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4章 突变
稻叶昌生将门关好,便听到秃头大汉嚷嚷威胁:“我警告你啊,不要跟老子耍花样,这些小把戏对老二都没用的。”
稻叶昌生没理会他,转身拿起钱包抽了两百块法币,再次走到门前,打开门,伸出左手将钞票递了过去。
“实在不好意思,还真有,是我太草率了。”
这就敲诈成功了?秃头大汉及其跟班有些不大相信。
稻叶昌生的话语和动作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他们的目光下意识地跟着他左手移动,期待着。
就在这一刹那的空隙!
稻叶昌生一直虚按在后腰的右手动了!
快如闪电!
南部手枪瞬间拔出,冰冷的枪口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狠狠地顶在了秃头大汉的眉心正中!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这种地头蛇今日吃了瘪,未必真会罢休,或许会暗中窥伺,甚至报复,后患无穷。
“唔?!”秃头大汉脸上的横肉瞬间僵住,贪婪和蛮横凝固了,被极致的惊骇取代。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金属枪口的坚硬和冰冷,以及背后蕴含的死亡气息。
身后的两个跟班也完全没料到这个转变,一下子愣在原地,手刚摸向腰间,却不敢再有丝毫动作。
走廊里瞬间死寂。
稻叶昌生的眼神变得冰冷彻骨,之前的“无奈”和“缓和”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杀手特有的残忍和绝对的掌控感。
“报警?”他嘴角勾起一丝极其冷酷的弧度,“好啊。等警察来了,我先告诉他们,你们三个持械入室抢劫,耽误我们特务处执行监视任务,被我正当防卫击毙。你说,他们会不会信?”
他的声音不高,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杀意。
秃头大汉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说笑,他是真的会开枪!而且毫不手软!
而且是特务处的人,杀他们碾死一只臭虫一般。
“现在,”稻叶昌生的枪口又往前顶了顶,逼得秃头大汉不得不仰起头,“立刻从我眼前消失。再让我看到你……嘿嘿……”
他没有说完,但那双眼睛里弥漫的杀气已经说明了一切。
秃头大汉喉咙滚动,艰难地吞咽着口水,之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只剩下恐惧。
他颤抖着声音:“兄…兄弟…误会…绝对是误会…我们…我们找错门了…这就走…这就走……”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向后挪动脚步,生怕任何一个过大的动作引来那颗致命的子弹。
两个跟班也吓得面无人色,连连点头哈腰,跟着老大一步步退后。
“站住!”
那三人身体一僵,惊恐地回头,以为这煞星改了主意。
稻叶昌生并未举枪,只是倚着门框,目光如毒蛇般锁定秃头大汉:“叫什么?”
三人不敢隐瞒,如实相告。
“刚才的事,是给你们不懂规矩的教训。若是坏了我们‘特务处’的好事,或者让我在外面听到半点风言风语……”
他故意停顿,让“特务处”三个字如同重锤砸在对方心上,“……就不是一颗子弹能了结的了。你们应该知道,被我们‘特务处’盯上,会是什么下场。管好自己的嘴,或许还能多活几天。”
秃头大汉闻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比刚才被枪指着时还要恐惧!
“特务处”!
那是杀人不眨眼、能止小儿夜啼的阎王殿!
自己竟然敲诈到特务处的头上?
他吓得腿肚子直哆嗦,连连鞠躬,声音发颤:“长…长官…小的有眼无珠!冒…冒犯了!您大人大量!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今天根本没来过这儿!您放心!放心!”
