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撒谎
东屋里,土炕挨着窗户,手电光扫过去,沈风看到了土炕上的一层灰。
炕上空荡荡的,一床被褥、一件衣服都没有。
屋顶、墙壁都用报纸糊上,报纸发黄严重。
屋子的西北角,摆放着老樟木躺柜。
沈风比划了一下躺柜的大小,他躺进去应该刚刚好。
他掀起躺柜的盖子,里面同样空荡荡的,淡淡的腐木味迎面扑来,沈风忍不住皱起鼻子。
雨还在下,外面的云越压越低。
三个人进屋后自觉分开,徐天尧上了火炕,沈风直奔西北角的躺柜,林琦则是和摆在东北角的梳妆台较上劲。
三道手电光在东屋里来回闪动,沈风沿着躺柜看了一圈,视线凝聚在躺柜的底部。
他把手机塞进裤兜,搬起笨重的躺柜,把它从原来的位置挪开!
躺柜底下,一片深褐色暴露在沈风面前。
他用手指拈起一点,凑到鼻端嗅了嗅。
“这里有血。”他说。
林琦听到,颠颠跑过来,拿手机对着地面拍照。
“干嘛?”沈风问。
“留证据啊!”林琦说。
“留证据那你只拍血迹就够了,为什么要把你自己也拍进去?”沈风错愕。
只见,林琦嘟起嘴,竖起手指在小胖脸旁边比划了个树杈,咔嚓一下。
咧开嘴笑容羞涩,手指着地上的血迹,咔嚓一下。
林琦连着咔嚓了几下,回头默默检查刚拍好的照片。
检查完,他对沈风挤眉弄眼,道:“学委会那些家伙,总笑我长得咋不地还爱照镜子,好不容易有个拍照的机会,我不得膈应他们一下啊!”
沈风无言以对。
他继续观察地面上的血迹,与躺柜外缘相交的三个方向,血迹边缘像是被切割过,十分整齐。
“有人曾在这里受伤,鲜血流到躺柜底下。外面的血迹被擦干净,躺柜底下的部分则是被忽略掉了。”沈风说。
“为什么一定是人?万一是猪或者鸡鸭呢?”林琦眨巴眼睛,问。
“你家杀鸡杀猪在卧室里进行吗?”沈风反问。
林琦长长地“哦”了一声,一脸的恍然。
徐天尧不知道在干什么,一直没有过来。
沈风扭头看过去,看到徐天尧正对着墙上的一张老旧报纸发愣。
“在看什么呢,徐会长?”沈风问。
徐天尧朗声道:“航空航天部重奖有突出贡献知识分子,十名专家获国家航空金奖……”
念完,他回过头,与沈风对上视线。
“我在看我两岁生日当天的新闻。”他说。
“徐哥,你两岁生日……那是92年12月24日的报纸?”林琦跳起来,嚷嚷。
“对。”徐天尧向林琦展露微笑。
“在我们拿到的资料里,严大魁夫妇是93年2月过世,由严红旗送回严家村葬入祖坟。”徐天尧补充道。
沈风踏上火炕,窗外的雨声渐弱,似乎有停歇的意思。
他看着满墙的报纸,心中思绪涌现。
沈风伸出手,指腹从报纸上一一划过。
“严家人从村里迁走后,又有别的人住进了这里?后搬进来的人在这间房子里杀了人,所以沈风会找到血迹……”林琦提出假设。
对于他的猜测,徐天尧不置可否。
沈风用手电筒照着眼前一张张发黄的报纸,手指缓缓从上面划过,很快被其中一张报纸吸引了注意力。
这张报纸在炕头的位置,高度偏低,似乎比其他位置的报纸更厚一点。
报纸的内容是幽默漫画,当年报纸很喜欢用这种漫画针砭时弊。
沈风凑近一些,伸手在贴得不平整的地方摸了两下。
他用指甲抠破报纸边缘,把这张报纸撕下来……
呲啦的声音里,砌墙用的泥沙哗哗掉落。
沈风没有理会,撕下报纸后,将它翻了过来。
