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共同的利益
“为了提升灵界总体实力，经过元老会连日商讨，特发布公告如下……”
“一、灵界怪物自人类世界归来，向太初宫上缴、用以洗涤浊气的信仰之力，由原本的三成，降为一成。”
“二、法不可废。新增叛逃者七名，一旦发现其行踪，务必上报三法司！叛逃者名号如下……”
“三、成神之路艰险漫长，唯有更多的同族获取神位，灵界才能获得庇佑。即日起，圈定月河北岸树林中所有枫树，作为食物向灵界怪物提供灵力。”
议事堂中。
林南念完书信上的内容，再抬起头，就看到桌子边的同僚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林南皱起眉，看向沈风，问：
“这是什么时候传来的消息？”
“今早。”沈风说。
闻言，林南往窗外看了一眼，喃喃：
“现在也还属于早上……布告是什么时候发出来的？”
“今早。”沈风又说。
“我就没见你出去过！你这个情报渠道有点厉害……这跟你两只手能同时结出完全不同的复杂手印有关吗？”墨渟灌了一口茶，语气幽怨。
沈风被噎了一下，知道墨渟是在调侃自己，也不得不回应：
“这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直到墨渟他们指出，沈风才知道，并不是所有怪物都能做到两只手同时结出不同的手诀，尤其是只有太初宫元老才有资格研习的高深手诀……准确说，是沈风之外，几乎没谁能做到！
原因之一：双手很难同时做出不同的举动，这一点不仅体现在结印上。
原因之二：每套手印需要调动的灵力不同，同时使用不同效用的手印，结果就是其中一套发挥不出效果，或是过度调用灵力自伤一条手臂！
在给沈风洗尘的筵席上，墨渟就问过沈风是怎么做到的？当初学习手诀，难道没谁告诫过他，不要这么做？
沈风很难回答，毕竟，他还没来得及系统地学习结印，就离开灵界了……
冥思苦想一通，沈风竟然想起当初明吉教导自己的话，大概意思是：很多事情没那么可怕，不要被表象吓退，你需要的只是勇气。
沈风把这番话转告给墨渟，墨渟大受鼓舞！
之后，墨渟就做了独臂仙人，沉默着吃完一顿饭……
至于传递情报的方式……
来了鬼蜮，之前传递情报的路子，只能作废。
沈风获取灵界最新消息的方式，变成了每日固定几个时间点，让在灵界负责汇总信息的怪物找理由，把得到的情报念一遍。
通过命运碎片的监视，沈风可以直接获取情报，而且几乎没有风险！
“太初宫这个劫掠，是不是做得过于明显？明晃晃地说这一步要把枫树当成食物，下一步呢？是不是就该是柳树，杨树？底下那些怪物不害怕吗？”青杉嚷嚷。
林南哼了一声，笑容戏谑：
“他们有什么怕的，被吃的又不是他们！他们只会担心自己不能多吃两口！明吉的同族就是这样吃光的，现在灵界谁还知道竹笋长大后会变成什么——墨渟你踢我做什么，明吉不是不在这儿嘛！”
“不会有谁抗议。”沈风说。
一时间，屋子里的视线都落在了沈风身上。
“就算吃到已经化形的某个‘枫’的身上，也不会有谁抗议。建庙多难啊！像韩松那样规规矩矩地做好事换取信仰之力，一个月才能换来多少好处？”
“最多一次换来了半个月的寿数，灵力增加抵不过损耗掉的部分。”墨渟接上话头。
“所以说啊，只要动动牙齿就能续命，这份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为什么要拒绝呢？底层的怪物不仅不会拒绝，还会感念元老会的大恩大德，毕竟，太初宫降低了信仰之力的缴纳份额。”沈风语气平淡。
沉默片刻后，叶梨低声询问：
“沈风，你还好吧？”
沈风对叶梨的好意询问报以微笑，而后摇摇头，道：
“太初宫在杀鸡取卵，能不能成神，有几个能成神的很难说……接下来他们的总体实力会变强，这是必然的。等到灵界上下真切地体会到了好处，还有谁会愿意顾及什么同胞之谊、同族感情，对几棵树几朵花心慈手软？”
“我们必须出手阻止！”青杉跳了起来。
“怎么阻止？”林南问。
气氛再次沉了下去。
是啊，怎么阻止？
直接冲出去，与整个灵界正面对抗？
“我们本就势弱，真让灵界一路强下去，我们怕是就只能在鬼蜮熬下去……我们可不能在人类世界里建立庙宇！我们弱下去，鬼蜮也就弱下去了，到时候，还是灵界的天下！”青杉急切说道。
听到他的话，沈风有些好奇：
“那我们之前是怎么维系各自寿数的？”
“假充野仙，或是扮成道家子弟出去做好事，求个神龛神位。有机会就从不做好事的灵界怪物身上抢。”墨渟说。
“你呢？”林南眯起眼睛，看着沈风。
“我是通缉犯，不能明着做好事，只能从灵界怪物身上抢。”沈风说。
几位师长的视线齐刷刷落在沈风身上，意味不明。
“我们也太惨了，不是偷偷摸摸，就是硬抢！”林南捂住脸，说。
是啊，太惨了——沈风在心里附和。
鬼蜮对上灵界，选择长线作战，基本就是等死！
短线作战的优势，他们也是没有的。
鬼蜮目前的唯一优势，就是法阵多，易守难攻……
带着满腹愁绪，沈风在议事结束后走进了省思斋。
明吉这段时间没有走出过省思斋，整日地在屋子里，要么向沈风授业，要么看文书，又或是读书。
明吉难得地走出了房间，摆了张榻在院子里，只是依旧是在读书。
远远的，沈风就看到书封上用隶书书写的“道德经”字样，并不觉得多惊奇。
