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引发内乱
几天后，沈风用买来的木材、砖瓦在黑色空间里建造起一间当铺。
枫叶纹灰褐色砖石砌起高墙，墙上用篆体写着一个大大的“當”字，对开的朱红色大门旁，一对红色的灯笼照亮来路。
沈风迈过门槛，沿着小径走进布置简单的当铺，把散发着光芒的南海鲛珠击碎抛向屋顶，整间当铺瞬间有了光。
他将典当来的物件分门别类摆上货架，把空白契约和签订好的契约分为两沓，置于书案之上。
用以签订契约的毛笔搁置在笔山上，特制的墨水瓶紧挨着笔山摆放。
做完这些，沈风绕过书案，坐在榻上，靠着凭几，环顾四周后微微点头。
这就有些当铺的样子了……
美中不足的是，沈风尝试过很多种办法，每次能进来的，只有他的灵体。
“如果躯壳也能进入当铺，那么，我就真的是安全了……太初宫那群老家伙，再花费几千年的时间，怕是也抓不到我！”
“可惜啊，可惜。”
沈风没有感叹太久。
他很快就恢复了精神，离开当铺，回归自己的躯壳之中。
在这一个月里，他忙活的不只是为当铺添砖加瓦，挑选家具，他没有忘记自己目前面对的两大难题。
三年期满后，隐匿长袍失效，应当如何隐匿行踪？
如果实在无法隐藏，那时，他一个化形将将四年的小怪物，怎样面对整个灵界的怒火？
“对了！我能利用典当规则复刻出另一个肋下空间，为什么不能用典当复刻出另一件隐匿长袍？明吉当时是把这件长袍送给我了，那它就是我的所有物！”
他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将衣柜门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件春装放在榻上，作为隐匿规则的载体。
沈风取出空白契书，开始拟定契约……
要想成功勘破隐匿长袍里的运行法则，首先，要将典当规则置于隐匿长袍之上！
他毫不犹豫地典当了隐匿长袍。
契成后，沈风从肋下取出两件物品。
一只小匣子，里面装着从太初宫宝库带出来的鲛珠。
与冯程典当给他的南海鲛珠不同，太初宫里的鲛珠每颗和眼珠差不多大小，莹白的珠子表面带着一条晕开的血线。
根据宝库入库记录所写：人间盛传，食此珠有回春之效，对灵界怪物是否有效，还待验证。
也就是说，宝库里的珠子，是从人类世界带回去的……
太初宫宝库里有两斛鲛珠，沈风当时只有个肋下空间能装些东西，只装了一小匣的鲛珠走，剩下的留在原处。
第二件，是一双风行靴。
穿上这双靴子，飞行的速度能加强五成左右。
沈风掰断左手无名指，另起一份典当契约，写下：
以左手无名指为载体，模拟并复刻隐匿长袍法则。
作为交换，典当者付出一匣鲛珠，一双风行靴……
契约写到这里，便无法书写下去。
“契约失败？为什么……我的力量不足以支撑这样的典当？”
沈风想到更容易验证的一点，就是：他支付的代价远远不够！
他又从肋下拿出来的另一件物品，是冥息。
冥息是一朵蓝色的喇叭花，被种在拳头大小的泥土之中，用小盒子盛着。
只要朝花芯吹一口气，喇叭花就会收缩花瓣，蓄力再次绽开……
二度绽开时，花芯会卷起狂风，把花粉吹向四面八方，所到之处，所有生灵陷入冰封状态！
他把冥息的名字写到契约上，再往下写，依旧受阻。
沈风叹息一声，从肋下再取出两件道具，再写，阻力没那么大了，但依旧无法写完。
他干脆一股脑把当初从宝库里偷走的道具取出来，扔在地上，挨个把名字写上去……
近百个名字占满了契约的正反两页，依旧有一股阻力在。
沈风用笔胡乱在契约上涂了几下，让契约表面归于空白，暂时放弃了这次典当！
“能躲过几千年道行的老怪物们的眼睛的长袍，果然不简单啊……勉强拼凑够推动规则运转的典当品，契成的那一刻，也是我被掏空之时吧！”
勾动手指，卷起狂风让地上的道具一一回到肋下，沈风倒在榻上，冥思苦想……
最后，他将主意打到了怪物们在人间的神庙上！
沈风在贫民窟招揽的仆从们，每天都在为他打探情况，打探最近有哪里出现过神迹，打探哪里新盖了庙宇。
仆从们带回来的消息，让沈风发现了一个之前从来没能注意到的情况——有能力托付信仰的人类，他们的精力、财力都是有限的。
一座庙宇建起，势必有另一座庙宇的香火供奉被削弱。
