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步履维艰

杜鹃一巴掌盖在韩松的脑袋上,嗔道:

“你这孩子,性子一点都没改!大惊小怪的……就不许长姐我犯懒,疏于修炼吗?”

韩松捂着自己的脑袋,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但其实,杜鹃那一巴掌的力道,跟给他挠痒痒也没什么区别!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话说回来,长姐,你这样整日里守着一群孩子,能收集多少信仰啊?如此下去,要多少年,你才能成神?”

对此,杜鹃不以为然:

“又不是谁都能成神的!反正都是要帮助人,我选择帮助那些无父无母的小孩子,不也很好吗?”

韩松脸上不解之色愈浓,道:

“长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杜鹃借着茶炉烤火,表情淡然:

“我现在变了,不想那么累了!怎么活不是一辈子啊?灵界上一次有成功飞升成神的,还是在八千年前!八千年啊……你再想想,每一年陨落的,又有多少?”

韩松想要反驳,张了张嘴,居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又不愿意对杜鹃的说法全盘接受,双手拢在袖子里,气呼呼的。

屋子里静了一会儿。

茶水煮开,杜鹃一边煮茶,一边问他:

“你刚来的时候,看着面色不是很好,遇到什么事情了?”

韩松这才想起自己遇到的那点窝囊事儿,话未出口,连叹三声!

随后,他将富阳郡尸体生子,亲耳听闻刘水李光行贿,以及后面的一系列事情都说与杜鹃……

出乎韩松意料的是,杜鹃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只是劝他:

“明吉仙君的教训你一定要听,近期就不要乱跑了,小心遭到算计!”

韩松心里更加难受了,怎么好像大家都把这么过分的事情视作平常?

于是,心中更加沉闷,连喝了一盏茶,紧皱的眉头都没松开半点……

这时,韩松身边的虚空忽然撕开一道口子,一条绿色的小蛇在空中游走三圈,化作令牌的虚影……

令牌正中用灵蛇文雕刻“三法司”字样,边缘以小蛇和藤蔓纹样装饰。

令牌虚影呈现了大概五息的时间,小蛇再次游走,虚影溃散,小蛇钻回口子,消失无踪。

“三法司召我回去!”韩松讶然。

这是他完全没能想到的。

杜鹃有些紧张,她抓住韩松的袖子,问:

“会不会是刘水和李光告你黑状?”

不等韩松回答,杜鹃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喃喃:

“他们不敢这么做,在明吉仙君面前承诺不予追究,回头就告状,这不是打明吉仙君的脸吗?可……为的不是这件事,又会是什么?”

韩松将前后的事情在大脑中过了一遍,面露喜色:

“我出来前,仙君被常容仙君邀去小聚,定是仙君说服了常容仙君……现在,三法司要重审富阳郡尸体生子的案子!”

闻言,杜鹃秀眉紧蹙。

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可是,太初宫发来诏令,韩松也不能迁延,匆匆与杜鹃告别后,打开一道通往灵界的大门,跃了进去!

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

杜鹃望着韩松离去的方向,有些失神。

……

傍晚,沈风坐在行云阁二楼书房里,拟写出一份份新的契约,交予李充和贾淮。

二人拿好契约,默默退出去。

沈风又将视线投向案头整齐摆放的两摞信件。

第一摞信件来自灵界怪物们,只有三份,里面书写的都是灵界近期发生的重要事件。

第二摞就厚了些,里面一部分是刺史陈木送来的,解析时局动向。

陈木空闲时,也会上门拜访,对沈风说起过去百年的风雨飘摇……

另一部分是贾淮李充送回来的,讲的是乞丐们从各种渠道探听到的大事小情……

沈风拆开信件,一封封读下去,其中一封引起了他的注意。

“本州治下紫澜县,新添华泽仙君庙一座,捐赠人戚子默,曾任中黄门冗从仆射,前年六月致仕返乡。”

沈风抬起头,望着头顶横梁,回忆着华泽是哪位。

“这不是跟明吉一起来处理善元庙宇被毁一事的吗?来之后顺手做了点好事?呃……也可能只是巧合,人总要拜点什么,不是他也可以是别的谁。”

沈风把这封信放在一旁,将未拆封的信件一封一封读下去,很快又是一顿:

“天子于晋阳西山修凿大佛像,一夜燃油万盆?”

看笔迹,这封信来源于陈木的手下。

沈风靠在凭几上,食指轻轻叩击自己的太阳穴,心里觉得好笑。

这位不知忧愁的天子,对于将塑造巨大神像的事情,还真是热衷!

他手边的虚空处扭曲几下,一道口子裂开,流光浮动之间,光门呈现!

“长姐寻我?”

沈风将剩下的信件收进肋下的空间内,一步踏进去……

沈风一眼看到杜鹃的金身塑像,知道这里是在育婴堂的耳房,扑面而来的血腥气,让他心底一惊!

