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魏惠子壮士断腕,退钱维稳!
魏惠子皱眉看向王迁,“你不会跟朕说彩注计售卖你贪了很多吧?”
王迁身子一颤,忙不迭跪下,“陛,陛下!”
魏惠子面色一沉,极力压制怒火,咬牙道:“不管你贪了多少,都给朕吐出来!”
王迁满脸难色,“微臣只不过拿了,拿了几万两,但还有三十万两被各地官府跟差役分了,想要收回来,只怕很难。”
“三十万两……”魏惠子眼皮狂跳。
短短数月,只是售卖彩注而已,
这要是一年下来,至少要百万两!
“这群蠹虫!”魏惠子暴怒,“朕不管你拿了多少,官差拿了多少,国库里进了多少银子,朕拿出去赔给百姓。
你们吃了多少,都给朕吐出来!
谁不吐,谁就死!”
最后一个“死”字魏惠子几乎是喊出来的。
以至于唾沫都崩到了王迁脸上。
但王迁却不敢擦拭,而是浑身颤抖。
他知道这位魏皇陛下的性子,多疑是多疑,却也好贤名。
当他动怒时,那就是真的怒了。
他说要杀人,那就是真的杀人!
可事实上他还有所隐瞒,除了他自己拿的,地方官差拿的,朝中还有不少大臣都参与到了其中。
彩注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这么快的推广整个魏国,跟朝中这些官员的大力支持脱不开干系。
他们或是地方上的世家大族,或是世家大族的门生故吏。
他们跟王迁私底下的“交易”是二八分账!
王迁代表朝廷,占八成。
他们占两成。
即便如此,这些人手中也分了五十多万两。
这些银子,他怎么要回来?
更何况这次要求朝廷赔偿的背后也有他们的影子!
这些人不知道受了谁的蛊惑,想出“凭票退钱”的法子,为的就是借助百姓愤怒的“势”去骗取朝廷的赔偿。
要他们掏钱还给自己?
怎么可能!
“陛下,真要退钱的话,恐怕很难……”
“难也要办!”
魏惠子气急败坏,“左起叛乱,五国结盟伐乾在即,朕不希望这个时候我大魏出现民乱!
若你解决不了这件事,现在就可以以死谢罪!”
王迁身子一颤,赶忙拱手,“遵旨!微臣这就去办!”
他知道,这件事再难他也得办,不办就得死!
心下慌乱的王迁离了皇宫,匆匆赶往御史何玉庭家里。
大魏鲜有人知,这位以清廉、直谏闻名的何御史在这次彩注分账中是仅次于朝廷,排在第二的!
得知王迁来的目的,何玉庭只是做了短暂挣扎便命人去取银两。
至于已经花掉的银子,则被他以家中珍藏的文玩古物充抵。
王迁得了银子跟东西,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待其离去,从内堂走出一人。
何玉庭瞧见之后,赶忙起身。
那人微笑道:“何兄不必如此。”
何玉庭忍不住问道:“吴兄,既然要让魏国局势更乱些,何不找个理由不还他银钱,而是给他呢?”
“这叫……沉默成本。”
“沉默……成本?”
“就是……我给你举个例子你就明白了。
你花了十两银子娶了一个美貌妻子,婚后发现她不善女红,不操家务,不敬父母,你下了朝回家连一口热乎饭都没有,你待如何?”
何玉庭想都没想,“这种妇人,留之何用,自然是休了!”
“一百两呢?”
“啊?”
“我是说,你娶她花了一百两呢?”
“一百两……”何玉庭摇头,“还是得休,这样女子留之无用!”
“嗯。”来人点头,“可要是你倾尽家财娶的一个女子呢,又该如何?”
“怎么会有这么蠢……”何玉庭本想吐槽,转念一想明白这是人家说的“假如”,面露沉吟,片刻后目光一凝,看向来人。
来人微笑,“明白了?”
何玉庭心下骇然,这世上居然有人如此擅长把控人心之人!
