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朽木不可雕
灵界的阳光正好。
灵界的阳光总是这么好。
枫走出太初宫，手里拎着两只空水桶。
今天，他要清洗善元仙君府邸后院的石板路，他得了命令，要去灵界大陆上唯一的河流——月河里取水……
实际上，太初宫里每一座仙君府邸，都有铺设管道，引入月河的河水。但是，善元仙君命令枫，必须直接从月河提水过来，不得偷懒！
善元仙君不喜欢枫，很不喜欢。
他曾宣称：“我活了三千年，枫是我见过的后辈里，最不成器的一个！在枫的身上，我看不到任何成神的希望！”
枫拎着两只空桶，走在通往月河的路上，对来往怪物嘲讽的眼神视而不见。
在善元仙君放出话后，很多怪物疏远了枫。
绝大部分怪物，是不愿意与一个不成器的家伙来往的。
枫完全不在意这些，他甚至不在意善元仙君的指责和怒火……
在枫的印象里，善元仙君总是在发怒，枫有些好奇，过去的三千年里，这位元老都是在不断的发怒中度过的吗？
如果是这样，善元仙君的日子可真难熬啊……
但今天，一切似乎有些不同。
善元仙君双手笼在袖子里，背对着枫站在路边，一袭大红外袍上刺绣着百种鸟兽，看上去十分威武。
感应到枫的视线，脸颊有些赘肉的善元仙君转过身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很无奈地长长一叹……
“你这个孩子，什么时候能开窍呢？”善元仙君说。
枫提着桶站在路上，脑子开始放空。
他不知道，善元仙君的话什么意思。
他怎么就不开窍了？善元仙君为什么看他额外不顺眼？善元仙君挡在路上，又想找什么麻烦？
算了，反正死不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你别打水了，把桶放在路边，一会儿会有仆从来收。你跟我走。”善元仙君招招手，说。
枫乖乖地把桶放在路边，跟上了善元仙君的步伐。
善元仙君带着他前往月河，对着空荡荡的月河上空竖起左掌，推出三次，之后翻转手掌让掌根朝上，向前推出一次。
随后，善元屈起食指、中指，用大拇指压住，伸直无名指和小拇指，对着正前方向右绕手腕一周。
紧接着，他叠起大拇指、无名指和小拇指，伸直食指和中指，依旧是对准正前方，向左绕腕一周。
做完这些，善元竖起手掌，又向前推了一下……
月河上方凭空出现一道裂口，裂口边缘泛起翠绿的光点……
善元回过头，一把抓住枫的肩膀，把他扔进裂口！
等到枫回过身，他发现自己站在了一片红色、湿润的土地上。
昏暗的天光下，空气里弥漫着腥味儿，滚滚浓烟之下匍匐着一具具身穿盔甲的尸体。
枫挪了一下赤裸的脚，冰冷黏腻的感觉顺着他的脚趾，一路蹿到他的骨头里……
“这里就是人类的世界。他们过于弱小，寒冷、炎热和饥饿……或者一场病，就能让他们死去。”
“人类有年幼期和老迈期。处在这两个时期的人类，很难养活自己。为了年迈的父母，为了襁褓里嗷嗷待哺的婴孩，正值壮年的男人不得不拼上自己的性命去争抢……你现在看到的，就是他们的战场。”善元说。
枫循着声音回过头，从善元的脸上看到一丝凝重。
“我们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力量帮助他们，完成那些他们无法做到的事情。”
善元抬起左手，几十只牛羊从远处高高的城墙后飞出来，落在死尸之中。
善元抬起右手，死尸陆续站起……
“去吧，带上这些宝贵的牛羊，回去见你们的家人。”善元的声音悲怆。
死尸各自拔掉刺穿身体的武器，摆正折断的手脚，伤口也在瞬间愈合。
复活的士兵们对善元千恩万谢，多次跪拜之后，他们牵引着牛羊，离开了这片战场。
“走吧，去人类的城镇看看。”
善元扣住枫的肩膀，一跃而起，飞到云层之上！
枫望向下方，看到山川河流飞速倒退，成排的房屋沿着街道两旁整齐分布……
一阵失重感传来，善元带着枫开始下坠。
他们停在一条大路前，不远处有一间塌陷了一半的茅草屋。
一个妇人坐在门口的石墩上，正在缝补衣物，吸溜着鼻涕的幼童在一旁扯着她的袖子，嘴里含混地喊着：“陪我玩！陪我玩！”
愁眉苦脸的文弱男人从屋子里走出来，抬手阻止幼童：“莫要闹！”
妇人放下手里的衣物，皱起眉头，道：“天阴成这样，怕是要下雪。屋顶……”
男人抬起手，不让妇人说下去。
“我……我去求人。”男人说。
“求谁呢？都知道咱们穷，躲都来不及呢！”女人说道。
男人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闹得面红耳赤。
善元仙君走过去，笑着问：“郎君，屋子破漏成这般模样，为何不修葺啊？”