他恨不得割掉自己的舌头以示清白,带着两个同样魂飞魄散的跟班,屁滚尿流地消失了,速度比来时快了数倍。
稻叶昌生持枪的手臂稳如磐石,眼神如同鹰隼般锁定着三人,直到他们退到楼梯口,连滚爬爬地消失在视野里,这才冷冷地关上门,反锁,后背靠在门板上,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确认那杂乱的脚步声确实远去消失。
缓缓吁出一口气。
真是晦气,被几只臭虫打扰了兴致。
好在自己冒充死对头的名头,既能彻底震慑这些泼皮,让他们绝不敢再靠近甚至提及今日之事,又能完美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
太软则被欺,太刚易折且留痕,借力打力,祸水东引,这才是真正高明的震慑。
不过,这也提醒了他,南京鱼龙混杂,即便是在看似安全的寓所,也绝不能有丝毫松懈。
走到窗边,透过窗帘缝隙谨慎地向下望去,直到看见那三个身影仓惶地冲出公寓楼,消失在街角,这才完全放心。
收回目光,走到床边,弯腰将床下的狙击步枪部件重新拿出来。
经过这番打扫,他需要更仔细地重新检查和组装。
“看来,行动之前,还得确保没有这些苍蝇来打扰才行。”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任何潜在的干扰因素,都必须被提前排除。
……
冲出那栋令人窒息公寓楼足足两条街,秃头大汉才敢扶着潮湿冰冷的墙壁,拐进一条散发着尿骚味的阴暗小巷。
他几乎是瘫软下去,后背重重撞在砖墙上,呼哧呼哧地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豆大的冷汗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感觉两条腿像是灌了醋,又酸又软,根本不听使唤。
“妈呀……吓…吓死老子了……”一个跟班一屁股坐倒在垃圾堆旁,脸色煞白,手还在不受控制地哆嗦。
另一个也好不到哪去,靠着墙滑坐在地,声音发颤:“倒…倒血霉了……怎么……怎么就撞上这么个煞星……”
秃头大汉喘匀了点儿气,一听这话,邪火蹭地就冒了上来。
他猛地直起身,尽管腿还有点软,但还是抡起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拍在那个跟班的脑袋上,发出“啪啪”两声闷响。
“放你娘的屁!”他压低声音怒吼,唾沫星子喷了两人一脸,“倒霉?地点是老子选的!你们他妈的意思是老子瞎了眼,带着你们往阎王殿里撞是吧?!”
那个跟班被打得龇牙咧嘴,抱着脑袋连忙讨饶:“不敢不敢!大哥,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对对对,大哥英明!是……是那小子太会装了!穿得人模狗样的,谁知道他有枪啊!”
秃头大汉啐了一口,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眉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冰冷坚硬的触感。
“枪……他妈的,是真家伙!顶在脑门子上,那股子杀气…绝对不是普通玩闹的……”
他回想起那双毫无感情、冰冷得像是毒蛇一样的眼睛,忍不住又打了个寒颤。
这时,一个稍微缓过点神来的跟班,脸上带着点迟疑,小心翼翼地开口:“大哥……他说他是……是特务处的人……特务处…真的假的?我看他眼神神神秘秘,怪怪的……以前在东洋人身上看到过。”
秃头大汉眼睛一瞪,又是一巴掌虚扇过去,骂道:“你他娘的是不是吓傻了?想死别拉着老子!东洋人?东洋人就不能给特务处办事了?现在这世道,谁知道水有多深!”
那跟班缩了缩脖子,但还是有点不服,低声争辩:“不是……大哥,我就是觉得……有枪……也不能就断定他是特务处的吧?万一……万一是唬我们的呢?道上有点硬家伙的也不是没有……”
“放屁!”秃头大汉气得差点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你他妈长没长脑子?唬我们?你见过哪个唬人的,眼神能他妈的那么冷?说开枪就真敢开枪的样子?那是亡命徒?那他妈根本就是杀惯了人的主!再说了!”
他压低声音,几乎是凑到两人耳边,带着极度的恐惧说:“他敢直接报出‘特务处’的名号!这玩意儿是能随便冒充的?被真特务处的人知道了,追到天涯海角也得把他皮扒了!他敢说,就八成是真的!就算不是…咱们敢去赌吗?啊?!”
一番话如同冷水浇头,让那个还有些怀疑的跟班彻底熄了火,脸色比刚才更白了。
是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万一要是真的,他们刚才就是在鬼门关蹦了个迪还活着出来了,再去纠结真假,不是纯属活腻了吗?
