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5章 内修外练（5）
徐州。
细雨绵绵。
“建斗，此事你觉得陛下会允准吗？”一处茶馆，沈廷扬负手而立，站在临街的窗户旁，俯瞰着街上人群，神情有几分复杂道。
“毕竟此事真要做了，山东漕运以南的运段，好不容易才给打通，就有可能因为你要做的事，而再度陷入到停摆下。”
“某也不清楚。”
卢象升坐在锦凳上，语气淡然道：“但此事有你在南直隶等地运筹，我相信陛下会很快明确的。”
“你啊。”
听卢象升如此讲，沈廷扬转过身道：“做事总是这样，认定的事，别人怎样劝都不行，明明能分开做，你非要如此急，你难道就不怕从中出现任何差池吗？”
“朝廷等不起了，社稷更等不起了。”
迎着沈廷扬的注视，卢象升平静道：“先前在江淮出现多少事，可你仔细想想，有哪一件是触碰到核心了？”
“都没有！”
“表面的糟粕解决了，可内在的糟粕没有铲除，那换来的就是短暂安稳，可这是陛下想要的吗？”
沈廷扬沉默了。
因为漕军整饬一事，江淮一带发生的事太多了，哄抬粮价，叛乱民乱，这是层出不穷的，这期间卢象升节制的大军，可谓是动作频频，在卢象升的运筹下，才使得事态没有进一步扩大。
而今下看来，江淮是安稳了不假，但这种安稳却透着几分诡异。
也正是因为这样，卢象升才在暗中密谋一件大事，为此还暗中调查了很多，这一查，还真叫他查出不少东西。
他这次所谋的，就是将江淮这一带，暗藏的那些势力全都给一网打尽，但因为此事牵扯的太大了，所以在明确以后，第一时间就写密奏呈递御前，与此同时，还给在南直隶的沈廷扬去信。
这件事离不开沈廷扬的支持。
也是因为此事，使得沈廷扬第一时间秘密赶来徐州，跟卢象升进行详细探讨，毕竟此事真要做了，就不能有任何纰漏，不然是要出大问题的。
“不说江淮了，说说东南吧。”
卢象升撩撩袍袖，看向沈廷扬道：“眼下以浙江为首的地域，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何叛乱迟迟没有平定下来？”
“据我所知，戚金他们是能打仗的，为何打到现在，浙闽等地的局势，却是越打越乱了？”
“人作的呗。”
沈廷扬听后，露出不屑道：“哪儿有那么多倭啊，全都他娘的是鬼扮的，戚金他们自始至终打的就不是倭，而是鬼！”
“你知道吗？方正化这些人，在南直隶等地抓了多少人？杀了多少人？”
“多少？”
卢象升皱眉道。
“不计其数！”
沈廷扬道：“现在就连我，都看不懂东南的局势了，你说他乱吧，但不少地方都趋稳了，你说他稳吧，有些地方还是很乱。”
“看不懂，看不懂。”
“不过眼下我却担心一件事，如果这件事，没有人重视的话，或许在后续，会给东南带来更大危险。”
“什么？”
卢象升询问道。
沈廷扬是怎样的性格，他是清楚的，其实询问沈廷扬涉及东南之事，他在很早之前就一直在关注。
因为他发现这场动乱，根本就是不可思议的存在。
卢象升觉得在无形之间，有几双无形大手在推动，在博弈，卢象升知道有一双大手，是远在京城的天子，但别的他至今还猜不透。
东南的局势何时安稳，卢象升猜不到具体时间。
但卢象升却知道一点，何时东南听话了，这东南才能安稳。
也正是看到这一点，卢象升才坚定自己所想，尽快将江淮的事解决，不然到处都是这样，那对朝廷而言太被动了。
“奴变。”
在卢象升思虑之际，沈廷扬正色道。
“奴变？”
卢象升眉头微挑，他没有想到沈廷扬会讲这个。
“正是。”
沈廷扬正色道：“起初我也没有在意，毕竟东南乱成那样，有一些地方，出现奴反主的情况，也是正常的。”
“东南的一些群体，跟北方的不一样，那才叫不把人当人看，你能想象的到，有些地方的人，以虐待为乐，每每听到这些，我都觉得愤怒。”
讲到这里时，沈廷扬眼神凌厉起来。
沈廷扬是南直隶苏州人士，其家在苏州的底蕴不浅，但过去他关注的，一直都不是这些，所以也就没了解太多。
但随着他跻身仕途后，尤其是肩负的职责很重，这叫沈廷扬开始接触一些别的东西，故而才叫沈廷扬有如此改变。
人啊，想要有所改变，必然是需要经历些事情的。
“然后呢？”
见沈廷扬不言，卢象升开口道。
“今下在东南不少地方，频频出现奴变，小到十几人，多到数百众，这对地方造成极大的困扰。”
沈廷扬继续道：“而让我感到气愤的，是一些地方有司的做派，是能压就压，这点以福建、江西最为突出，反倒是浙江，因为不少地方官吏，都是从少府，从北直隶等地抽调的，他们遇到这种事，第一时间就进行干预了，所以事态才没有失控。”
“此事你呈递御前没？”
卢象升皱眉道。
“呈递了。”
沈廷扬开口道：“陛下的旨意，是叫我密切关注此事，将知晓的种种，跟平倭联合分司通气。”
“但查的越多，我就越胆寒，我是真的担心，一旦这种风气，在东南盛行起来，那将会带来何等浩劫啊。”
卢象升沉默了。
跟沈廷扬不同，卢象升对于奴变，却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因为他在很早的时候，尚没有进京赶考时，就发现了虐奴的不好风气。
可如今再听到这些，结合当下所处境遇，卢象升发现这件事，如果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即便是把奴变都给镇压了，那也是短暂的安稳，可废奴这在大明，怎么可能啊，真要这样做的话，天知道会出现什么呢。
也是这样，卢象升又想到了在京的天子，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卢象升的心底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