鬼蜮之中，哪个开口都能说出两句人类世界流传的诗句，读过一两本人类撰写的书籍……
看到沈风进来，明吉放下手里的书，问：
“没能讨论出个结果？”
看明吉的神情，对这次议事的结果早有预料。
沈风叹了一声，道：
“没办法，又不能按着元老们的头，逼迫他们不这么做。”
“决定放弃？”明吉问。
沈风踟躇良久，最后还是不甘心地摇摇头：
“总会有办法的。”
“解决不了元老，可以换一个方向寻求破解之法，徐徐图之。”明吉端起书，随口提醒。
另一个方向？
底层怪物？他们在这一点上和元老们的立场是相同的。
人？人做不了什么。
昆仑和灵山？灵界吃自己家的东西，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树？
等等！
树……
一个疯狂的想法跃进沈风的大脑，他做了两次深呼吸，让自己的情绪平复，对明吉说：
“如果把树挖到鬼蜮来……”
明吉从书中移开视线，静默一阵后，道：
“我以为从你嘴里听到的，会是些合纵连横捭阖之道，结果却是断敌粮草，釜底抽薪之计。你的想法有些激进。”
“要联合灵山和昆仑，就要让他们相信太初宫要灭世，这很难……无论我们耗费多少心思，太初宫抬抬手，这口黑锅很容易反过来扣在鬼蜮头上！灵界现存怪物没有十万也有八万，用不了两三年就能吃下半边林子去，到那时灵界上下都得了好处，就真是铁桶一块了！”沈风说。
他没有说的是，鬼蜮满打满算也才三万多个住民，其中大部分是在外城，其中有没有井年那样的奸细，尚未可知！
明吉放下书，垂了垂眼帘，问：
“你有没有发现，鬼蜮城中不存在树木花草。”
沈风一怔，想到城中唯一的黄土地就是练兵场，其他地方都是石板路，还真没给树木生长的空间！
“城外有很大一片迷林。”沈风说。
“也只有那一片迷林。”明吉说。
沈风还是不懂。
“鬼蜮被称为蛮荒、堕落之地，并非全无缘由。在第一代灵界怪物被迫来到鬼蜮安家时，这里有的只是永不停歇的狂风，和满眼的黄沙。鬼蜮原本的土地是贫瘠的，生命力多旺盛的树木都无法在这里存活。”明吉说。
“那迷林……”
“近百位先贤在寿元即将耗尽时，先后选择将在城外自戕，以蕴藏灵力的血液滋养土地，庇护了后来的鬼蜮住民。”明吉说。
明吉语气平稳，像是在说一个道听途说的故事。
一口气堵在沈风喉咙里，无声地烧灼起来，连累心脏停跳了一拍……
沈风深吸一口气，把堵在喉管的火热冲散，这才说道：
“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能解决鬼蜮的问题？”
“有一种土壤名为息壤，能自己生长、膨胀。以息壤覆盖鬼蜮黄沙，定能让这片土地焕发生机。”明吉说。
“这种土壤，要去哪里找？”沈风问。
定是很难找寻，不然鬼蜮先贤们也不必以那么惨烈的方式，滋养这片土地。
明吉轻声启口，吐出两个字：
“昆仑。”
“他们开出了怎样的条件？”略作思考后，沈风询问。
“百余年前，鬼蜮曾派出使者与他们商谈，昆仑要一百万年的寿数。”明吉回答。
一百万年！
把整个鬼蜮搭进去都不够！
或许，把灵界搭进去也很难补足……
看出沈风的错愕，明吉微笑解释：
“昆仑敢漫天要价，因为他们知道，给予息壤，就是给予鬼蜮近乎无限的生机。”
话虽如此，这个代价是鬼蜮永远不可能支付得起的！
不过，沈风还是想要试试：
“或许，我们可以再派使者去谈谈？百年前的局势，和现在的也有不同……至少，百年前灵山子弟在中土上，可没有这样深厚的根基。”
闻言，明吉点点头：
“有道理，去找他们再谈谈吧。”
沈风应了一声，离开省思斋，又折回议事堂。
他的想法一经提出，议事堂陷入了长达半盏茶的争辩，最后，大家陷入诡异、焦躁的沉默。
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基本没怎么说过话的青鸾出面发表了意见：
“灵界已在加速实施灭世计划，局面的确对我们不利，不能再拖了。中师会辅助左师完成此次任务。”
青鸾下了决定，青杉和叶梨也就不再反驳。
墨渟和林南对视一眼，林南清清嗓子，道：
“也是时候再去昆仑聊聊了。”
又是短暂的沉默后，大家开始了更详细的规划。
他们在议事堂呆了一整天，各自散去时，天幕上已经挂满了星星。
沈风望向天穹，鬼蜮的天空澄澈如镜，缀在上面的每一颗星星都无比清晰。
他记得明吉说过，在鬼蜮看到星星，和在南海看到的几乎一致……
有脚步声从身后靠近，一只手搭在了沈风的肩膀上。
“沈风，明儿个我就和墨渟去人类世界了，想要什么，给你带啊！”
沈风扭过头，先是嗅到一股子脂粉的香气，之后看到了林南笑嘻嘻的脸。
“你又去听小曲儿了？”沈风笑问。
味道都一天了，也没消尽。
林南从腰间取出一只精致的粉盒，浓郁的香气涌进沈风的鼻腔。
“给唱曲儿姑娘准备的礼品……这次去周国做局，去昆仑，我都打算带上杜鹃，有什么想叮嘱吗？”
闻言，沈风笑了：
“有你和墨渟护着我长姐，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林南也笑了，笑声回荡在鬼蜮的夜色里，得意的样子像极了一只骄傲的大白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