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银杏树上的铭牌
听到沈风的话，南极长生大帝神情微妙，他久久望着沈风，从沈风脸上看到的，就只有淡淡的哀愁和疲倦。
“发生此等大事，我必须上报三清……沈师长刚才说，明吉师长对抗封天仙君的地点，是在白道川？”
“在白道川北的沙漠之中……哎，怪我无用，不仅帮不上什么忙，还险些连累了明吉师长。”沈风垂下眼帘，有些沮丧。
见此，长生大帝露出和蔼的笑容，宽慰道：
“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听闻沈师长化形不过八载，能有如此成就，已称得上千古奇才！来日方长，沈师长前途似海，又何必为一时失利，妄自菲薄？”
沈风和叶梨交换眼色，而后站直身体，认真地行了一礼，道：
“敬谢大帝教诲，晚辈不胜感激！”
叶梨也行礼，道：
“我等静候大帝消息。”
南极长生大帝微笑回礼，召来城中一个小道士，简单交代几句。
天上一片云飞来，载着长生大帝往西北方去……
“明吉伤情很重？”
长生大帝一走，叶梨就等不及要向沈风问询。
“很重！你是没看到他那一身的伤……封天当真厉害，我甚至做好了和明吉一起死在沙漠，去见鬼蜮先贤的准备……”沈风有些后怕。
“封天在灵界一手遮天，千年万载之间，盘剥灵力寿元无数！如此庞然大物，难以应对，也属正常。”叶梨劝说。
“我有时会想，不如我们回去，把鬼蜮经营好，别的什么都不要再管了！反正我们求的一直都只是安宁的生活……当然，这也只是我一时妄想……我又何尝不知，这样下去，谁都无法独善其身？太初宫底蕴足够厚重，把大家都蹉跎至死，恐怕也无法伤及封天一根毫毛！”沈风面露苦涩。
“从太初宫下令，把灵界森林之中的枫树变成盘中餐，又在人类世界散播诅咒，我就料想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就算人类死绝了，他们还可以蚕食同胞的灵力，以壮大自身！只是……”叶梨说到一半，止住了话头。
他们看了一眼距离最近的一个道士，那道士正在仔细收殓尸体，修剪整齐的黑色胡须垂落于前胸。
沈风和叶梨沉默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算了，以后的事情，也不都是我们能够左右的……这一次陨落的精锐之中，有一部分来自左师，都是明吉亲自培养来的，你先别急着与明吉说，免得他伤心太过。”叶梨又说。
沈风压抑着嗓音，应了一声。
“你长姐护送青阳子去昆仑，回来也不肯歇歇，这会儿正在城北照料幸存的老幼。去看看吧，她很担心你！这边的事情，由我来应对。”叶梨又说。
沈风又应了一声，道一声“辛苦”，转身往城北去。
……
鬼蜮进入漫长的等待。
等昆仑传来消息，等伤情最重的明吉师长和青杉师长醒来，等右师两位师长归来。
事发第二日，长生大帝带着伤愈的青阳子前来鬼蜮致谢，正赶上鬼蜮为陨落的兵丁送葬。
青鸾和叶梨走在最前面，沈风在末尾陪同长生大帝与青阳子，哀恸在沉默的氛围之中肆意攻击每一个鬼蜮子民，也感染了来访的两位客人。
坟地被定在鬼蜮城西北方向，距离城墙不远。
“前些日子，大家还在争论这块空地应该种杏儿，还是种桃子？有说种竹子妥当的，甚至有说应该挖一座莲花池的，总之，要把这里安排上！毕竟挨着城墙，光秃秃的也不好看……谁都没有想过，要划分出一块坟地来。真是慌乱啊……”沈风对青阳子说。
一棵从瓦岗城外移栽来的银杏树，被种在此地。
这棵银杏树已经活过千年的岁月，本该长久地活下去，却被封天挥挥手拦腰斩断，幸得叶梨以强大灵力救回，带到鬼蜮来。