这张黏贴不算平整的报纸后面,还压着两层报纸,颇有重量。
更贴近墙面的报纸上,迸溅上一片红色。
沈风把报纸递给徐天尧:“死在这个屋子里的人,当时应该是睡在这个位置。”
“严大魁夫妇是在哪座城市去世的,有相关的记录吗?”沈风问。
徐天尧摇头,道:“时间太久,那时候通讯远不如现在发达。我们能查到的,就只有本地的相关记录。”
这样,其中操控空间就大了……
“严红旗当年带着父母去了坮山,之后的经历,你们有查到吗?”沈风问。
“还在查。”徐天尧依旧摇头。
“我总觉得,严家人死得未免太……太整齐了。”
沈风一时想不到更贴切的用词,只好这样对徐天尧说。
说出口后,沈风觉得,自己会有挺长一段时间,无法再嘲笑江听雪说话时用词古怪。
“一对老夫妻,三个儿子,居然一个长寿的都没有。那么完美就把最熟悉严红旗、严春生的人都抹去了,难道这真的是巧合?”沈风说。
“你怀疑死在这间屋子里的,是严大魁夫妇?”徐天尧沉思片刻,问沈风。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沈风回答。
林琦凑过来,蹲在旁边看着报纸上的血迹,提出了不同的见解。
“如果是有人在严家人搬走后,住进这间屋子。后来,他在这间屋子里杀了人,收拾现场之后逃走了呢?”
“这一点村长没有提起过。”徐天尧提醒他。
“村长说话半遮半露,或许是想替凶手袒护,这件事里,准有村长一份!当然,也有可能凶手是偷偷住进来的。”林琦说。
徐天尧再没有反驳林琦的话,而是由着他说下去。
“又或者,干脆这事儿就是村长这个老货干的!他在这个屋子里杀了人!在无主的屋子里杀人不容易被查到,尤其严家之前出过那么邪乎的事儿!”
“我觉得村长这老小子问题不小,小金怎么就忽然倒了?村长家哪来的那么多蛇?”
“他家院子里还有熟石灰……搞不好就是老登养蛇卖钱,结果蛇笼子忘了关,害大家伙跟着他一起受罪!”
受到了鼓励,林琦把心里的想法全部倒了出来。
徐天尧从摸出一根烟,叼在嘴边,没有点火。
他抬起头来,看向沈风。
“沈风,记着林琦的话,这小子嘴上没个把门的,但运气爆表,他说的话里准有对的!”
“我更倾向于死在这间屋子里的是严大魁夫妻,凶手未知。凶手要是偷偷住进来的,为什么要费心费力地给这家换墙纸?”沈风说。
而且,时间未免太巧了。
93年2月严大魁夫妇过世。
墙上贴的就是92年的报纸……
以前更换糊在墙上的报纸,一般是在过年之前吧!所谓新年新气象,什么都要焕然一新!
“如果你的推测是对的,那村长撒谎了。”徐天尧说。
“村长确实撒谎了,这个村子里还有一股势力没有出现。至少,村长家门口忽然出现的高墙,还有那些蛇,还没得到解释。”沈风说。
还有一件事,沈风觉得有必要跟他们说一下,避免之后出了大乱子,他们没有防备,真的栽在这里。
“不是村长养蛇忘了关笼子,是这个村子地下有蛇窟。严春生死后第三个年头,这个村子开始闹蛇,一直闹到现在……”
听到这话,林琦被吓得缩到徐天尧身后。
“沈风!消息准确吗?蛇窟!那不是要了兄弟的命吗?我从小到大最怕蛇了!就以前看《动物世界》的时候,晚上总觉得蛇在我脖子上!”
“后来我吓醒了,你猜怎么着?是我自己的胳膊,压麻了没知觉!但我愣是一晚上没敢再睡!”
