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1章 布局
改革的本质即对利益进行再分配,将一批批固化的利益群体,通过各种手段与方式给清除掉,继而扶持起一批批愿遵循中枢意志的新兴群体,以推动和改变天下大势,在缓和阶级对立的同时,能够让各阶级下的诸阶层获取到获益。
但也恰是这样,每有新政出现之际,必有一批群体想方设法的掣肘与阻挠,因为不这样做的话,他们的核心利益就受损了。
因此改革必然伴随着流血。
东南诸省治下多地出现奴变,这原本并不引人关注,毕竟就是些暴民叛乱罢了,在没有造成太大危害前,朝廷没有必要表现太关注。
然而随着卢象升挂帅平叛,节制孝陵卫、皇明宗军、靖武军、金吾军、御林军、诸陵卫一并南下参与平叛,这立时就引爆了朝野。
按常理来说,在如今这等态势下,即便是要大规模调动军队,不应该是增派到承德、辽东等地吗?
毕竟军务院枢辅熊廷弼、辽东总督洪承畴所统大军,正在漠南治下与蒙鞑、建虏展开激烈交战,如果在这里的大军,最终要是没有战胜蒙鞑与建虏的话,那将会对社稷造成极大影响与震动啊。
谁都没有想到天子反应会如此大。
居然把兵调去东南了,关键是还赋予卢象升如此重权,一时间啊,关于卢象升,关于东南多地奴变的事,就被很多人私下热议者。
而在这股风潮之下,却根本就没有人留意到,刚从东番归京没多久的魏忠贤,悄无声息的领着东缉事厂骨干就密赴东南而去了。
这次魏忠贤他们没有直赴天津,而是从通州乘船走漕运,一路南下至济南府治下,而后转道急赴莱州府所辖青岛乘船,走海路直赴南直隶而去。
之所以会这样,就是为了不引人注意。
毕竟魏忠贤此前归京,在天津停靠的一艘艘大船,所带回的惊人财富,引起了极大的轰动与影响。
这种影响,朱由校希望能持续下去。
而魏忠贤这次南下是肩负有要职的,倘若提前叫人知晓魏忠贤离京,势必会转移走这部分注意,这恰是朱由校不愿看到的。
今下的大明啊,处在一个极特殊的境遇下,如果大明能够平稳度过这次变革带来的震动,那不止能拔除掉很多毒瘤与积弊,还能积攒浑厚的国力与底蕴,继而使大明以全新姿态立于世间!
“如今的大明正经历一次严峻挑战,即便朕不过多赘言,想必你们也都能联想一二,越是在此等境遇下,就越是要稳中求变,而非是被动的选择承受一切!”
“漠南的战事仍在进行着,东南诸省也跟着不消停了,而在这前后,为了确保中枢及地方安稳,朕决意命内阁推动战时机制,却不想引起的风波不断。”
“朕始终就想不明白一点,为何有些人的贪欲就这般强,多少算多?!”
