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亏你有个好兄弟
韩松知道自己曾经被占用躯壳，充当鬼蜮和明吉之间的联系工具，已是很久以后。
这样的占用对韩松来说，并非没有害处。
他时常会发现自己缺失了一段记忆，头疼得厉害，这让他既惊且惧……
明吉说，这是没到年岁就来到人类世界所致，告诫他不要说出去，否则会被有心者告到太初宫，剥夺他离开灵界的资格！
韩松信了。
他因此担忧了很久。
在得知真相后，对于明吉，韩松始终无法生出怨恨。
他在对沈风和杜鹃说出那些过往后，感慨：
“在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年纪里，仙君是我的恩师，是我的父亲，循循善导，护我周全……”
在明吉身边的日子久了，韩松渐渐地发现，元老之间的关系也分亲疏，理念不同的元老之间也会有争辩。
明吉毫无疑问是个中立者，韩松从没见过明吉站队哪一方，去争论什么。
但是，韩松见过的每一个元老，在与明吉接触时，脸上都会带上轻松的笑意……
甚至，脾气火爆的善元在遇到明吉时，也会变得和颜悦色！
侍奉明吉左右的韩松的日子，也因此顺风顺水……
转变，在他几次被派去单独处理底层怪物之间的争端之后。
第一次独自去做任务，就让韩松深深地感受到了愤怒和无力……
这天，明吉将卷轴交予韩松，告诉他：
“跟在我身边这些时日，你的长进我都看在眼里。想要成为真神，只练硬了拳头是不够的。你需要去历练，去了解人心的复杂，近距离体会人间的疾苦。”
韩松接过卷轴，发现这是来自底层怪物的告密信。
告密者的名字已被抹去，韩松对其身份无从知晓，信中提及的，则是两个怪物闯下的一桩祸事！
话说灵界底层怪物初到人间，虽然在力量方面有先天的优势，想要在人类社会中混得开，独自闯荡绝非什么上选。
李光和刘水结伴而行十余载，共享人间香火，亲密得如同连体婴儿……
两个月前，他们携手揽腕，带着满满的信心，走进富阳郡一位富商的府邸。
富商姓尹名开承，崇佛尊道，每逢初一都要去贫民聚集的区域布施粥饭，是远近闻名的善人……
这样一位善人，年逾四十，膝下却依旧无儿无女！
多年拜神求子不得，尹开承开始在自己身上寻找症结所在……
思来想去，他将这一问题归咎于自己前世罪孽深重，因此越发虔诚。
李光、刘水走进尹家，恰逢尹开承的结发妻子病故。
他们对尹开承表示：上门拜访是受到尹夫人亡魂所托！
依照他们所言，尹夫人没能为尹开承诞下子嗣，魂魄难安，徘徊于奈何桥上，不愿投胎转世……
尹夫人的诚心感动了上苍，特许尹夫人向李光、刘水托梦，上门施法，让尹夫人孕育一子！
尹开承闻言，怆然涕下，嘴里念着夫妻之间的情谊，对李光、刘水以上宾之礼相待……
李光出面，给出了让尹夫人怀孕生子的办法。
“头顶三盏长明灯，脚下踏明珠两颗；带穗五谷各七枝，以红绳绑缚放入水缸，水缸置于卧房东南角……麻布罩身，生石灰铺地，七七四十九日不得见天光与生人。”
韩松念出相应的办法，眉头紧紧锁起。
“你有疑问？”
上首处，明吉放下手里的书籍，问道。
韩松点头如小鸡啄米，道：
“来人间之前，太初宫分发下来的《灵界通用术法》我只来得及通读两遍，可是，仙君，我对这封密信里提到的术法毫无印象！这是哪个人间教派流传出来的术法吗？”
明吉看着韩松，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边笑边摇头，让韩松摸不到头脑。
“韩松，首先我们要明确一件事。人与我们一样，体内都是有灵魂存在的……几乎是在躯体死亡的瞬间，灵体会消散于天地之间，无法被捕捉！”
韩松思索着，认真回应：
“所以，仙君，根本不会有尹夫人亡魂托梦一事！李光、刘水在撒谎！”
继而，他想回自己刚才的问题：
“那个让尸体生子的办法……”
明吉挑起一边眉头，诧异地看着韩松。
韩松从明吉的神情之中品出一丝不对，很快想通其中问题，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笑容羞愧：
“我又犯傻了……”
明吉无奈摇头，道：
“你只是需要历练，没有谁是天生什么都懂的。”
……
尸体生子，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四十九日过去，蒙在尹夫人尸身上的麻布被掀开，善人尹开承惊喜地发现，自己妻子原本平坦的腹部此时高高隆起，内里有婴儿的啼哭声传出来！
