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河北出兵

嘉佑十一年七月的风带着暑气,吹过瓦桥关的城楼时,卷起了一面鲜红的"曹"字大旗。

曹盖勒住胯下的枣红马,花白的胡须在风中微微颤动。

他抬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望着关外绵延的易水河谷,沉声道:"传我将令,全军保持阵形,弓弩手居左,枪兵列右,骑兵随我压阵。"

身后五万天平军如长龙般蜿蜒,甲叶碰撞的脆响与马蹄声交织成一片。

副将催马上前:"经略使,河谷狭窄,要不要分兵探查两侧山地?"

"不必。"

曹盖抖了抖缰绳,老马识途般踏出关门,"辽人主力都在滦河那边狗咬狗,易州城最多不过几千老弱。

咱们按徐大人的法子来,先把城围了再说。"

他腰间的横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那是跟着祖父征战三十年的老伙计如今传给了他,刀鞘上的铜饰早已磨得发亮。

大军西进三日,易州城的轮廓终于出现在河谷尽头。

城头上果然只有稀疏的辽兵来回走动,望见周军旗帜时,慌乱的身影在城垛间晃动。

曹盖在城下勒住马,看着那斑驳的城墙,忽然笑道:"当年真宗爷丢了这城,怕是没想过有朝一日,咱们能这样轻轻松松站在这儿。"

"经略使,要不要下令攻城?"

副将按捺不住兴奋。

曹盖却摆了摆手,指了指身后的厢军营:"让他们先动手。

挖壕沟,筑营垒,把这城围得像铁桶一样。记住徐都部署的命令,围而不攻,等消息。"

就在天平军围住易州的同一天,津益关的码头正一片繁忙。

杨志站在船头,望着码头上陆续登船的士兵,眉头拧成了疙瘩。

韩世忠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杨指挥使,还在琢磨那辽人水军?"

"你小子少嬉皮笑脸。"

杨志转过身,脸上的疤痕在日光下更显狰狞,"拒马河水军那点能耐你不清楚?真遇上辽人战船,怕是顶不住。"

"放心,咱们身后可是有阮家兄弟的登州水军在呢。"

韩世忠往嘴里丢了颗梅子,嚼得咯吱响,"再说徐大人早算好了,辽人现在自顾不暇,哪有功夫管咱们。"

说话间,岳飞正指挥着士兵搬运弩箭,听见两人对话,回头道:"杨将军谨慎是对的。咱们四万大军挤在船上,要是真遇袭,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他年轻的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甲胄上的鳞片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

杨志点点头:"鹏举说得是。传令下去,各船保持戒备,弓箭手就位,一旦发现异常,立刻示警。"

船队顺着拒马河北上,两岸的芦苇在风中摇曳,偶尔有水鸟被惊起,扑棱棱掠过船头。

韩世忠靠在船舷上,忽然指着远处的河岸笑道:"看,那不是涿州城的塔楼吗?"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远处的平原上矗立着一座城池。

杨志握紧了腰间的朴刀:"告诉弟兄们,准备登陆。记住,按徐大人的法子,先扎营,再挖沟,围死了就行。"

与此同时,雄州的都部署帅府里,齐王赵曦正对着沙盘皱眉。

吴庸站在一旁,手里拿着账本,低声道:"殿下,贝州新收的50万石粮草已经起运,预计三日后能到瓦桥关。津益关那边,拒马河水军会负责转运,应该能跟上进度。"

赵曦叹了口气,拨了拨沙盘上的小旗:"本王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当年太宗爷北伐,开头也是顺风顺水,结果呢?"

他拿起代表幽州的棋子,重重放在沙盘中央,"徐卿这次反其道而行,偏偏要先啃幽州这块硬骨头,万一......"

"王爷放心。"

吴庸拱了拱手,宽慰道,"徐大人的算计从来没错过。您忘了贝州城是怎么拿下来的?他最擅长的就是以奇制胜。

再说,咱们现在只负责粮草,只要保证供给不出差错,剩下的自有徐大人和前线将士们操心。"

齐王点点头,手指在沙盘上的涿州、易州之间划过:"曹盖和杨志都是老将了,有他们在,这两座城应该稳得住。就是徐卿一个人跑到幽州城那边以身犯险,很忙,实在有些放不下......"

"报——"

传令兵掀帘而入,单膝跪地,"启禀王爷,右路背嵬军先锋已夺取固安州、东安州,神机营和背嵬军前军正直扑幽州!"

吴庸眼睛一亮:"这么快?"

"登州水军的战舰就是快。"

传令兵笑道,"阮统领的船队载着背嵬军,三天连下两州,辽人根本没反应过来。"

赵曦长舒一口气,拿起茶杯一饮而尽:"好!告诉各州县,加把劲把粮草运上去,千万别耽误了大事!"

沧州的码头同样一片忙碌。

张叔夜站在岸边,看着士兵们陆续登上李浚的战舰,眉头紧锁。

李浚从船梯上下来,拍了拍他的胳膊:"张大人,放心吧,武清县就几百辽兵,咱们一万信安军过去,还不是手到擒来?"

"李统领不可大意。"

张叔夜的声音带着文官特有的沉稳,"界河以北毕竟是辽人的地界,咱们孤军深入,要是被围住就麻烦了。"

他从袖中掏出地图,指着武清县周边,"我已经让人探查过,这一带水网密布,正好发挥咱们水军的优势。你率战舰沿河道巡逻,我带陆军构筑营垒,互为犄角。"

李浚咧嘴一笑:"还是大人想得周到。放心,有我这五十艘战舰在,保准辽人一只鸟都飞不进来。"

战舰缓缓驶离码头,张叔夜站在船头,望着渐渐远去的沧州城,忽然想起临行前徐子建的嘱托:"武清虽小,却是蓟州南下的门户。守住这里,就能切断辽人从蓟州南下的通道。"

他握紧了腰间的剑,剑穗上的玉佩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此时的幽州城内,早已乱作一团。

辽兴军副节度使耶律淳站在南城门上,望着远处扬起的烟尘,脸色惨白。

身边的副将韩奕颤声道:"大人,周军先锋已经过了东安州,怕是很快就到城下了。"

"废物!"

耶律淳一脚踹翻了旁边的鼓架,铜鼓哐当落地,发出沉闷的响声,"滦河那边还在打仗,耶律庶成又带走了一万人,如今援军是指望不上了。传我命令,紧闭四门,凡敢妄议开城者,斩!"

他转身走下城楼,脚步踉跄。

路过府衙门口时,忽然看见几个汉人官吏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顿时怒火中烧:"都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征集民夫加固城防!要是城破了,谁也别想活!"

官吏们慌忙散去,耶律淳却依旧心绪不宁。

他知道,这座城守不住。

当年太宗皇帝的大军没能攻破幽州,是因为辽人有援军。

可现在,滦河那边的皇太叔耶律重元和辽帝耶律洪基打得正凶,谁会管南京道的死活?

夜色渐深,滦河行宫的厮杀声却丝毫未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