徐天尧揉了一把脸,看起来有些疲倦。
外面的雨已经停歇,阴云也有散去的迹象。
三人又去西屋转一圈,西屋里除了一堵土炕,就只剩两把烂椅子和一张破木桌。
在这里,他们什么线索都没能找到。
沈风感应了一下鬼车现在的位置,对徐天尧说:“车快回来了。”
徐天尧颔首:“我们去村口,之后再去严家祖坟。”
……
通体墨绿,只有窗户边缘涂成黄色的无轨电车穿破虚空,一路风驰电掣而来,最后一个急刹车停到了沈风面前。
车门打开,李世军从车上跑下来,恭敬地交给沈风一份文件。
“老板,这是那边接人的大夫给的资料。”
沈风顺手将资料转交给徐天尧。
李世军又从衣兜里掏出手机,交给沈风。
“你做得很好。”
沈风微笑说完,李世军回到了车上。
他挥挥手,李世军和鬼车一起回归当铺。
徐天尧扫了几眼李世军带回来的资料,不由得破口大骂。
“靠!小金出事,是因为喝了觉醒期异能者的血液!”
听到这个结果,沈风的第一反应是:这个村子里还有处在觉醒期的异能者?
第二反应是:小金能跟来处理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不是个异能者?
最后,他说:“这个村子里的异能者可不止一个两个。”
顿了顿,他又说:“吃饭时我感觉饮料味道怪,就给隔壁桌的老太太喝了两杯。她一点事儿都没有。”
林琦还在旁边附和:“对对,我看见了!我还听到你跟老太太套近乎,说你和徐哥都没有媳妇,让老太太给介绍。”
徐天尧闻言,神情怪异地朝沈风看过来。
“战术,战术而已。”沈风解释。
“徐哥还真没有对象!”林琦兴冲冲地补了一句。
啊?徐天尧和凌清居然不是恋人?
沈风咋舌。
是这两位会长加班加到生无可恋,已经四大皆空?
还是他误解了徐天尧半夜上论坛维护凌清的名誉;凌清在他面前说徐天尧好话,外出归来给徐天尧带零食的行为?
“林子,你的精神能不能放在正地儿上?”徐天尧恨铁不成钢。
“可是徐哥,你是真的单身,大家都知道啊!”林琦不解。
“研究所里有几个不是单身的?”徐天尧咬牙。
“我们是真的找不到,也没那个心思,你是只要出手就能找到,但就是不找啊徐哥!”林琦继续揭徐天尧的伤疤。
“要不你就在外面找个吧,你说呢徐哥?徐哥,你说句话啊!”林琦真诚劝道。
沈风在后面憋着笑,三人一路往严家祖坟走去。
走到半山腰,走在最前面的徐天尧停下了脚步。
林琦还在喋喋不休,看到徐天尧忽然停下,还以为他要打人,手脚灵活地后退到沈风身边。
沈风也跟着停下脚步,看到徐天尧藏在袖管里的钢丝脱落,一只金属做成的花苞在钢丝尾端迎风摇摆。
他伸出左手,从当铺里抽出黑色油纸伞。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从前方出现。
他缓步从山上走下来,站到了三人的对面。
来的人是村长,此刻的他已经不复之前的惶恐。
村长看着他们,嘴里啧了一声。
“我给过你们机会的,你们为什么不和你们那个中招的同伴一起走,非要留下来趟这趟浑水呢?”
沈风看到,村长的手里拎着一块砖。
他不会傻到认为村长打架的方式跟街头的那些混混一样。
“你家门口的那四堵高墙是你操控出现的。”徐天尧说。
“那是自然。”村长脸上很是得意。
“对于异能,你们知道多少?”徐天尧问道。
村长冷笑着,没有回答的意思。
“你这么早就跳出来,看来是很自信,你觉得你能杀得了我们。”沈风说。
“我没想到你们三个会是异能者。本来想着用一顿酒席帮你们打发了,让你们做饱死鬼,顺利上路!”
“没想到你们那么难缠,一般的招数还没办法对付你们呢!”
“既然你们已经知道这个村子里的秘密,那我就不能留下你们了!”
村长冷笑着招招手,大批的蛇从土里钻出,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将三人包围在其中!
“小子,你的实力的确很不错!但是这么多蛇,你要怎么对付呢?”村长笑着看向沈风。
村长看沈风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