刘水捏了几个手诀，当着尹开承的面，剖开尹夫人的腹部，取出一只周身沾染血渍的婴儿！
那孩子有足月大小，因为来得奇异，尹开承当时并没有生出怀疑，爱惜地把孩子抱在怀里，亲自照顾。
不料，次日一早，孩子发起高热，第三日天还没亮，孩子便一命呜呼！
尹开承被赋予了极大的希望，又在一夜之间陷入绝望，病倒在床榻之上，大有撒手人寰之势……
对此，刘水、李光推说是有小人妒忌，施法暗害，自告奋勇，要替尹开承揪出幕后黑手！
尹开承恨得牙根发痒，吊着一口气，盼着害死自己儿子的凶手被揪出来……
过了几天，凶手还没抓到，先有一个衣着褴褛男人跑到门口大声叫骂，让尹开承把孩子还回来！
原来，李光和刘水偷偷找到城中一户贫苦人家，用银钱买走家中出生不久的儿子，放在尹夫人的肚子里，假充尹夫人所生……
卖了儿子的赵二牛心思活络，稍加打听，就知道了刘水和李光是从尹开承府里来的。
没多久，就听说了尹夫人死后产子的故事……
赵二牛本来没打算上门闹事。
让家财万贯的尹开承替自己养大儿子，等到尹开承死了，他再上门去认亲，尹家的家产不就是他的了？
可偏偏，孩子死了！
赵二牛的算盘落空，盛怒之下闹上门去！
尹开承得知真相后，一口老血喷出三尺远，两腿一蹬，竟然活活气死了！
赵二牛还想侵吞尹家家产，可尹家旁支的亲戚们不是吃素的，哪能由了他去？
一群人把赵二牛捆了，一路拖到府衙，告他伙同刘水、李光设局，谋财害命！
如此，刘水和李光的把戏也就被揭穿了，狼狈地逃离富阳郡，再不敢回去了……
看完这个故事，韩松心里五味杂陈。
他依照明吉的命令，发了召唤令，将刘水和李光召唤到最近的一座明吉仙君庙里。
韩松站在明吉的塑像前，等到急急奔来的刘水和李光。
他们左右看看，没有看到明吉的身影，陪着笑脸小心询问：
“尊使，明吉仙君召我等前来，所为何事？”
韩松也想对着他们露出微笑，但他们做的那些事情，实在是让韩松笑不出来！
他以公事公办的态度，说道：
“我是明吉仙君的贴身侍从韩松，这次召唤你们前来，为的是富阳郡尹家的事情。”
李光和刘水笑容僵在脸上，对视一眼，笑得越发讨好。
刘水压低声音，道：
“这件事呢……实属意外！我们也在想办法弥补！韩松兄弟，到底是谁那么无聊，竟然用这等小事烦扰明吉仙君啊？”
韩松看着刘水，语气严肃：
“死了一个口碑载道的善人，死了一个无辜的婴孩，也能算是小事吗？”
李光和刘水被说得满面羞红，尴尬不已。
李光作出义愤填膺的样子：
“韩松兄弟，明吉仙君真的生气了？一定是告密者添油加醋，说了很多不存在的事情！我们行走人间这些年，也没少招来嫉恨……你给透个底，到底是谁在明吉仙君面前乱嚼舌头？我要前去跟他对峙！”
韩松从这番话里品出些许违和，攒眉蹙额，反驳他：
“告密之事，素来是要对告密者加以保护的！我不知道告密者是谁，便是知晓，也不能对你们说！仙君派遣我来，便是要向你们核实富阳郡事件是否属实，接下来，有个疑点我需要向你们确认，还请二位如实回答！”
李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嘴巴翕张着说不出话来。
刘水却冷笑出声，拉长了声调，啧啧：
“摆这么大的架子，原来是来质问我们的……”
他上前一步，上下打量韩松，道：
“韩松是吗？我知道你！呵呵，灵界谁不知道你啊？命那么好！别的仙君侍从都是历练上百年，拿了不错的战绩，才有希望入元老们的眼。你就不同了！随便为兄弟喊个冤，就成了明吉仙君的贴身侍从！”
刘水抚掌长叹：
“哎……李光，你说我怎么就没有这般运气呢？”
李光立起手掌，做了个“打住”的手势，道：
“刘水，你就别想那么多了！要怨，就怨你没有一个胆大包天，敢叛出灵界的兄弟吧！”
“哎呀，李光，这就得怪你了！你要是叛逃到鬼蜮去，我也跑到太初宫前表演个兄弟情深，说不定现在侍奉明吉仙君左右的就是我了！”
“哈哈哈哈！刘水，你真是在放屁！修炼再苦，我也不会堕落到去做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无耻叛徒！”
看着他们放声大笑，韩松脸色发白，拳头被攥得咯咯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