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走马上任
一处幽静的、等级森严的干部大院。n
红色的拍子，击中黄色的兵乒球，打出一个漂亮的弧线，落在对向的桌面上。n
一个穿着汗衫的老头儿稳稳的挥动着拍子，把乒乓球击打回去，因为角度太刁钻，球落在左侧边缘。n
罗锐飞身而去，想要用球拍接住，但却迟了一步，乒乓球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n
“嘭，嘭……”n
“不行了，老爷子，我打不动了。”罗锐叫苦，一边用球拍往脸上扇风。n
地面上都是掉落的乒乓球，红的，白的，不下一百颗。n
魏大明嘿嘿一笑：“罗小子，你这体力可不行啊。”n
罗锐走到一边，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口，心里腹诽，老爷子多少还是有些眼力劲，知道说自己体力不好，没说技术不行。n
这三个月来，罗锐每天下午就过来陪老头儿打球，说是打球，其实就是陪练，单纯喂球而已。n
“魏爷，我最近学习压力太大，懈怠了，见谅，见谅啊。”罗锐一边笑道，一边看向活动室内。n
这活动室的面积很大，除了十来张兵乒球之外，隔壁还有羽毛球、篮球场。n
但打乒乓球的人特别多，毕竟是国球嘛。n
另外就是退休干部的喜好。n
这大院里都是退下来的高级干部，一眼望去，不是这个部委的，就是另一个部门的，即使已经不管事儿了，但影响力还很大。n
除了罗锐之外，给领导喂球的有十来个青中年的领导干部。n
这不，就旁边那张台子，一个中年人跑的气喘吁吁，不断地喂球，看似已经使出浑身解数，搞得满头大汗，其实那是表演来着。n
他对面的老干部，脚都没动一步，打的他落花流水。n
罗锐眨眨眼，觉得心好累，前几年，魏群山闲着没空就让罗锐陪着钓鱼，现在嘛，还得陪着他老爹打乒乓球，这叫什么事儿吗？n
魏大明七十好几岁了，但身体还很坚挺，精神也很矍铄，比之普通老百姓，他优渥的生活条件，确实能让人延年益寿。n
别的不说，就单单这活动室内，还专门配备了好几名医生看护，定时定点的观察老领导们运动的状态。n
罗锐先前之所以叫停，就是因为医生提醒过魏大明，运动要适量，别太激烈了，所以他才就坡下驴，说自己体力跟不上了。n
这叫啥，这叫人情世故！n
魏大明从椅子上拿起两条崭新的毛巾，递给罗锐一条，一边向还在喂球的中年人努了努嘴，开口道：“罗锐，你知道他是谁吗？”n
“谁啊？”罗锐好奇。n
“云省的政法伟书记，潘海。”n
罗锐吸了一口气：“这么大的官儿？”n
要真谈职务，不论职称，这潘海可能比吴朝雄还高一级。n
不过，海东省是经济大省，一般经济发达地区的领导，又天然比相对较穷的省份更牛叉一些。n
他的身份都那么高了，那他对面的这老头儿，罗锐已经不敢想了。n
他稍稍看了一眼，心里一惊，这才想起小时候，经常在电视里看见这位。n
因为已经退休多年，对方不怎么注重仪表，而且头发也白了，自然很难认出来。n
罗锐转过脸，心惊肉跳的用毛巾擦拭脸上的汗水，不敢再多看一眼。n
难怪来帝城之前，魏群山和胡长羽多次告诫他，要低调，低调。n
罗锐咽下一口唾沫，没再听见旁边的球拍声。n
他正狐疑，便看见魏大明已经走过去，和那位老者聊了起来。n
而潘海接过秘书递来的毛巾，一边擦手，一边向罗锐走来。n
“罗处，你好啊。”n
见对方伸手，罗锐赶紧和他握了握。n
“潘书记，您好。”罗锐有些讶异，对方怎么会认识自己？n
潘海笑道：“早就听说罗处破案如神，没想到你的球技也不错。”n
要不，咱们比试比试？罗锐心里腹诽着，但表面上却显得很庄重，不用说，今儿晚上陪魏大明打球，不只是单纯的打球。n
罗锐搞不清楚这层意思，只好赔笑道：“潘书记过奖了。”n
潘海把手里的毛巾递给秘书，秘书知道领导要谈事儿，恭恭敬敬的远离了好几步。n
“罗处，明人不说暗话，我来帝城已经半个月了，除了开会之外，我也在向上面要人。”n
要人？罗锐犯起了嘀咕，脸上只是笑了笑，点了点头。n
“我已经向组织上申请，安排你去我们云省公安厅，担任邢总总队的副总队长。”n
“我？”罗锐心里讶异。n
