而不是我！”
他还是心结这嫡庶之分，认为自己本该拥有的一切被剥夺。
“既然如此，那就决斗吧！”来岛通总不再规劝，两人在甲板上对峙，准备进行一场荣誉之战。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坚毅的面孔上。海风带着咸味拂过，“丸内上文字”战旗在桅杆上猎猎作响。
他们的具足铠甲上，都雕刻着家族的徽章。高举的武士刀，剑刃在夕阳下闪烁着寒光。
得居通之的脸上刻着一道疤痕，那是过去战斗的印记，也是他勇气的象征。
只见他的脚步轻盈地在甲板上移动，像豺狼一样，寻找着最佳的攻击时机。
“喝！”得居通之突然大喝一声，挥舞着打刀向来岛通总冲去。
刀锋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来岛通总敏捷地躲避，同时用海部刀进行反击，剑尖如同毒蛇的信子，寻找着对手的破绽。
甲板上的战斗进入白热化，不仅是他俩的拼刀交织在一起，双方是侍兵也战成一团。
现场除了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更多的是凄惨的哀嚎声。
随着战斗的进行，得居通之逐渐占据了上风，他的打刀如同狂风暴雨般，不断向来岛通总袭来。
然而，来岛通总利用自己的速度和灵活性，巧妙地避开了一次又一次致命的攻击，并在适当的时机给予反击。
最终，在一次激烈的交锋中，得居通之一刀砍空，却又劈在了船梆上。
刀刃深入船
梆，一时间竟无法拔出。
来岛通总找到机会，海部刀反手罩在得居通之的后背上。
“哇啊！”得居通之吃痛的惨叫，锯齿轻而易举的，给他的后背划开了一道深深的裂口。
“别动！”来岛通总顺势把刀架在了得居通之的脖子上，那刺寒的刀刃让他的汗毛炸起。
“我不动，我不动。”得居通之连忙丢了武器，双手向来岛通总示意，表示不再反抗。
“兄长，你还有什么说得吗？”来岛通总胜券在握，询问得居通之最后的遗言。
“你赢了，你胜了。来岛村上家是你的了。不过在下愿意归降，愿意归降。”此时的得居通之怂的一批，没有了一开始的勇。
“归降？那你肯认我为主吗？”来岛通总竟然不打算杀他，还想着收服他。
这是因为之前与细川家对立，摄津海战惨败的缘故，来岛水军可谓是损失惨重。
由于村上一门大量战死，导致有个别船头开始不听宣，其家族统治出现了严重不稳的现象。
倘若他的哥哥能痛改前非，回归本家。凭他兄弟俩联手，就可稳固家业，致使家名长存。
“愿意，愿意。属下参见主公！”得居通之是说最恨的话，挨最毒的打，服最怂的软。
“嗯，叫你的部下放弃抵抗。”来岛通总收回海部刀。
“都把刀放下！都把刀放下！”得居通之也很快转变角色。
随着他的命令，旗舰上的侍兵纷纷放弃了抵抗。
村上水军的人则看着来岛通总，只需一个眼神或者手势，就能对手无寸铁的敌人进行屠杀。
但毕竟还是没有，来岛通总是真心拉拢他哥哥的。
至此，河野水军在覆灭半数船只，得居通之投降为结局，拉下帷幕。
获胜后的细川水军，开始向岸边投放兵力。
细川藤孝的方面军一登岸，就抢先占领了港山城。
有了城池作为依靠，后续的兵粮转运得以为续，部队的休整也有了落脚地。
而本次作战的目标：河野家的居城汤筑城，已经是近在眼前。
所以说掌握了制海权，就拥有了蛙跳作战的条件，可以避开一些不必要的城池阵地战。
由于水军的失利，再加上细川的强大，河野家选择了笼城作战。
当然，负责指挥的是平冈房实，河野通宣还中风在床呢。
细川藤孝没有攻击汤筑城，而是先剔除了旁边的支城松山城、横山城、平冈城等，切断了救援汤筑城的通道。
而后才发兵包围了汤筑城，伊予征伐的关键一战，就此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