“鉴于今下这等态势,朕不希望西北边陲有任何变数,如果西北要敢有任何动荡,那大明国祚就真可能出问题了。”
朱由校的话铿锵有力。
站于御前的魏光绪、管绍宁、练国事等人,在听到天子所讲这些后,心中无不明白天子召他们至御前奏对所为何事了。
作为被朱由校提拔倚重的一批大臣,魏光绪、管绍宁、练国事他们所在领域不同,但在各自的位置上,无不是取得对应的成效与功绩。
别的不提。
就说练国事。
自领少府所辖应急清吏司以来,在过去的这些年凡是与赈灾有关事宜,皆是他与马士英一起负责,派驻到各地的赈灾、应急联合分司不计其数,使得逢赈必有贪,必有冤的格局,在他们之手得到了极大改善。
特别是一些重大灾情,练国事必会亲临现场,除了组织救援以外,还会解决各种驳杂之事。
也正是如此,像受灾频繁的河南、山东、陕西等地,别看遭灾的百姓规模众多,可真正对朝廷有怨恨的却极少。
在少府这一特殊衙署中,要说最累的或许论不出个结果,要说最能跑,差事最繁杂的非赈灾、应急两清吏司莫属。
“自孙传庭就任三边总督以来,有不少人在从中使绊子,动心思,这些密奏你们都可以看看。”
朱由校倚着软垫,伸手指向御案上所摆奏疏,看向魏光绪几人道:“对于这些人的想法,朕看的真切,无非是不想叫孙传庭在这个位置上待着,毕竟孙卿待着啊,必然会触碰到很多既得利益的。”
“但他们越是这
样,朕就越是觉得自己做对了。”
“西北在过去数载,经历的灾情可不少,为了能有效缓解矛盾,朕不止在赈灾上下功夫,还叫一批批西北百姓迁去辽东求活。”
“但有些事不能总这样,毕竟西北也是我大明疆域的一部分,如果把西北的百姓全都迁移走了,那最后高兴的是谁?不还是那些异族吗?!”
朱由校在讲这些的时候,魏光绪、管绍宁、练国事他们接过刘若愚所递奏疏,一个个表情严肃的翻阅起来。
“陛下英明。”
而当练国事听到这些时,手里拿着奏疏,抬手作揖道:“西北一带的形势,不能仅靠过去这些来平缓与解决,臣此前多次前去西北诸省,参与赈灾事宜。”
“发现这些年来,西北多地的回、蒙等族群体,受到西域、雪域所传教派影响,甚至在这期间,还有篡改的诸多邪教,对于地方安稳造成极大影响。”
“西北乃是我朝的屏障所在,如若西北不稳,则关中必乱,而一旦关中出现震荡,势必会危害到社稷安稳的。”
朱由校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练国事所讲的这些,也是朱由校为何要着改西北的原因之一,除了边陲兵镇的腐败与堕落以外,还有这里的民族与教派,但凡在这一带,没有频生的自然灾害,或许朱由校不会这般紧迫。
毕竟没有灾害,那局势就还算可控。
但偏偏在西北一带,近些年来的灾害频生,这就使得朱由校必须重视了。
一旦不进行干涉与管控的话,那大批受灾的群体,势必会受到裹挟与煽动,从而对地方造成冲击之势。
而除了上述这些外,西北一带边陲所临势力,也都是朱由校必须要兼顾到的,因为他们的崛起与衰败,是会影响到西北安稳的。
“所以朕决意叫你们到西北去。”
在沉吟了刹那后,朱由校伸手指向魏光绪他们道:“自三边总督明确以来,在西北分置的甘肃、陕西、山西巡抚一直空缺,因为这件事,朝中有司不断递奏疏,但朕都留中不发。”
“鉴于今下的形势,朕决意命魏卿赴任陕西巡抚,命管卿赴任山西巡抚,命练卿赴任甘肃巡抚,朕希望你们到任后,能够尽快熟悉所辖之地实况,配合好三边总督对西北的种种措施与维稳。”
“朕也知诸卿所赴之地,都存在着这样或那样的问题,所以朕也为诸卿挑选了一批肱股之士同行,同时还准备了一批钱粮!!”