不是说好了，学习完了就回海东省，怎么扯到云省了？n
罗锐还没回话，潘海继续道：“我们云省是边境省份，这些年啊，恶性案件频发，这个事儿你应该也是知道的。特别是缉毒、走私等案件猖獗。n
我们抓完一茬，又立即冒出来一茬，搞得我们很头疼，治理起来也很困难，我们需要一个年轻、强有力的省厅干部，打击这些黑恶势力。n
我们选来选去，就觉得你最合适。”n
“不是……”罗锐心里没底，但对方把话已经说出口，那肯定不是无的放矢了：“我能行吗？”n
“能不能行，试一试不就知道了？”潘海笑道：“我知道你有顾虑，海东省公安厅肯定对你已经有了安排，不过你现在到了这个位置上，要着眼于未来。n
海东省的治安环境一天比一天好，这是整个警务人员的功劳，但毫无疑问，你是发挥了关键作用的。n
这就像参加汽车拉力赛，咱们不能只在好路段上开车，得去山区，得去不好的路段飙车。n
你想啊，要是你在咱们云省，也能像在海东省那样治理好，你前途无量啊。”n
在消息不明确的情况下，罗锐也只能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n
潘海倒是一直在讲云省的情况，这让罗锐越来越坚定，吴朝雄的安排落空了。n
潘海离开后，只剩下魏大明和他自己。n
果然，魏大明开了口：“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n
罗锐问道：“部里对我已经有了安排？”n
“没错。”魏大明笑道：“一个月后，你去云省。”n
“不是，老爷子，我在海东省待的好好的，怎么突然来了这一茬，吴厅那边我怎么交代啊？”罗锐叫苦。n
“用不着你交代，这事儿他已经知道了。”n
“啊？”罗锐叹了一口气。n
魏大明背着手，带着罗锐走出活动室，在大院里闲逛起来。n
“小吴子，还有小胡和我那兔崽子，他们什么心思我还不明白吗？罗锐啊，有句话叫做树大招风，不能什么好处他们都想要。”魏大明高深莫测的看了他一眼。n
“这对他们，对你都不好。再说，你去云省工作，这是组织安排的，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总之一句话，你听从调遣。”n
“行，我听老领导的。”罗锐没法再说下去，他把老爷子送到楼下，然后走出了大院。n
帝城的夜晚，霓虹闪烁，车水马龙。n
罗锐开着车，他还没到家，一个陌生的号码就打了过来。n
接听后，他听出了吴朝雄的声音。n
“罗锐，你刚从大院里出来？”n
“是的，吴厅。”n
“诶，既然如此的话，你就听从上面的安排，好好干。”n
“是！”罗锐应了一声，问道：“那攻坚班的队员？”n
“一般来说，上任地方，不能带那么多人，不过考虑到你去云省人生地不熟，我会和云省公安厅和部里通通气，看能不能让你多带几个人过去。”n
“那行，谢谢吴厅。”罗锐挂了电话。n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罗锐前往部里。n
因为部里和d校的学习任务已经完成，所以他前脚刚去，就被人通知去组织部。n
果不其然，调令亲自发到了他手上，而且副部长也和他谈了许久。n
回到家后，已经是下午时分。n
罗锐把即将上任云省的事儿，告知自己家人。n
对于这个结果，家里人没有任何准备。n
莫晚秋正在陪孩子堆积木，除了她之外，林晨也在旁边。n
林晨也在帝城待了三个月，也是参加组织的学习培训，以借住的名义，在罗锐这里混吃混喝。n
听见这件事儿，莫晚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开口道：“我和孩子就留在帝城，你自个儿去就行了。”n
罗锐点点头，心里很是愧疚：“你放心，只要放假，我肯定马上回来陪你和孩子。”n
吴朝雄的速度很快，当天晚上，他的电话又打了过来。n
确定了罗锐去云省的人员名单。n
除了他自己之外，还有林晨、楚阳、乔雪和方永辉，章勇被留了下来。n
意思是罗锐能带去四个人。n
上任之前要做背景调查，罗锐的情况比较复杂，需要在帝城继续逗留一个月。n
几天后，其他四个人已经赶往云省公安厅，先为罗锐的上任做好安排。n