“大哥…我…我错了…”那跟班彻底蔫了。
秃头大汉恶狠狠地盯着他们两个,眼神凶狠:“都给老子听好了!今天这事,出了这个巷子,就给老子烂在肚子里!谁要是敢吐露半个字——”
他用手在脖子比划了一下,眼中凶光毕露,“别说里面那位,就是道上的人知道了咱们惹了特务处,也能把咱们生吞活剥了!听到没有?!”
他说的倒是没错,道上多少人上赶着要拍特务处的马匹呢!
“听到了听到了!大哥放心!打死也不说!”
“对!烂肚子里了!绝对不说!”
两个跟班把胸脯拍得砰砰响,指天发誓。
秃头大汉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但心里的恐惧丝毫未减。
他探头探脑地看了看巷子口,仿佛随时会有黑衣特务冲进来。
“走…快走…这地方邪性,以后绕着走!”
他扶着墙,腿脚还是有些发软,带着两个同样心惊胆战的跟班,踉踉跄跄地消失在迷宫般的小巷深处,只想尽快远离这个带来无尽恐惧的是非之地。
那两百法币的贪念,早已被死亡的恐惧冲刷得干干净净。
三人惊魂未定,踉踉跄跄地穿行在迷宫般的巷弄里,就在一个巷口,差点与一个正要拐进来的女人撞个满怀。
那女人似乎也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三个形容狼狈、神色慌张的男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蹙起了好看的眉头。
这是一个极其扎眼的女人。
即使在初冬的寒意里,她也穿得并不臃肿。
一件剪裁合体的阴丹士林蓝布旗袍,外面罩着件做工精良的浅灰色羊绒短大衣,颈间松松绕着一条雪白的绒线围巾,更衬得她肤光胜雪。
她手里拎着一只小巧的皮包,姿态优雅,与这脏乱破败的巷弄格格不入。
脸蛋更是精致得如同画报上走下来的电影明星。
肌肤白皙细腻,五官明艳大气,一双眸子尤其出彩,像是含着秋水,眼波流转间自带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却又隐隐透着一股疏离和聪慧。
身材更是窈窕有致,旗袍完美地勾勒出起伏的曲线,饱满的胸脯,纤细的腰肢,圆润的臀线,在冬日厚重的衣物包裹下反而更显出一种含蓄而诱人的韵味。
“哎呦!”一个跟班下意识叫出声,刚才的恐惧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艳遇冲淡了不少,一双贼眼立刻不受控制地黏在了女人脸上和高耸的胸脯上,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几乎要放出光来。
另一个跟班也看直了眼,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嘴角甚至露出一丝猥琐的笑意,目光同样在那诱人的身体曲线上来回扫视,差点忘了刚才差点尿裤子的狼狈。
若是平时,秃头大汉自己也免不了要多看几眼,甚至可能嘴上调戏两句。
这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尤物。
但此刻,他心头那根死亡的弦还绷得紧紧的!
刚才那把顶在眉心的枪,那个冰冷如毒蛇的眼神,还有“特务处”三个字带来的彻骨寒意,让他如同惊弓之鸟!
看到两个手下这副精虫上脑、不知死活的样子,秃头大汉一股邪火混合着巨大的恐惧猛地窜起!
他猛地抬手,“啪啪”两声,狠狠抽在两个跟班的后脑勺上,力气之大,打得两人一个趔趄。
“看你妈了个巴子!”秃头大汉压低声音怒吼,眼睛都红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眼珠子不想要了?!给老子滚!赶紧走!”
他粗暴地推搡着两个还没回过神、兀自有些恋恋不舍的跟班,几乎是拖着他们快步离开,甚至不敢再多看那漂亮女人一眼。
在他此刻极度敏感的神经里,这女人出现得太过突兀和扎眼,在这片混乱的区域,任何不寻常的人和事都可能和刚才那恐怖的经历联系起来。
他只想立刻、马上消失,离所有可能的是非远一点,再远一点。
梶原千春看着三人仓惶离去的背影,尤其是那秃头大汉过激的反应,好看的眉毛再次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但随即恢复了平静。
拢了拢围巾,看了看远处若隐若现的公寓,继续朝着原本的方向走去。
高跟鞋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声响,渐渐消失在巷子另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