三百一十四口棺材，围着银杏树一一埋下。
一万三千七百枚刻有名号的铜制铭牌飞起，悬吊在银杏树枝头，在风中相互碰撞，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辨认出一部分铭牌上的名字，安静的送葬队伍不可抑制地爆发出哭声！
那些铭牌上，有前几日还会跑会跳的三师士兵的名字，有几乎要消失在记忆里的士兵的名字，还有……为鬼蜮赴死的历代师长的名字！
数量庞大的死者铭牌，给了青阳子莫大的震撼。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声问沈风：
“过往陨落的鬼蜮先贤……”
话到一半，青阳子嗫嚅着，说不下去。
“原本的鬼蜮，除了沙子什么都没有。城外那片迷林，便是先贤用血肉浇灌而来，鬼蜮最初的生机……”
沈风给出回答，续深呼吸，竭尽全力，依旧没能将涌上来的酸涩之意全部压下，颗颗泪珠从他的眼角无声滑落……
长生大帝穿过痛哭的送葬队伍，走到银杏树下，对青鸾和叶梨致意，说了些什么。
沈风看到面色苍白的青鸾朝长生大帝作了一揖，退到旁侧。
面容悲悯的长生大帝对着银杏树郑重行礼，以柔和的声线念起道经……
沈风静静听着，直到身边的空气泛起涟漪！
猎隼从缓缓形成的漩涡中探出头来，将一只竹筒放在沈风的掌心。
沈风取出竹筒中的信件，瞥了一眼一旁认真听经的青阳子，摊开信纸。
信件里只写了一句话：太初宫掳掠数千得道高僧至灵界，我与墨渟已协助灵山救回僧侣。
落款是：林南。
沈风心头为之一振！
他不动声色地取出毛笔，在信纸后面写上：南极长生大帝正在鬼蜮做客。
卷好纸条塞进竹筒，递给正在等待的猎隼。
认真听完长生大帝唱诵的经文，与青鸾、叶梨一同将长生大帝、青阳子迎进凤栖楼。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有侍者前来向沈风汇报，右师师长墨渟归来。
沈风悄悄离席，来在内城议事堂，看到风尘仆仆，正在大口往嘴里灌隔夜茶的墨渟！
沈风泼了壶里剩下的隔夜茶，取出水囊，熟练地为墨渟煮上新茶，又转去外城西山摘来一盘桃子洗了，递给墨渟。
“新结的桃子，灵气很足，尝尝。”
墨渟也没客气，接过桃子，三两下就吃掉一只。
“我提前回来是想说，再有小半日光景，灵山使者就会前来鬼蜮拜会……家里怎么样？昆仑这是要与我们协谈了？”墨渟含糊着问。
“想来是这样。师傅和青杉伤得比较重，还没醒，现在安置在青鸾的月照楼……师傅用了同命咒，封天那边目前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沈风简单交代了目前的情况。
墨渟当即停下咀嚼，惊愕地抬起头，问：
“什么？明吉和青杉……他们到底伤成什么样子，两天了都没醒？”
“青杉直接没了半边身子，要不是叶梨续着命，他早就没了。我师傅跟封天正面对战，为了降低封天的戒心给他下咒，付出的代价属实不小。”
“青杉他……哎……明吉那边怎么搞的？不是让你去昆仑搬救兵？怎么变成了明吉独自迎战封天？他身上还有那么可怕的诅咒，沈风你也不拦着他点？”墨渟忍不住埋怨。
“封天用了什么秘法，避开了昆仑的监视，昆仑不肯轻易出手……至于你说的那些，你认识我师傅的时间可比我长多了，你看他像是随便拦一下就能拦得住的性格吗？我拦得住吗？”沈风反问。
墨渟往素面榻上盘腿一坐，双手拢在袖子里，嘟囔：
“那倒是，你师傅有时候那个脾气比韩松还倔，死倔死倔的！”
话音刚落，另一道声音接了上来。
“一回来就说我坏话，这样真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