这个月是罗锐最为清闲的时光，他陪莫晚秋几乎把整个帝城给逛遍了。n
长城去了，故宫也去了，后海也去了。n
去后海那一次，罗锐还看见了好些明星。n
临走前的头天晚上，罗锐和莫晚秋独处一室，像没订婚之前那样奔放。n
时值十一月，帝城的天气已经非常冷了。n
罗锐独自一人搭乘飞往云省的航班。n
落地后，林晨、楚阳、方永辉和乔雪已经在等着了。n除了他们之外，还有省公安厅的诸多人。n
罗锐来之前，已经详细了解过，云省公安厅的厅长叫宋奇元，总队长叫黄卫东。n
来接人的就是黄卫东，一个干瘦的老头儿，但目光锐利，似乎能看透一切。n
他亲切的握着罗锐的手：“罗总，欢迎欢迎。”n
罗锐还第一次听见这个称呼，心里除了感慨之外，也有一种巨大的成就感。n
一行人分两辆车离开机场，驱车前往省伟。n
拜码头嘛，总得去见见各位领导，打个招呼。n
这个招呼一打下来，天就黑了，罗锐连云省公安厅的门口都没进去过。n
住宿倒是一早就安排好了，单位提供的。n
除了罗锐自己之外，林晨他们也住在这片楼里。n
罗锐住的两室一厅，按照他身份提供的，但实际情况只有他一个人住。n
罗锐晚上喝了不少酒，但神智还是很清醒。n
林晨他们也没着急回去，聚集在客厅里聊着天。n
方永辉开口道：“罗大，当了总队长，谈谈您的想法呗？”n
罗锐坐在沙发里，笑道：“方师兄，别乱说话，副的，副的。”n
方永辉一听罗锐这么喊自己，脸一下就僵住了。n
楚阳仰天摇头：“组长，您也太打击人了。”n
乔雪和林晨自然明白他们和罗锐的关系，算起来，楚阳和方永辉是罗锐同一个警校出来的师兄。n
要是罗锐不提这一茬，两个人几乎都忘了，罗锐还是他们师弟，但对方竟然已经爬到他们遥不可及的位置。n
他们心里都很明白，之所以一直能跟着罗锐工作，不是自己能力有多强，而是罗锐用惯了他们。n
罗锐坐直身，看向他们：“说说吧，最近这个月，你们在云省都干了一些啥？”n
林晨举起手，嘴里还吃着芒果干：“我给你办公室买了两盆绿植，办公室的窗帘也是我换的！”n
她有些洋洋得意，却换来罗锐的一个白眼：“除此之外呢？”n
“我还帮你尝了尝这里的美食，特别是云城的米线，那个叫地道！”n
“你别说话！”罗锐不想搭理她。n
乔雪放下手里的水果刀，讲道：“罗总，咱们来了一个月，从内部打听到的情况是，您是分管专项工作，具体的工作任务需要黄总委派。”n
方永辉点头：“这边的案子大多都是缉毐和走私，就前几天，省厅还打掉了一个贩毐团伙。”n
楚阳跟着道：“要说一些大的地级市治安情况没多大问题，特别是那些稍微偏远的县城，情况就很复杂，治安环境也不好。”n
方永辉：“还有啊，咱们国内流通的那些抢支弹药，除了海西省那边，就云省这边的情况最严重，每年的刑事案件远比其他省多。就一把改装过的手抢，一千多块就能买到。”n
罗锐颔首，这些事情，他早有预料。n
在部里的时候，他已经把去年云省汇报的工作文件都看了一遍，云省公安厅的工作重心，有三样，分别是缉毒，走私和打击电诈。n
翌日一早，罗锐穿戴整齐，提着公文包，出了门。n
家属楼就在云省公安厅后面，走路十分钟就到，所以也用不着开车。n
来到刑侦总队的大楼，照样是开会。n
当然，开会主要为了让罗锐认人，也为了让别人认识他。n
一个27岁的刑侦副总队长，任谁都觉得不可思议，特别是罗锐侦办的案件，也经常用于内部学习。n
他这张脸就是自己的名片。n
开完会后，黄卫东便带着罗锐去各部门熟悉情况，这又花费了不少时间。n
“罗锐，怎么样？和你们海东省比，是不是觉得咱们这里又穷又落后？”n
此时，两个人正坐在办公室里，这会才有工夫闲聊。n
罗锐笑道：“大差不差，在哪儿工作都是一样的。”n
黄卫东点点头：“别的不多说，你能来，我和宋厅是非常高兴的，而且你也是咱们潘书记专门去帝城请来的，工作这一块，你放心，我们一定全力支持你。”n
昨天去省伟，潘海还拉着罗锐的手，聊了一两个小时。n
他这副做派，无疑是想要告诉在场的人，罗锐现在是他的人，他是大力支持的。n
罗锐谦虚着回答说：“请宋厅和黄总放心，我一定尽心竭力工作，绝不辜负组织和领导们的期望。”n
