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加一重保险
沈风坐在议事堂大堂里的水墨画屏风后面，案几上从左到右，摆放着：一沓白纸、两支毛笔、一盒印泥、一枚左师师长令牌，以及一块比平板电脑大不了多少的水银镜子。
水银镜里映照的不是沈风的面容，而是集市之上，韩松他们迎接金长官和徐天尧到来的场面。
在一丈远的位置，立着的是在议事堂里放置了不知几千年的、一人高的铜镜。
沈风听墨渟介绍过，一人高的铜镜，名为轩辕镜，画面之中常年映照的，是迷林外的场景。
轩辕镜是大约4500年前，鬼蜮先贤偶然获得的一件道具。
有轩辕镜在，每当外人进入鬼蜮，师长们可以在第一时间得知对方的身份，以及对方接下来的动向……当然，得知这一切的前提，是当时有师长值守于议事堂。
一旦对方进入迷林，便会脱离轩辕镜的监视范围。
墨渟吃过这个亏，沈风当初为了追杀华泽进入迷林，轮到墨渟在议事堂之中值守。
但当时，墨渟为了配合明吉行动，把精力都用在别处，沈风进入迷林的速度又太快，这才让墨渟在短时间内没能掌握沈风的行踪。
从那之后，鬼蜮议事堂的师长轮值执行，便严格起来……
如果师长们太忙，也会有八脚螅或者三师的其他成员在迷林外值守。
不同于轩辕镜，沈风手边的水银镜，则没有任何特殊的来历。
沈风需要旁观金长官来访，长时间让左右眼处于不同的视野之中未免有些不适，所以，他破译窥视术法底层逻辑，把眼球道具呈现的视野与一面水银镜相连，让自己的左眼得到解放……
水银镜中，擅长与人打交道的右师千夫长丘月秀主动承担起介绍韩松、海瑞、柳匡时身份的任务，态度热络而不失风度。
眼球道具在韩松身上，除了韩松，沈风能看清在场每个生灵的一举一动。
沈风看到，金长官的注意力大多放在了海瑞身上，有些难以置信，但更多的是难以抑制的激动！
较之夸张了三五倍的激动，在金长官身后的六个身穿灰色制服的年轻男女脸上显现……
这六个特调局员工，沈风只认识一个金彪，其他几个面生得很，但都很精神。
沈风瞥了一眼，确认那边没出什么问题，就把视线转回到轩辕镜上。
轩辕镜里，一组从三师调取，组成“规则世界闯关外援队”的成员坐成一排，守着乱石阵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他们在等学委会今天的闯关小组发起镜面召唤。
与他们有一段距离的临时实验室里安安静静。
沈风从当铺里调取出瀚音的命运碎片，开启了对太初宫的局部监视，画面之中，瀚音学着壁虎的样子围着庭院爬行、跑跳……
今日不该出现在鬼蜮之中的，一个都没有出现。
鬼儿张带队留在人类世界，江听雪继续扩张海外商业版图，就连本来应该来鬼蜮继续提升实力的那四个研究员今天都歇了……
不会有谁多嘴，在金长官和徐天尧面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事情。
韩松他们带着金长官和徐天尧慢慢走在长街上，让金长官看到集市之中最真实的模样，金长官用审视又好奇的目光左右观望。
一切运转正常。
可是……不知为何，沈风心里总有一丝不安。
这一丝不安，在看到一个圆脸和尚径直走向金长官一行，笑眯眯地行了个合十礼时，化为了实质！
他看到韩松等隐蔽地交换过眼神，按照礼节双手合十还礼，做足了姿态。
丘月秀笑着问那和尚：
“客人是否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问题？请前往市司暂坐，大堂之中的值守，会竭尽所能为您度过难关。”
和尚却摇摇头，转头对金长官说：
“小僧觉远，这番前来，是有几句偈语，要传达给这位施主。”
沈风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和尚，当即抓起毛笔，在白纸上写下一行灵蛇文。
