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孟玉楼
青石瓦房,门前一条石阶,两侧种植石榴树,屋檐下挂着红灯笼。
瓦片都是崭新的乌青色泽,一瞧这门户,必定是新修不久。
说起来除了知县相公的后院,李吉还就没见过这般精致的院子。
“哥哥,此间房舍是兄弟我之前用着,如今屋子里该撤走的都撤了,你放心住着就是,只要是在孟州城内,绝对无人敢来打扰你们夫妻清净。”
施恩拍着胸脯说道。
李吉眼珠子转了转口上接过话来:“如此大恩,我怎生受得?”
“嗨,自古英雄惜英雄,哥哥是铁骨铮铮一条汉子,为民除害的好儿郎,如何受不得,再多休提就是与兄弟见外了啊。”
施恩一通抢白李吉。
李吉也不管他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他如今爱妻李小娥生病,自然要寻一个好住处休养。
总之,管你什么意思,我一并受了。
他刚才两句也不过是客气一说,见施恩如此识趣,李吉倒也收下这份人情。
“好兄弟。”
李吉口上道,举步就要朝院走。
正值此时。
大门开了,门后竟探出一张娇艳的面容来,水灵灵的脸蛋,眼皮下却又有几点微麻,长发挽成盘髻,衣衫不算单薄,可一股婀娜身姿,长挑身段儿却是掩盖不住。
一双水汪汪眼睛好奇地盯着李吉。
“兄弟,你这是……”
李吉脸色不变,声音却是低沉了三分。
“还不快出来见过我家李吉哥哥。”
施恩先是对那个身段姣好的美人猛一招手,然后才笑嘻嘻说道:“哥哥,此女名唤孟玉楼,她本是清河县布贩子杨宗锡之妻,那厮来我们这里交易。走狗屎运的,赚了不少银钱,后来就想着去赌坊小玩一把。结果一直赢,赢了半天不肯走,最后就把婆娘押给了赌坊。”
声音顿了顿,施恩有几分惋惜道:“这娘子温柔和气,兼之端正。谦卑亦是有度,这年头从来不缺美人,不缺好颜色。却唯独缺少规规矩矩的美人。如今嫂嫂病了,正好要人照顾,小弟就自作主张命她来此,照顾嫂嫂,并把她送给哥哥。至于哥哥到底是收用了是,抑或直接拿去发卖,那都是哥哥事情,今日入宅,她就不归我管啦。”
施恩一番话说得轻巧,其中险恶的布局。
当初杨宗锡卖布,此人又在局中扮演什么成分,是个什么成色,不言而喻。
李吉先是朝美人平和地笑了笑,再把施恩扯到一边皱眉道:“既然是你买来的女人,我受用算怎么一回事儿?况且我李吉从不假二色。”
李吉说得是正义凛然,实则说不动心,那才是怪事!
只不过一方面是江湖爷们好面子。
自古以来,除了曹操,哪个英雄会当面问——城中有妓女乎?
如此行径,简直轻浮。
第二则是发妻李小娥如今尚且在生病中,莫名带个女人回去。
如此行为,必定让小娥齿冷。
李吉的良心做不出如此不要脸的事情来。
“哥哥你放心好了,这女子,小弟我尚且没有用过一次呢。”
施恩却是不明白李吉的意思,只当他是嫌弃,便挑明说道。
“你……”
李吉眉头挑了挑,正欲说点什么。
谁知施恩又抢白道:“再说哥哥就算是正人君子也无妨,小弟送此女与你不过是照顾嫂嫂罢了。待嫂嫂病好,你到时候发卖就是,况且哥哥若不受用,我也就勉为其难地纳作第十六房小妾……”
“你这厮,十六房妾?”
李吉连刚才想质问的话都忘了,瞪大眼眸。
这厮能消停过来?
难怪明明身上有武功架子,却又有精气神却又有几分萎靡,一天换一个,那也轮转不过来啊。
奢侈,实在是太奢侈。
“那也不算,目前是十五房,哥哥我可是快活林半个主子,我不受用?如此女子,就只有便宜给我老爹,六十多的老头子,掀开衣服能摸到格手的肋骨,享用如此美人儿,实在有几分暴殄天物。我爹爹不受用,就只有给那张团练,黑炭一般的汉子,岂不可惜,更是糟蹋了美娇娘?”
施恩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
李吉一想到如此水灵灵出色的美人,每天夜里却只能伺候一个老头的活儿。
那等场景,真就是辜负了人
生,辜负了青春。
“你这,你这……”
李吉舌头转了,心底却是想到李小娥来,有个粗使婢女使唤着,她能轻松不少。
“那好,就让她先照顾你嫂嫂,待诸事毕了,我就……再作计较。”
李吉怕被看轻,本来想说待诸事毕了,我就把她送还给你。
在此期间,若是动了她的身子就天打雷轰云云。
可这番话尚且没说出口,他自己都觉得虚伪,恶心。
一个女人罢了。
各种念头翻滚。
话到临头,李吉又给咽了回去。
他叫李吉,不叫李下惠,很多事情不是简单意志就能把控住的。
“哈哈哈,哥哥能如此想才叫弟弟宽心啊。”
施恩豪气笑道。
如孟玉楼这般的女子虽是不错,可正如施恩所言,快活林最不缺少的就是好颜色。
李吉一个人一张弓,两三壶箭就能平下一山的草寇,挫败张团练的阳谋,帮了自家大忙。
他又如何舍不得区区一件好看的衣裳?
搬到新居,不用再睡骡车,又食了几屉孟玉楼制作的精美点心,精神头恹恹的李小娥很快就酣睡起来。
当天晚上。
李吉把李小娥安置好后又与孟玉楼交代了几句,就去了快活林与施恩喝酒。
那孟玉楼笑容矜持,说话温声细语,想来也是个好脾气。
她往后衣食所赐,皆拜李吉,李小娥。
但凡聪明一点,必定是悉心照顾李小娥,而不至于生出什么坏心思。
因为眼下是其与主母搞好关系的最佳时机。
快活林中,施恩本意是叫几个舞女献舞,再与李吉把酒畅饮。
不过,这一项提议被李吉否决。
大家就简简单单,痛痛快快地大吃一场酒席就行。
丫鬟仆从进进出出,忙里忙外,新烫的果酒,热气腾腾的点心,大块的酱骨头,牛羊肉……碟子布了满满一桌。
嘴里淡出鸟来的李吉这一场却是吃得极为痛快。
酒过三巡。
李吉还是问起了城池外没多远,为什么会有匪盗的事情。
施恩眼珠子转了转道:“哥哥是不知道。正所谓隔行如隔山,城里识趣的都唤我一声小管营,唤我爹一声老管营,何为管营?就是这牢城的老大,第一看守。可问题在于我爹只有管理城中犯人的权力,而没有组织他们去外面缉拿匪徒的权利。”
声音顿了顿,施恩又道:“正所谓一个人,只能做一个人的事情。别说我这个小管营,就算是我爹这个正在的牢城管营也不敢去调一帮子犯人出城。真正能打击地方匪盗的只有张团练以及大家伙的上司兵马都监。”
施恩甩出一番托词来。
李吉心知事情没这般简单,这厮不与自己交心,他也就不徐不疾地喝起酒来,聊一些风花雪月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