他转过头,看到杜鹃斑白的头发,心脏已经开始绞痛……

待看清杜鹃身后的情形,更是禁不住发起抖来!

杜鹃的手臂变成原型,缠绕着昏迷不醒的韩松,高高举起……

枝条上不断有花苞绽开,由盛转衰,最后掉落在地!

杜鹃的头发就是在这个过程里,逐渐花白……

沈风冲过去,扣住杜鹃的肩膀上下打量一番,急切问道:

“长姐!这是怎么了?”

“枫,你来了……快,快救救松!他被召去三法司打了一千鞭,又被抽去了两百年的寿命,就要死了!我把我的寿数分给他,可是,他怎么也不醒!”

杜鹃声音颤抖,脸色惨白,眼眶却是红的。

滴答,滴答——

韩松的鲜血透过枝条的缝隙掉落在地,没有停歇的意思。

“抽走两百年的寿命?这和杀了他有什么分别?是谁做的,明吉?”沈风攥紧拳头,问。

杜鹃摇头否认:

“是松得罪了奸佞,明吉仙君被支走,并不知情!只怕仙君寻来时,松已经死透了……”

沈风来不及询问具体情形,下意识划破手指,用自己的血去救韩松,刚抬手,立即又意识到这样做会带来更大的危险!

“明吉不知情?之后他找来,距离下,很容易发现韩松身上有我的气息,那样长姐和韩松都要受我连累!”

他在地上转了两圈,理清思路,立即从当铺里取出纸笔,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迅速拟好一份契约,交予杜鹃。

“长姐,你只消在契约上按上手印,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杜鹃脚步虚浮,强撑着不肯解开缠绕在韩松身上的枝条。

她成了第一个不看契约,直接在契约上按手印的典当方!

那头,杜鹃蘸着身上沾染的鲜血按下手印,这头,沈风已经从当铺里取出一只光团……只等契约成立,就打入杜鹃的天灵!

光团没入杜鹃的躯壳,她的头发瞬间由白转黑,精神也有所回归!

沈风拿起一旁案上的一只茶杯,在杜鹃面前晃了晃,道:

“刚才我拿出的是五百年的寿数,你分给韩松一些,就能让他醒来了,作为交换,这只茶杯我收走了!”

沈风把茶杯和契约一起丢回当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杜鹃的脸色也有所缓和,转而担忧起沈风的境遇:

“五百年?你哪里来的那么多寿数?一下子舍掉这么多,你那边真的……真的不会陷入困境吗?”

沈风笑着摇头,含混回答:

“不会有什么困难,这是我这几天,呃,换来的……长姐,你说韩松得罪奸佞?这是怎么回事?”

杜鹃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韩松,把之前韩松怎么得罪的刘水和李光,都对沈风说了……

沈风听完,不由得冷笑一声:

“元老们越发出息了!上面的贪心不足,底下的投其所好,大厦倾颓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杜鹃没有阻止沈风说这种大不敬的话,反而低叹一声:

“我又何尝不知……”

待沈风怀着些许探究看向她,她又说起松被三法司召去,受刑之后的情形。

“小孩子睡得早,我这厢刚哄孩子睡下,耳房里就传出响动。进来一看,就见松满身是血,扑倒在地!”

杜鹃抬起空闲的那只手,指向沈风身后的位置。

一盏早已凉透的茶,放置于斑驳的桌案之上,充当了韩松传送过来的路引!

“当时松还有意识,对我说,李光刘水冤枉他杀人!他们说松杀死一个姓荀的管事,证据就是在荀管事体内发现的一滴来自松的鲜血!”

听闻此言,沈风神色凛然:

“灵界怪物要杀死人类,不过抬抬手的事,怎么可能因此伤到自身?捏造罪证也该认真一点!”

杜鹃颔首以示赞同,又说:

“松极力辩解,说自己的确误伤荀管事,但又用自身鲜血救治了荀管事,不曾害他性命!但尸体就摆在那里,任他如何辩解,都绕不开荀管事已死的事实!”

沈风边听杜鹃讲述,边梳理其中关窍,冷哼:

“韩松带着刘水去见明吉,李光脱逃,定是立即去见了常容。刘水在路上拖延时间,常容派人去清理掉茶棚附近的痕迹……好默契的一套配合!常容地位高于明吉,又没什么把柄落在明吉手里,自然是不怕的!”

他转过头,又看向被吊起续命的韩松,心里多了一丝无奈:

“韩松的举动,像是一巴掌抽在常容脸上,常容怎么可能放过他?只是,没想到常容的后招来得这么快!立即支走明吉,伺机对韩松下手……就算韩松没有失手打伤荀管事,还会有别的什么黑锅扣在他的头上!”

灵界和人类世界似乎没有太大的差别,作恶者一样风生水起,正直者一样步履维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