黄卫东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当这时，房门被敲响。n
“进来。”n
一个穿着制服的民警打开门，探头说道：“黄总，罗总你好。乌城发生了多起枪击案，需要我们省厅协办侦查。”n
“乌城？”黄卫东站起身来：“严重？”n
民警点头：“挺严重，乌城市局在线上，等您过去呢。”n
“行，去会议室。”黄卫东招呼道。n
刑侦会议室里，电子屏上显现出乌城市局的会议桌。n
会议桌后面坐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以及刑警支队长。n
罗锐进去后，看见这两个人的桌面上放着牌子。n
乌城副局长名叫杨礼信，支队长是个女人，叫席娟。n
两个人看见黄卫东进来，便立即从会议桌后面站起身，以表恭敬。n
虽然是视频连线，但并不妨碍开会。n
黄卫东落座后，开口道：“杨局，什么个情况？”n
杨礼信点点头，回答说：“情况是这样的，10月30号深夜，在我们乌城批发市场的大马路上，发生了一起枪击事件。n
被害人是批发市场的老板，他当时驾驶一辆红色的丰田车，刚从批发市场出来，就被人打了三枪，而且枪枪致命。n
本月的一号，也就是昨天凌晨一点，在我们市中心、健民路的十字路口，同样发生了一起枪击事件。n
被害人同样驾驶着一辆轿车，在等红灯的时候，被人开枪打死！”n
闻言，罗锐皱了皱眉，难怪乌城市局这么快就把案子上报到了省厅，涉及到持抢杀人，那是大案要案，需要立即往上通报。n
但第一起案件发生时，乌城市局可能还想要自己调查看看，但第二起案件发生，他们肯定坐不住，再不通知省厅，那就是渎职了。n
黄卫东铁青着脸，不用说，这案子已经发生三天了，现在才通报省厅，他能有好脸色？n
“你们侦查到了什么线索？”n
杨礼信咳嗽两声，回避着他的视线，回答说：“我们调查了被害人的人际关系，这两个人都是做生意的，而且平时也没有生意往来，也不认识。n
不过，我们调查得知，他们是被同一把枪械杀害的，也就是说枪手是同一个人。”n
黄卫东冷冷道：“那你查到枪手身份了吗？”n
罗锐叹了一口气，黄卫东这是明知故问，想要对方难堪，要是真找到枪手身份了，他们还用得着向省厅申请协办？n
杨礼信摇头，但他旁边坐着的支队长席娟开了口：“黄总，虽然没有查到枪手的身份，但我们掌握了第二起枪击案的现场视频……”n
黄卫东不等她把话说完，吩咐道：“传过来！”n
“好！”席娟离开座椅，从视频里消失。n
不多时，会议室的工作人员向黄卫东讲道：“黄总，视频发过来了。”n
“打开看看。”n
“好！”n
黄卫东侧过身，看向会议桌前面的大屏幕。n
为了让罗锐看的更清楚，他还站起身来：“来，罗锐，你坐前面。”n
罗锐笑着摇头：“没事儿，我坐这儿也看的见。”n
片刻后，视频被投放在大屏幕上。n
左上角的时间显示，2011年11月1号，凌晨一点三十三分。n
地点：乌城、建民路和马院路的十字路口。n
因为调取的是交通监控，所以角度是俯拍的状态。n
而且视频质量也不太好，显得有些模糊。n
时间来到凌晨一点三十五分，一辆白色的福特车出现在视野里。n
因为是红灯，所以福特车停在了斑马线前。n
司机正在车里抽烟，他的左手还搭在车窗边上。n
几秒钟后，一辆摩托车驶来，停在了他的左侧。n
摩托车上坐着两个人，都戴着黑色的头盔，看不见他们的脸。n
坐在后座上的那个人，快速地从怀里掏出一支手枪，枪口对准福特车里的司机。n
司机这时还偏头看着这两人，双方的距离就两米不到。n
“砰！”n
“砰！”n
那人扣动了两次扳机，司机一头栽倒在座椅里。n
这人还不放心，跳下摩托车，跑到车窗外面，又往司机身上放了两枪。n
打完之后，这人快速地跨上摩托车，前面骑车的人一轰油门，快速地逃离了现场。n
这一连串的动作发生的时间只有十几秒。n
案发的时间在凌晨过后，路上行驶的车辆很少，想要寻找目击者比较困难。n
而且，刑事侦查最怕的就是用抢杀人，现场除了留下弹壳，像是指纹、毛发什么都没有。n
罗锐吐出一口气，心里想着，这个案子，确实挺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