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小青梅离离白草

第617章 过目不忘

要去诗会,女装自然不方便,宋英寻了个铺子,换了身男装,欢欢喜喜去长见识。

所谓的澄心斋是一处园子,穿过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曲水回廊间错落着十来座凉亭,每座亭子里都悬着不同颜色的纱幔。

穿藕荷色衣裳的仆役捧着诗笺往来如蝶,远远就听见此起彼伏的吟哦声。

“今日是"分韵斗诗"。”替他们引路的小厮指着最近处的紫藤亭,“穿青袍的往那边……”

远处响起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宋英望过去,发现是几位美丽的女子,不由吃惊,“怎么还有女子?”

引路的小厮望了她一眼,“小公子想必是第一次参加诗会,那是主人家特邀来的女校书。”

宋英一脸茫然,女校书是什么人?

她望向袁清,却见他面上十分不自然,轻咳了两声,压低声音道:“名妓。”

这也是为什么他听说诗会就拒绝,读书人聚集的场合,总免不了红袖添香。

宋英的好心情顿时没了。

果真是读书人,风流得很,举办个诗会,还得请几个名妓来助兴。

“你若不喜欢,咱们就走。”袁清说道。

宋英正欲点头,忽听旁边有人小声交流,“听说这次请来点评的老先生,是那位致仕的周翰林。”

能进翰林院,学问应该很厉害,袁清一直苦寻名师……

她望过去,果见刚才想走袁清不淡定了。

“来都来了,总不好白走这一遭。”她眼珠转了转,故意拖长声调,“说起来,我还没见过咱们袁大才子赢得满堂喝彩的意气风发呢?”

袁清故作苦恼:“我一个小秀才,要在一众举人老爷里脱颖而出,你这不是为难我么?”

话虽如此说,他的目光却是搜寻起来,很快朝一棵树下的人群走去。

挤到前面,原来是在对弈,宋英看不懂围棋,只听得围观的人时不时叫好。

她的注意力落在放置棋盘的青石上,这块石头,这个布置,与自家师父院子里那棵垂丝海棠很像。

原来树下放石板,不是用来坐的,是用来下棋的。

宋英捂脸,早上师父怎么也不说,太丢人了。

棋局似乎进行到精彩处,周围观看的人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就在这时,宋英看见袁清悄悄抬起胳膊,向斜前方的一人轻轻撞了下。

那人一个踉跄,脚踢到棋盘边缘,棋盘一震,棋子移位,顿时全乱了。

宋英惊呆,以眼神询问,这是要做什么?

袁清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那边,对弈的两人抬头,对‘罪魁祸首’怒目而视。

闯祸的书生连连作揖:“对不住,实在对不住,看得太入迷了,一时没注意。”

听他这么说,对弈的两人火气消了些,看得入迷,说明他们下得精彩。

其余人均是惋惜不已,“可惜了,眼看就能分出胜负了。”

“可不是嘛,能不能再摆出来?”

对弈的一人摇头道:“若是中盘时尚可,眼下都下了几百手,哪能记得那么多。”

“咳咳,”袁清轻咳两声,“两位兄台,不如让在下一试。”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袁清身上,见他不过十六七岁,顿时不敢轻慢。

一人让开位置:“兄台请。”

又问:“不知兄台在哪位先生门下进学,瞧着眼生得紧。”

袁清坐下,一边将棋盘上剩余的棋子全部抹去,一边道:“在下锦川人士,游学至此。”

“原来如此。”

袁清一手执白一手执黑,在棋盘上飞快落子。

宋英记忆力不错,虽不懂,但也大概看明白,他这是在复刻刚才两人下棋的经过。

顿时大惊,这算什么,过目不忘吗?

围观的人也是越来越惊讶,能考中举人,他们的记忆力自然是不差的,初还能勉强记起开局的三五步,待到中盘时,大多数人已眉头紧锁,暗自掐算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袁清神色如常,落子时连片刻迟疑都不曾有。他修长的手指拈起云子时,仿佛不是在复盘,而是在照着无形的棋谱描摹。棋子落在楸木棋盘上的脆响,一声接一声,竟隐隐显出几分韵律来。

“啪!”最后一枚黑子稳稳落在三三位,袁清拂袖起身,对那目瞪口呆的书生拱手一礼:“献丑了。”

那书生如梦初醒,手中的折扇“啪嗒”掉在地上。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了几下,才挤出句话来:“兄台这记性,莫不是过目不忘?”

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震撼。

袁清避而不答,只谦虚道:“只是侥幸而已,方才兄台下得精彩,在下看得专注,这才能记住。”

人群自然不会将他谦虚的话当真,他们同样看得很专注,可只记得最初的十几手棋。

“百六十七手,分毫不差。,说是当今国手,便是前朝《忘忧清乐集》里记载的国弈圣手,怕也难有此等记性。”

“星友《兼山堂弈谱》里说,复盘百手不差者可称"小慧",三百手不差当为"神悟"……”

众人看向袁清的目光有敬佩、有羡慕、也有嫉妒。

对读书人来说,好记性那是如虎添翼呀!

人群里,袁清冲宋英扬了扬眉,似是在说,“看够没?”

宋英陷在震惊里,他们自幼相识,她一直只知道袁清记忆力很好,没想到已经好到过目不忘的地步了!

旁边的小楼轩窗半敞,一位须发如雪的老者独坐窗前,他拿起白玉酒壶,仰头一饮而尽,叹道:“少年天才,多如过江之鲤啊……”

好不容易从人群里脱身,袁清微笑道:“我意气风发的样子,看够了吗?”

“够了够了!”宋英点头如捣蒜,又追问:“你这过目不忘的能力是天生的吗?”

“自然不是,书看得多了,慢慢练出来的。”袁清理了理衣袖,“也算不得过目不忘,只是记忆力好些,刻意去记,这其实并不难。”

“信你才怪。我背得医书也不少,也没见练出这能力呀,”宋英羡慕得不行,“你可真能瞒呀,这些年一点风声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