果然是这样。
魏光绪他们听到这里,无不在心里暗暗道。
其实在听到关于西北的事宜时,他们或多或少就猜想到了,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天子会这般果决。
不仅叫他们前去西北各地任职,还挑选了一批人手,甚至是准备了一批钱粮,随他们一起前去西北。
相较于钱粮,魏光绪他们更关心的,是哪些人跟他们一起前去西北各地,毕竟就刚才看到的种种密奏,无不叫他们感受到西北形势之严峻。
西北苦寒且贫瘠,如果没有真本事,没有大毅力的人,根本是不可能在这里待下去的。
对于魏光绪他们的担忧,朱由校很早就想到了,所以在选定魏光绪他们时,朱由校也精心挑选了一批才俊。
苏观生、董志宁、华夏、王家勤、张梦锡、陆宇?、毛聚奎……这些在天启二年的新科进士,过去这些年,被朱由校派到各地去历练,即便是有所功绩继而晋升,也都是在地方担任更重要的职责。
在他们这一批进士中,最耀眼的非卢象升莫属,尽管卢象升不是状元郎,但不是人人都能成为卢象升的。
朱由校用了近七年的时间,围绕中枢与地方,构建起了一个递次分明的人才梯队,而其中凡是被朱由校看重的,全都会纳进特殊考核之中。
这样当需要一些人,去到新的位置上去,朱由校就会从中进行挑选,以确保中枢与地方的安稳。
任何事情,都是需要有人去推动落实的。
没有人去推动落实,那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也恰恰是这样,朱由校对待官场的清洗,呈现的是一个阶段清理一批的总体态势,这为的就是秩序的安稳。
而钱谦益一案的出现,是波及范围最广的一次要案,而是从这次要案开始,大明将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换血。
这次换血何时结束,即便是朱由校也不能轻易下决断。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紧密围
绕新一届内阁的官员队伍,能够紧密围绕内阁而转,那么这次大换血才算结束。
“西北一定不要乱啊。”
魏光绪他们走了,而在他们走后没多久,朱由校却囔囔自语起来,如今这种形势,一北一南皆有战事出现,伴随着这一状况的出现,势必会有大批的资源要进行倾斜,如果西北再乱的话,恐已经好转的中枢财政就可能撑不住了。
不过对孙传庭、魏光绪、管绍宁、练国事他们,朱由校是有十足信心的,这批肱股栋梁是用他们的行动,来证明他们的能力与忠诚的。
如果说连他们都在西北做不好事情,即便朱由校再抽调别的人赴西北任职,恐也很难改变什么。
该布下的局都布了。
剩下的就只能靠时间来沉淀了。
至于别的,朱由校不会理会。
既然选择重用孙传庭他们,那就要给予他们绝对的信赖与倚重,哪怕在这前后,西北各地真出现些动荡,朱由校也必须毫不保留的支持,如果连他都不支持,那孙传庭他们将何其可悲啊。
“陛下,荆王求见。”
在此等态势下,殿外一名太监走进殿,毕恭毕敬的作揖行礼。
“宣。”
朱由校言简意赅道。
没多时,荆王朱慈烟来了。
“臣拜见……”
“京城王宅群建的怎样?与之配套督建的住宅区,对外售卖的怎样了?”
看着作揖行礼的朱慈烟,朱由校摆摆手打断了。
“禀陛下。”
朱慈烟听后,当即作揖道:“京城王宅群的督建,最迟到今岁年底就能初见成效,即便各地就藩的宗藩,全都归京而居,臣都能确保他们有地方住。”
听到这里,朱由校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挑选的这批王大臣,果然没有一个是掉队的。
对大明宗藩进行集中聚京一事,朱由校很早就谋划好了,但是碍于形势吧,朱由校却没有这样做。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朱由校觉得这件事能做了,先把分散各地的宗藩,全都给迁移到京城来,这样在大明各地,就能少一个个土皇帝了。
而等此事最好后,大明对外取得一些进展,就能顺带推动移藩了,即便其中的一些人是不堪重用的,那朱由校也会设法进行爵位更迭,以叫合适的人前去就藩。
就像在朝鲜理政的朱聿键,先前只是世孙,但随着朝鲜局势的变化,没有一个王爵傍身,这终究是不合适的,所以朱聿键就承袭了唐王爵。
在朱由校看来,大明宗藩要么就老实待在京城,要么就奔赴海外各地发挥作用,这样才能支撑起他所构想的种种。
大明朝的废物实在太多了,朱由校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分批去淘汰掉那些占据高位的废物,好叫真正有能力的人提拔上来,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追随着自己的脚步,带动着大明朝向一个全新的境遇发展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