所谓“沉默成本”就是让王迁能收回一部分银两,觉得彩注计一事有妥善解决的可能。
如此一来,他就会以为退钱就能平息民愤,解决问题。
届时即便钱收不回来他会陷入两难境地:放弃,则前面做的所有努力都白费。
坚持,则需要投入更多的银钱!
可因为此前投入的银钱,无论是谁大概率都会选择继续。
当然,不继续也没关系——一部分百姓获得赔偿,一部分什么也没获得,百姓会更愤怒,魏国局面会更动荡!
何玉庭甚至还确定,王迁收上去的银钱会优先赔偿给那些世家豪门,以弥补他们此番掏钱的损失。
人说更多的百姓可能什么也捞不到!
届时只要“吴兄”这样的人暗中推动,微澜也会成为巨浪!
可以说,魏国自第一期操控彩注计开始,就落入了对方的圈套。
此后随着时间推移,每次操控彩注都是在增加反悔的代价。
而这,正应了眼前之人所说的“沉没成本”!
彩注计,从一开始就是针对魏国的陷阱!
可笑那位魏皇陛下,自诩大魏乃至列国第一明主,竟被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耍得团团转。
其代价,是要搭上整个大魏!
放眼大乾,能想出这种狠辣计策的人,应该只有那个年纪轻轻便声名鹊起的许良了。
大乾这短短一年多的变化,一方面是女帝登基,采取了一系列雷厉风行的手段。
另一方面便是女帝力排众议,破格重用了许良。
一个负责出计,一个负责拿主意。
如同行驶在风浪滔天大海上的一艘大船,一人辨明方向,一人掌舵。
任风浪如何大,二人搭配之下,能确保大船安稳航行。
反观魏国,真的是……一言难尽!
战场、商场、朝堂,魏国无一能与大乾相提并论。
此消彼长之下,魏国被灭已成了不可逆。
即便不是被大乾灭,也定然会被其他国家吞并。
在这种情况下,他能做的就是提前布局,争取先机。
事实上,他之所以愿意接受对方提议,推动魏国暴乱,也因为对方坦诚以待,说了“此局乃许良许大人所设”。
他不是没想过去揭发,却想到了对方既然敢承认就自然有后手。
若是一着不慎……
“吴兄,王某助你推动此事目的有二:
其一,为我何家后人谋一条出路。
其二,请吴兄转达大乾陛下,魏国若被吞,也是大乾子民,还请陛下善待自己的臣民!”
吴姓男人笑容和煦,“王兄这是哪里话!
吴某来之前许大人曾亲自交待过,他很钦佩王兄的为人。
既直言敢谏,又务实不虚。”
何玉庭知道只是恭维,却没有过度谦虚,拱手应下。
遥望皇宫方向,他幽幽一叹,陛下,恕微臣不能死忠大魏了。
大乾,皇帝萧绰二十三,那许良才刚加冠成年。
二人年纪虽轻,魄力、手腕、心胸却成熟大气,远在列国君主之上!
且种种态势表明,只要不出意外,大乾未来十年、二十年乃至数十年的朝堂建设都是以二人为中心组建。
事实上,大乾朝堂上一批新朝臣的任用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武将中重用了顾春来、王破虏、林北狂。
这些人都是许家嫡系!
文臣中如张居中、陈庆之、李源,这些人要么是一心为公,要么就是许良忠实的拥趸。
整个大乾朝上下一心,其凝聚力非同小可!
反观魏国,年龄与大乾女帝相仿的大殿下二十五,二殿下二十四,三殿下二十一,无一人才干能与萧绰相比!
且他们还各有明显的短板:
大殿下好娈童,沉迷酒色。
二殿下残暴好杀,动辄取人性命,
三殿下虽有聪慧,却气量狭小,无容人之量,偏又跟魏皇一样,好虚名。
至于那几个公主,也是刁蛮的刁蛮,奢靡的奢靡。
更过分的是二公主,自十七岁时便开始养面首!