男人看到善元，又羞又恼，别扭了半天，才说了句：“家穷！”
善元哈哈大笑：“这好办！我帮了你，你要怎么报答我？”
男人有些愣神，喃喃：“你帮了我，我、我……”
“你就去那边的善元庙宇里，给我塑造金身，多多宣扬我做的好事！”善元说。
“你、你是善元仙君？”
男人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又拉着妻儿一起下跪，面对善元仙君，磕头如捣蒜！
善元仙君大笑了一阵，对着男人的双手虚虚一指！
“你这双手，被我赋予了点石成金……不，点万物成金的能力！以后你摸到什么，什么就会变成金子！”善元说。
“啊呀！多谢仙君！”
男人一家喜极而泣，又是一阵叩拜！
善元转身离开，枫紧跟在善元身后。
“看到了吗？只要我随意一点，能要了人类性命的灾祸，就会解除。”善元摇了一下手指，说。
枫回过身，看到男人把门口的石墩变成了一块金子，紧接着，是破败不堪的木门……
“你现在还没有这么强的能力，不过，不要心急。积累的信仰之力到达一定程度，你就能做到我这样……”
说着，善元停下了脚步。
枫也跟着停下脚步，他看向善元看的方向，看到了一个困在树上的孩子。
“枫，去帮那个孩子一把，不然，他会把自己的腿摔断。”善元说。
枫跑过去，把磨蹭着尝试从树上跳下来的孩子抱住，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孩子笑嘻嘻地扯着枫的袖子，歪着小脑袋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是……枫。”枫迟疑着，回答。
善元欣慰地笑了。
孩子后退两步，用并不熟练的姿势作揖，他对枫挥挥手，快步跑开。
枫微动手指，感觉一股力量涌进自己的经脉……
“这就是你得到的第一股信仰之力……来，看看还有谁需要帮助。”善元走过来，说。
枫跟着善元，一路寻找需要帮助的人类，他们每一个得到帮助后，都会问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枫。”枫回答。
他收集了很多信仰之力，脚步越发轻盈，头脑也越发清晰，他觉得自己随时可以飞起来！
“今天就到这里吧。”
太阳落山后，善元说。
“枫，过来。”他抬起手，微笑着招呼道。
枫走到善元面前，善元抬起手，点在枫的眉心，一股菁纯的信仰之力涌入枫的经络！
“这是给你的奖励，你今天做得很好。”善元说。
善元带着枫来到一条小溪旁，抬起左手。
他依旧立起手掌，对着空气连推三次，之后翻转手掌让掌根朝上，向前推出一次。
随后，善元用大拇指压住食指、中指，用无名指和小拇指指着正前方，向右旋转手腕。
紧接着，他叠起大拇指、无名指和小拇指，伸直食指和中指，依旧是对准正前方，向左绕腕一周。
最后，善元立起手掌，又向前推了一下……
裂口再次凭空出现，善元扣住枫的肩膀跃进裂口，眼前一晃，他们又回到了灵界的月河边。
“人类需要我们的帮助，否则，他们很难活下去。在这一点上，我们优于他们。”善元说。
“我们一次次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索取的，不过是一点点信仰。”
“成神之路漫长，我们需要不断付出，抱守初心不动摇，才有那么一丝成神的希望……”
“枫，你的性格耿直，没有那么多杂乱的心思，有你做标杆，很多本心动摇的老怪物都会为自己感到羞愧……我想推举你进元老院，你愿不愿意来到我们中间，一起向成神之路进发？”
善元说着，朝枫伸出了手。
枫看着善元伸出的手掌，有些恍惚。
善元描述的未来太美好，美好到有一丝说不出的扭曲在其中。
“我……”他翕动嘴巴。
“我……不愿意！”
从灵台之中醒来的沈风，与枫一起开口。
世界在善元震怒的目光里扭曲破碎，枫再次站在了通往月河的路上，手里提着两只空水桶。
善元仙君很讨厌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善元仙君说他是“朽木不可雕也”，这让以前会和枫说笑的很多怪物远离了枫，只有松和杜鹃认为，枫不是什么朽木！
枫从眼神嘲讽的怪物们身边路过，目光坦然。
他并不觉得，这些本就不怎么熟悉的家伙，值得他去伤神。
枫走到月河河畔，随手将两只木桶丢进月河，自己也跳了进去。
阳光正好，他让身体浸在水里，清凉的河水让他的每一寸皮肤都放松下来……
他在河里玩得太开心，以至于岸边传来声音时，他有些不想理会。
“枫！你不在善元仙君的府邸里干活，竟然跑到这里来偷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