他听到柳匡时叹了一声，打断觉远的话，声音有些无奈：
“你们总是这样，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骚扰我们的客人！这里是集市，是做生意的地方，不是给你们拉拢教徒的场所！”
这边，沈风已经召唤信使，把师长令牌蘸了印泥往信件上一按，在猎隼探出头的瞬间把信件折好塞进了它的嘴里。
猎隼叼着信件离开了。
觉远想和金长官说话，却不得不先和柳匡时打上嘴仗。
沈风看到徐天尧在笑，金彪压着声音问徐天尧在笑什么？
托眼球道具听觉、视觉足够灵敏的福，沈风听到了徐天尧的回答。
“前两天去给我奶奶买保健品，在商场里也遇到了强行传教的。”
听闻此言，金彪眉头一皱，声音又低了几分：
“真不像话！在哪个商场？回头我通报给相关部门，让他们去处理！”
金长官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金彪收到目光警告，立即闭上嘴，挺直了腰板。
柳匡时与丘月秀你一言我一语，硬生生堵住了觉远的嘴，让他想说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
觉远双手合十，转向金长官，显然是要无视其他声音，直接说话！
但这时，两只手从后面一左一右抓住了觉远的肩膀！
市司桃溪和林鹏站在和尚身后，面容严肃。
桃溪展开一张印有师长令印的灵蛇文信件，说：
“客人，你已经不止一次在集市上骚扰其他客人，依照集市管理规则与师长命令，我们必须根据你过往的一系列行为，对你在集市的行动作出合理的限制！如果情节严重，我们会考虑永久剥夺你进入集市的资格！”
觉远看着信件，脸上变颜变色：
“这、这是……难道！”
桃溪和林鹏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他们向韩松点头致意之后，架起觉远，风一样消失在长街另一头！
“你们对这种人倒是挺客气的。”徐天尧笑着说。
“集市规则之中，只有意图伤害其他客人，或是已经伤害了其他客人的人，才会得到严厉的处罚。面对刚才的这种行为，我们也不好做得太粗暴。”柳匡时说。
“会不会太死板？”徐天尧问。
金彪惊讶地看了徐天尧一眼。
海瑞温声回答：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走到哪里都是这个理儿，鬼蜮也不例外。”
……
猎隼探出头来，给沈风送来一封简短的信件。
“沈师，捣乱者已经缉拿，现羁押于市司。”
落款是：市司桃溪。
沈风给她回了信：
“先看着，别让他乱跑。等金长官他们离开后，把他扔出去，永久拉进集市黑名单。”
信件送出去后，沈风狠狠骂道：
“跑到我的地盘来发展教徒，视鬼蜮亚旅、千夫长、纳言为空气……这和骑在我的脖子上拉屎有什么区别？岂有此理！”
看到觉远那张脸，沈风就想起了千年前对方的一系列算计，怒火在心里节节攀升，沈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他在地上转了几圈，心中怒意不减反增，直至五内俱焚！
他要杀人！
沈风想到当初经他手的“约法三章”，灵山和昆仑的最高首脑在契约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沈风抬抬手指，调动相应的命运碎片。
两片亮得刺眼的命运碎片出现在沈风面前。
前世，鬼蜮的重心长期处于与灵界的对抗上，沈风对那两位首脑有所忌惮，不想无端惹事，所以一直没有借用命运碎片做出窥探之举。
而今，沈风抬抬手指，打算一探究竟。
正当这时，空气之中波澜再起，猎隼送过来一封信件。
打开一看，是蒋鹤年送来的……
“沈师，觉远一直在向我们打听，刚才在集市上给他看到的那封信函是哪位师长所写？他猜测到的，是中师的叶梨师长……我问他，为什么不可能是右师师长？”