如此局面,要么是魏皇死后由其兄弟中的某个继承皇位。
有这个资格的,魏氏唯有英武王魏婴。
但魏婴也不适合,他只喜打仗,治不了国……
何玉庭有此选择,心底也很挣扎。
一面是忠君爱国,一面是天下苍生。
……
王迁收了何玉庭还的银两财物,心底松了口气,让人将银两收好后果断前往下一家。
崔家,河东崔氏,乃是魏国有名的世家。
虽不比立国几个贵姓,却在清流世子中颇有名声。
王迁见了崔家家主,也是朝堂上的同僚——崔松后,言简意赅说明了自己来意。
为了让对方放心,他还将何玉庭归还银两的事也说了一遍。
本以为注重声名的崔松会跟何玉庭一样,痛快交出银子,没想到崔松听完之后皱眉道:“王兄,当初是你想要我等助你早早完成彩注售卖才再做下此事,如今事成,却弄出这么件事要回银子?
这种做法,未免有些卸磨杀驴!”
王迁面有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劝道:“崔兄,此事绝非王某所为。
试想一下,这么做对我有何好处?
你放心,这些银钱我会让人赔付崔兄族中之人……”
崔松摆手打断,“王兄,岂有食物入腹还能无恙吐出之理?”
王迁急了,“崔兄,这可是陛下亲自下旨。
谁若不从,便以贪污严惩!”
崔松被逼无奈,“银钱大部都用来助朝廷宣扬彩注了,如今只剩下三万多两……”
“三,三万?”王迁晃了晃,“崔兄啊,莫开玩笑,九万多两的银子啊!”
崔松面露不悦,“就这么多,你若要,我将家中值钱的东西都当给你,我去大街上露宿,连这宅子也给你!”
“再不信,你让人自己搜,搜到什么值钱的,都拿走!”
“我崔家看着家大业大,可那么多人要养,我每天一睁眼,两百多口子人张着嘴等着吃,落到我手里的能有几个子?”
王迁攥拳,愤怒之后还是咬牙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脸上甚至挤出真诚微笑,“既如此,有劳崔兄了!”
……
离开崔府后,王迁满脸阴鸷。
他瞥了一眼崔府的匾额,“清贵之家,我呸!”
他终究不能按崔松所说,搜人家的宅子再卖。
毕竟还没到撕破脸的程度。
但他当初分出去的九万多两银子只收回四万三千六百多两,有领有整。
按照崔松所说,这是一下子要了崔家半条命。
当然,王迁是不信的。
没有这九万多两银子,崔家这两百多口子人也没饿死。
他看了一眼天色,已经泛黑,再去一家也不是不行。
“去魏东坡家。”
魏东坡乃是魏氏旁支,细算下来跟皇帝魏惠子是同宗。
王迁跟魏东坡的私交不错,至少比崔松、何玉庭这些表面和谐的同僚要好。
他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来老友家,一方面是想跟老友要回银子,另一方面也是跟老友吐一吐口水。
是以进门之后他没提要回银子的事,而是等着魏东坡留他吃饭,在饭桌上酒至半酣时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老友大吐苦水。
没想到的是魏东坡一言不应,只是一个劲地点头,并附上一句“王兄,你不容易啊!”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回应。
恼得王迁只得说明来意……
结果就是魏东坡吐了他一脸口水,然后把他推出了府门外。
同时魏东坡不忘大骂:“去恁娘的王迁,求老子办事的时候赔笑撅屁股,现在事办成了想翻脸不认人?
拿陛下吓唬我,姥姥!”
“银子,老子买吃的了,你刚才喝的酒,吃的鸡,花的都是你送的银子。
想要回去,去茅坑里等着吧!”
“呸!”
“砰!”
被吐了一脸口水的王迁羞怒交加。
他乃堂堂户部尚书,何曾被人如此侮辱过?
“魏东坡,是你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王迁了!”
他擦掉脸上口水,左右看了看,心生庆幸。
幸亏自己选的晚上来的。
这要是白日过来,脸就丢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