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她在喊谁

月色中天,夜色融融。

徐瑶夜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手心里被折断的玉簪,神情有些恍惚。

五福嬷嬷端了药走进来,见到此番情景,吓得神色都变了,慌乱着走上前一把抓住了徐瑶夜的手。

“大姑娘,那药你不能再亲自配了,让老奴来吧。”

听到这话,徐瑶夜的双眼突然迸出一点凶狠来,那凶狠没能收敛住,连带着杀意都漫了出来。

她将手中断了的玉簪扔到地上,“不行,那药我一定要亲自配。”

“是我把那狐媚子带进侯府的,也要我亲自送她走。”

五福嬷嬷叹了一口气,半蹲在徐瑶夜面前,几乎要给她跪下了。

“大姑娘,你总接触药粉,自己或多或少都会沾染一些,你不觉得你近日发脾气,比往常多了许多吗?”

徐瑶夜摇了摇头,随即一愣,低下头,神色晦暗不明。

她近日确实有很多时候,觉得控制不了情绪。

五福嬷嬷见她似乎有触动,继续说道,“这些日子根本就没有丫鬟敢进房伺候,就连碧玉也如同惊弓之鸟,稍有一些差池,就怕姑娘会发卖了她。”

“大姑娘一向是温和有礼,待人是极好的,如今性情大变,定是那药粉作祟。”

徐瑶夜眼波流转间,似有黯然闪过。

她的目光明明灭灭,低垂了眸子,眸中闪过一丝嘲讽,“我不过是沾染了一些药粉,性情就大变。”

“我的那位好庶妹,她被下了那些分量的药,怎么还没疯?”

“怎么没疯?”五福嬷嬷抬起头来,冰冷的眸子里带着笑意,“二姑娘整整烧了两日,红玉和那乡野丫头过来求见姑娘好几次,老奴做主,没让她们进来,也没帮二姑娘请大夫”

“难怪!”徐瑶夜瞪大了眼睛,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嗔怒,“怪不得世子爷会将我禁足,原来是你!”

“姑娘恕罪,老奴不得不这样做。”五福嬷嬷语气坚定,“若是请了大夫,验出她中了毒,大姑娘就麻烦了。”

“你的意思是,她是因为中毒才会发烧的?”徐瑶夜见五福嬷嬷点了头,她大笑起来,心里是许久未有过的畅快。

“好,今日发烧,明日发疯。我倒要看看,我这位庶妹能挺多久!”

徐瑶夜给徐望月下药,是不久前刚起的念头。

这件事太阴毒,她做得极其隐蔽,连身边的碧玉都瞒着,只有她母亲许氏和五福嬷嬷知晓。

平日里徐瑶夜和五福嬷嬷讨论此事,也都是避着碧玉的。

五福嬷嬷没有发现今日她匆忙跑进来,门只虚掩着,并未完全阖上。

而此刻,碧玉就站在门口,不住地发抖,手中水盆里的水已然洒了小半盆在地上。

她知道大姑娘讨厌二姑娘,可也只以为徐瑶夜想将徐望月草草嫁出去,却从没想过她竟想要她的命

也不知徐望月是不是命大,她安稳地倒在裴长意的怀中,昏昏沉沉,好似睡着了。

裴长意放慢了手脚,轻柔地把她抱到暖榻上,轻声唤着,“二姑娘。”

赶来的裴钰和本就站在不远处的裴长远,几乎是同时冲到了马车底下。

两人相撞,差点都没站稳。

裴长远头晕目眩,愈发觉得自己刚才听见裴长意的那一声“望月”,是幻觉。

“二姑娘怎么了?”裴钰着急,正想上马车帮二姑娘诊脉。

裴长意微微侧头,余光寒冷如冰,“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别丢人现眼了。”

裴钰脸一红,想到那日在祠堂的事,罢了,自己的医术的确比不上同仁堂的秦大夫。

裴长远一把推开裴钰,左脚刚踏上马车半步,便被一个冰冷的眼神盯着。

这眼神太过渗人,吓得裴长远唉呦一声,摔下了马车。

裴长远从未在兄长身上见过这样的眼神。额头上都是冷汗。

这和看典狱司的犯人有什么区别?

他可真是个凶罗刹!

裴长远不敢再动,瞬间老实了。只能靠嘴问

“兄长,月儿妹妹她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晕倒?”

他抬头,见眼前那道暗沉的目光,黑夜之中如狼般冒着幽光,看他跟看死人并无任何区别。

裴长远咽了口口水,“兄长,我是说二姑娘她怎么了?”

裴长意眼底掠过一抹难以发现的紧张,他微微俯身,侧脸如玉,仔细看了看眼前女子。

徐望月真好像是睡着了,气息平稳,脸颊微微泛红。

判断了许久,确定她此刻无事,裴长意坐直了身子,隐在暗处的手微微一紧。

他自己都未曾发现,他额头上竟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面对生死未卜的跳崖死局他未曾怕过,对着杀人如麻的凶狠之徒他未曾紧张,可放下徐望月倒下的那刻,他的心竟顿了顿

“回府。”

听到马车里传来冰冷的两个字,裴长远嘴角微微牵起。

他正准备踏上马车,想到方才的前车之鉴,他的欲抬未抬,求助似地转头看向了裴钰。

裴钰眼中流过一丝笑意,轻声说道,“二公子,这边请吧。”

他一边说话,一边拍了拍裴长远来时所坐之处。

裴长远蹙眉,又要他赶马车?

他好歹也是个二公子!

他微微侧头,见裴钰翻身上马,还一手牵起了裴长意的马。

罢了,他踏上自己来时的位置,还是好好赶马车吧。

马车掉了头,往侯府的方向缓缓走着。

裴长意端坐在暖塌一边,丝丝缕缕的香气不断地往他鼻尖钻。

他深深看她一眼,喉结微滑,轻轻摩擦了几下指腹。

为了让徐望月能躺得舒服些,裴长意后背抵着马车壁。许久,他不自在地动了动长腿,换了个坐姿。

裴长远赶马车的技术实在很差,马车不断地晃,晃得徐望月在暖榻上都躺不安稳。

裴长意一手扶着徐望月的肩头,一手握成拳敲打着马车壁,“裴长远,你可是连车都赶不好?”

裴长意眼眸森然,清亮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气。

裴长远一紧张,车便更不稳了,晃得徐望月几乎要摔下来。

“算了,你尽力便可。”裴长意拾起手指,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也不知裴长远是怎么个尽力,颠得越发厉害,徐望月蹙着眉头,似乎很是难受。

裴长意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紧,俯身将徐望月抱起,让她躺在自己怀里。

裴长意自小练武,哪怕是在晃动的马车里,他依然能保持身子不动。

本能地窝在他怀里,徐望月不再乱动。

裴长意单手扶着徐望月的肩头,另一只手轻轻拨弄了一下她散落在耳前,碍事的长发。

接触到她细腻的肌肤,他呼吸一滞,眸心微颤。

指尖传来细腻的触感,他不动声色的屈起手指,顿了顿,却又悄然松开。

这种感觉很熟悉,黑夜之中,他最喜欢轻轻摩挲她脸颊的感觉。

方才他帮她整理发丝,是因为长发落在她脸颊上,怕她不适。

可他再一次抬起手,却是无意识的,贪恋那细腻的感觉。

他的指尖还未触到徐望月脸颊,就见她不知怎么了,薄唇微启,轻声呢喃着。

裴长意收回手,双目紧闭。

再睁眼时,常年静寂如沉水般的双眸,竟起了一丝波澜。

她在喊一个名字。

而这个名字,是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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