山石精怪被寄托了希望，毫无超凡之处的骗子在大地上横行，西方有神来，北方有神来，海上有神来……
人们的信仰被分散得厉害！
不过，即便是最弱小的灵界怪物，也有能力解决发生在人类身上的很多灾祸，只要用心，总能获取人们的信仰。
现实却是，大多数灵界怪物在这世间的处境越来越难……
因为，太初宫里的元老们瓜分了一部分人类的信仰，想要长长久久地活下去，他们选择镇压一切有可能威胁到自己地位的年轻怪物。
他们又不愿一直在人世间奔波，四处为人们消灾解难……
那太累了。
一系列的行为，让灵界怪物混迹在人间各路或真或假的神灵之间，整体势弱。
沈风想到一车车被吃掉的竹笋，想到膳房里的哭声，闭了闭眼，将窒息感从心里驱逐。
他回忆着太初宫十层正殿，以及左右分布的仙君府邸，将目标放在道行较浅的前三层。
第一层中轴线上的正殿是议事殿，并无仙君居住于这里。
两旁分布的府邸里的仙君，是太初宫里实力最弱的。
前两层之中有两个仙君，有些小肚鸡肠，沈风觉得可以利用……
至于第三层，沈风很了解的善元，就在这一层！
……
次日。
一个浑身生出脓疮的乞丐爬到善元仙君的庙宇前，磕头如捣蒜，哀求仙君下凡尘来，救苦救难！
那乞丐浑身散发恶臭之气，只在门前磕了几个头，就被其他香客嫌弃。
庙祝觉得是乞丐惹晦气，招呼了几个帮工，一顿拳打脚踢，把人扔得远远的！
一个香客上完香，站在庙门口，举着一串青铜钱高声道：
“你们这样做，有违善元仙君的本意！我已经向善元仙君祈愿，仙君一定会保佑乞丐好起来！”
他把青铜钱投进功德箱，走到乞丐面前，背对着众人蹲下，说了两句什么。
说完话，一步都不停地离开了这里。
香客和庙祝都觉得，这人的行为十分可笑，居然有人会花费钱财，为一个肮脏的乞丐向神灵祈求？
可是，没一会儿，地上的乞丐居然一骨碌爬起来，他脸上身上的脓疮和被打出来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乞丐激动地放声大哭！
“我去求过符褚仙君，也曾在檀越仙君庙宇前长跪不起，拜过药师佛，甚至糊涂地寄希望于山魈狐媚……最后可怜了我这条贱命的，还是善元仙君啊！”
乞丐冲到庙里，这次再没人阻挡他！
乞丐跪在地上，几个响头磕下去，额头都磕出了鲜血……
场面过于震撼，一传十，十传百，很快附近的人们就都知道符褚仙君、檀越仙君无用，善元仙君才是真慈悲！
类似的事情，沈风引导了几次，颇有成效……
在除夕夜，沈风站在距离善元仙君庙最近的巷子口，笑看祈愿的人们推来搡去，谁都不肯退让半步。
与之相反的，符褚仙君、檀越仙君两位仙君庙宇前，则是门可罗雀！
在沈风的安排下，位于太初宫第一层偏殿的符褚仙君，第二层偏殿里的檀越仙君，被善元仙君狠狠地比了下去……
沈风站在巷子口，默默看着，直到一群人从远方狂奔而来，凶猛地推开拥挤的人群。
一辆颇为眼熟的马车狂奔而来，在庙门前收住缰绳。
吊儿郎当的冯程从车上跳下来，正了正狐裘大氅的领子，大步走进善元仙君庙……
“很好。”沈风满意地点点头。
善元仙君的庙宇香火越昌盛，符褚和檀越的日子就越不好过！
明吉说过的一句话，沈风至今没有忘记。
“……太初宫里的老怪物，每一个都有自己的思量，我们并非铁桶一块。”
怨恨日积月累，早晚会有爆发的一天！
沈风信步穿过黑暗的小巷，从一座座房子面前走过。
家家户户在大门左右悬挂起新的桃符，桃符上写有传说中降鬼大神“神荼”、“郁垒”的名字，在灯笼里摇曳的光团下忽明忽暗。
沈风从桃符前走过，脸上笑意始终不减……
冯程第二次通过贺宏之寻找沈风，是在沈风夜闯冯府的第二天下午。
真切快乐了一整夜的冯程睡饱后，向曾经在厅堂里伺候的仆人问起昨夜他们昏迷之前，都遇到过什么。
结果，居然无一人记得昨夜发生之事！
无论他怎么威逼利诱，仆人、舞女和乐师都说昨夜饮酒作乐，一切如常……
他去找一起饮酒的狐朋狗友，竟然获得了同样的回答！
冯程惊觉，只有自己记得昨夜的一系列异常！
但很快，他就又不怕了。
毕竟，沈风并没有伤他性命……
只是，得到了真正的快乐后，冯程再看以往沉迷的酒肉美色，难免兴致缺缺。
有了开始，一些事情就不会结束。
冯程找到贺安药局，要贺宏之替他去找沈风，又与沈风做了几次典当契约。