看到这里，沈风也有些好奇：鬼蜮有三师，当初明吉师长以身献祭不是秘密，没猜到明吉很正常，可他是怎么避开右师和左师，锁定在叶梨身上的？
后面，蒋鹤年原原本本地写出了觉远的推测。
“觉远说，右师师长如果在，不该不出面，他们是专管这些的，看得出鬼蜮对这次会谈比较重视。他也排除了您……他说您与他有些旧怨，如果是您在，一定不会让他这么舒服地在市司里坐着。”
沈风视线微微停滞，笑了：
“我确实想杀了他，但集市上不能随便动手，他也不能死在鬼蜮里。”
他继续阅读蒋鹤年的来信：
“觉远自认很了解青杉师长，他说，如果是青杉师长在，会直接跳出去给他一拳！如果是青鸾师长在，也不会让他好过……那么剩下的就只有能力不那么突出的叶梨师长了！”
“觉远实在可恨，我们不能伤害他，那是在违反规则……所以，我们往他的茶水里下了泻药，再用术法封了他的嘴，望沈师原谅！”
沈风放下蒋鹤年送来的信，简单做了梳理：
“不清楚叶梨有怎样的实力，说明之前中师那边保密工作做得不错。我回来这么久了，觉远还不知道……如果他不是装出不知道的样子，那现在鬼域保密工作已经做得很好了。”
沈风拿起毛笔，给蒋鹤年回了一封信：
“不要堵觉远的嘴，引导他多说话，看能不能从他嘴里套出些别的信息来。”
信件传递出去。
沈风看向轩辕镜。
乱石阵前的“闯关外援队”开始了他们今日的工作，一幅画面展现在他们面前，一排人你一言我一语，认真分析着自己看到的、听到的情况。
他们在尝试还原规则世界中原本要讲述的故事。
临时实验室门口，李撰举着一只装有紫色液体的广口瓶在门外跑来跑去，嘴里念念有词，不知是在做着什么实验。
李撰换上了一件白大褂，忽略掉发型，通身气质和现代社会中的生物研究员几乎没有区别……
“觉远在这个当口来到集市，直接去找金长官说话，能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吧……鬼蜮泄密，还是特调局那边泄密？”
沈风瞥向水银镜，韩松引导金长官徐天尧一行转道外城凤梧楼，精美的饭菜如流水般送进去，宾客相谈甚欢。
沈风当即作出决定，他拿起师长令牌，转道迷林外，摆摆手，示意看过来的“闯关外援队”成员不要分神。
他站在乱石阵前，面对前方浓郁的大雾，回忆着徐天尧在白桦林中放置的那一碗水的样子。
沈风伸出手，吸来一片大雾，将它们压缩成清水，抛进一片凹槽之中。
他单手结印，尝试打开通道，结果失败了。
对此，沈风并不感觉意外。
他摇摇头，从当铺里取出自己常用的手机，在相册里调出一张距离商业区比较近，荒废了很久的室外泳池的照片，打开了通道。
沈风在泳池旁成功落地，脚刚触地就听到了两道吸气声！
循声望去，沈风对上了两双满是好奇的眼睛。
“你是变魔术的吗？”一个拿着篮球的小孩儿问。
另一个小孩儿眼睛发亮，显然也抱有同样的想法。
沈风神秘一笑：
“背过身去，倒数三个数，你将见证奇迹。”
“好啊好啊！”
两个小孩子很配合地转过去，嘴里倒数的速度却飞快！
“3——2！1！”
两人齐刷刷转回身来，却发现已经没了沈风的身影！
铁丝网拦住的荒废游泳场馆里一片安静，除了被风吹得贴地滑行的垃圾袋，他们什么都没再看到。
“哇靠，牛逼……”抱着篮球的小孩儿发出感慨。
沈风随手整理好大衣的领口，朝着商业区走去。
他在一家卖场里选了一件黑色连帽衫，去卫生间里换上，又顺便在卫生间里搜索了“羡江旌旗生物集团”所在的位置。
沈风选择搜寻周边景物，选中一条不起眼的河流，截图。
他回到鬼蜮，再次转道，在那条河流上空跳了出去……
沈风戴上帽子，大半张面容掩藏在帽檐下，他一步步靠近了旌旗集团后门……
他花了不到一分的时间，完成了对旌旗集团周边的探查，确认了一件事：目前没有任何势力在特调局周围布控。
“还是得加一重保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