其内容无非：体验飞行的感觉，让传说中的月宫仙子下来舞一曲，甚至……为搏美人一笑，在隆冬里找沈风，想让百花在美人面前开放！
在冯程这边，沈风赚到了不少品相上佳的布料，金银玉石，还有一支百年野山参。
对于冯程来拜善元庙这件事，沈风只觉得开心！
有了今日这一番举动，沈风之后很多事情，就都好办了……
前两天，沈风就有给仆从们一些钱币，让他们能够过上一个舒适的新年。
遣散了一旁伺候的仆从，沈风独自回到州刺史府，管家已经在行云阁一楼里，和李充贾淮饮茶。
看到沈风回来，管家满脸堆笑，上前作揖，低声道：
“小仙长，今夜辞旧迎新，刺史大人设宴，请太夫人赴宴！”
这已经是沈风来到人类世界后，经历的第二个新年。
第一个新年，刺史府也曾摆起宴席……实际上，并不该这么做。
老母去世，做儿子的穿红挂绿，在人类的社会中看，这实在是有违天理！
只是，太夫人过世的事情，只有州刺史陈木、沈风、管家和当初去接沈风归来的使臣知晓内情。
官场上来来往往，陈木但凡表现出一丝不对，都有可能被同僚发现异样……
沈风无法进食经过人类烹饪的食物，最多也只能喝一口人类冲泡的茶水。
他实在没有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前去抛头露面。
所以，去年他选择操控太夫人的身体，让常年抱恙的老太太在宴席上露个脸，免去府中上下的怀疑，便回到了行云阁。
管家前来说起，沈风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跟着管家来到太夫人的卧房，掐了一串复杂的手诀，老太太从床榻上坐起来，拿起立在旁侧的拐杖，一步步走出了门。
管家在旁边看着，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证这种神迹，还是被吓得脸色发白。
“小、小仙长……”
他用眼神向沈风求救。
沈风微微笑道：
“莫怕，人死了便是一场空，她受制于我，不会害你。”
管家深吸两口气，定了定心神，这才有勇气小跑着跟上去，作势搀扶太夫人赴宴。
沈风坐在太夫人房里的束腰形圆凳上，闭上眼睛，感受着老太太一步步走进宴会，刺史陈木跑过来殷勤地将老娘搀扶到主位上。
老夫人坐在主位上，接受了子孙的依次拜贺，饮下一杯屠苏酒，笑着说了几句祝贺的吉祥话，便以体力不支为由回到卧房。
管家推开门，脸色依旧不大好看。
沈风睁开眼，老太太把饮下的屠苏酒吐到门口的地面上，将拐杖交给管家，一步步回到床榻前，放下帷幔，自行躺在床榻之上。
卧房里一片死寂。
管家脸色越发惨败，但依旧维持着一个老管家应有的尽职姿态。
沈风看了他一眼，暗暗摇了一下头。
他很想问管家一句：要不要把你的恐惧典当掉？
再一想，真那么说了，管家怕是要把他当成害人的邪灵，当场被吓破胆！
所以，沈风什么都没说，与管家告别后，便回了行云阁。
他允了贾淮李充的假，扔给他们一只鼓囊囊的钱袋，让他们出去玩上三天。
沈风知道，他的两个贴身仆从，与外面那些贫民窟里得来的仆从交情不错，想要在小院里一起守岁。
打发走仆从，关好大门，沈风回到卧房，烧上一壶热水。
上好的茶叶摆在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沈风没有去拿。
他坐在榻上，靠着凭几，从当铺里取出一瓶蜂蜜……
待到水煮沸，沈风斟上一杯热水，捏了两个手诀让水温快速降下来，取出两滴蜂蜜融入温水。
他轻嗅蜂蜜的香甜气，回忆自己第一次吃到蜂蜜时的情形，想着长姐杜鹃狡黠的笑，念着松最后对他说过的话……
长姐送给沈风的蜂蜜，最终留在了竹笋园边石屋里的桌子上。
不知事发后，松会怎么处置那罐蜂蜜？
对于他们，沈风至今仍怀有一丝愧疚……早知会有叛逃的一日，就不该与他们走得太近，也免得日后牵连。
只是，事已至此，后悔也于事无补。
沈风饮下一杯蜂蜜水，歪在单人榻上，靠着凭几，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他从肋下取出自己抄录的太初宫术法秘笈，彻夜研习，就算是守了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