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犹斗祝家大爷

第157章 命悬一线,且看你如何求生?

五丈河,也称广济河,可从水泊济州,五百里直通汴京。

而汴河从汴京东南去,可直入大江。

这日,苏武站在城外汴河码头边上,遥遥往北去望。

等的是从济州来的大小船只,此番来船,四五百艘,大船四十七艘,中等船只一二百艘,小船不多,也是一二百艘。

船队而来,绵延几里,南来北往的船只,在并不十分宽敞的河道上堵得水泄不通,岸上的人在呼喊指挥,岸边有那纤夫,躬身使劲在拉着船只向前。

艄公们不断摇橹把握方向,船工们都在船帮旁拿着长杆去撑着对面的船,只怕相撞。

这京城里的纤夫,当真是生意好,出着最大的力气,每日也挣得不算少,今日更是活多,多得许多码头上的苦力也临时都去当了纤夫。

岸边倒是没有多少围观之人,这汴河上的大场面,那也是见怪不怪了,这也算不得什么……

便是天子的花石纲从汴河入京,那场面才更是壮观,那打造的船只之大,便是哪里还能错得开船?甚至为了一条大船通行,还得提前拓宽许多处的河道,不然那大石头还运不进来。

只当是咱大宋就是富庶,就是有钱,官家就是有排场。

好在,今日没有南来的花石纲船队,不然这汴河可当真就要堵得动弹不得了。

也是听说,最近南边怕是来不了花石纲了,只因为南边听说也起了大贼,打得昏天暗地,只待剿了贼,平了乱,花石纲才会再运。

“诶,这是军船啊,这往南去,莫不是就是去剿贼的?”有那闲汉抱着双手,斜靠在岸边的树旁问着话语。

“这么多的军船,船上都是军汉,这怕就是往南边去剿贼的。”也有人答。

“你说……咱大宋的日子,好好的,为什么总是这么多贼啊?”

“都是吃饱了撑的,国泰民安,非要去当贼,这不是吃饱了撑的是什么?”

却是路过一个老朽,脚步并不停,只是闻言接了一语:“你们啊,都是汴京人,不愁吃穿,还有暇在这里闲谈,出城多看看吧……”

闲汉立马问道:“城外怎么了?”

老朽已然走过去了,并不回话,便是他肩膀上还挑着一担柴火,急着去卖,哪里有时间与人在此闲聊,便是汴河里再大的热闹,他也没时间没心情去多看。

闲汉也懒得计较,只管转头去看,那边码头上,清出了一片空地,只看得一队军汉在水边站着等着。

又看得有那大船靠了码头停下,便下来了人,那些人一通拜见,拜的是岸上那个人。

闲汉便问:“那人是谁啊?好大的威势!”

旁人便答:“这有什么,咱汴京城的官,哪个不大?外地来的,见得哪个官不拜?”

“嘿嘿……倒也是这个道理!”

便是话音一落,就听得轰轰隆隆之声从汴京城那边传来,只管转头去看,那马队正在从城门而出,好生威武……

当真也多,看了许久不见尽头,只待看了又看,终于走完了人马,便又在走车架……

靠着树的闲汉开了口,好似起哄一般:“哦……打仗喽打仗喽……”

就看得本就拥挤的码头,越发拥挤起来,也是个水泄不通,那些军汉也是左右呼喊,乃至推推搡搡……

横出来的大木板,把船只与岸边相连,便是看得车架也上船,马匹也上船,人也上船。

只待一只船装满了,便是几十个纤夫在岸边使劲去拉,把大船拉出泊位,又有几十个纤夫再把大船拉进泊位,便又接着装。

看起来,着实繁琐得紧,但人类的大工程,都是这么一下一下干的。

闲汉靠着树,看了许久,起身了:“无趣无趣……寻个旁处耍耍才是……”

说着闲汉带着身边几人便也就离去了,看久了,着实无趣。

京城里的人,什么大世面大场面没见过,不稀奇。

倒是那码头受拜之人,便往码头后边的一个茶楼走去,正是此番讨贼先锋苏武,他得等所有人马物资都上船了,才会再上船,便是装载这些,怕是也要一天。

茶水慢慢喝着,舆图就摊开在茶桌之上,里里外外好些个人围着在看。

人生地不熟,军师军将们,先要把舆图弄个烂熟于心才是。

苏武也在看,一边看一边说:“贼人此时还未北进,此去先占苏州,把太湖拢在手中,如此,扼住贼人北来的咽喉,南人擅水战,所以,这太湖之处,格外重要,定不可失。”

太湖,就是江南北边的水路中枢之一,苏武要这么快往南去,就是为了这里,也是为了苏州之地,如此,贼人往北的路就算堵住了。

之所以苏武要这么快去,也是因为如今他麾下,也算有一支不错的水军,虽然这支水军来自梁山贼,他自己没怎么操训过,但着实很是成熟。

话语说到这里,苏武先看吴用,再看朱仝,又看人群靠后的阮氏兄弟,还有那童威童猛。

只待苏武看去,众人也皆看他们几个,许多人眼神中,自有那种不太信任的感觉。

朱仝立马来说话:“将军放心,我等此番为朝廷为天子而战,必当以死报之。”

苏武点着头,却还不说话,好似在等什么。

阮小二立马拱手:“必当死战!”

阮小五阮小七也连忙开口来说:“死战!”

童威童猛二人,才来开口:“自当效死。”

行了,苏武点点头,再说话:“南水不比北水,想来童家二位兄弟更为熟悉南水之战法,朱指挥使,到了地方,当多多问童家兄弟之计策才是……”

苏武说得自然在理,但好似又在抬举童家兄弟。

朱仝自是拱手来答:“谨记将军之语。”

苏武看着朱仝,朱仝脸上,真有一种热切,还有一种激动,苏武其实知道,朱仝是为自己还能报国而激动。

挺好!

苏武还知道一些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事,只管开口:“入了苏州,朱指挥使当做一件事去。”

“太湖里也有水贼,这水贼乃四个头领所辖,这四人不愿为虎作伥,并不在那贼首方腊麾下讨官,此四人,莫要起冲突,先行接触一二,若是他们愿意从军,只管招揽,若是招揽不得,也当打好关系,让他们多多帮衬,即便不帮衬咱们作战,也当帮衬咱们一些向导之事,乃至提供一些贼人消息……他们当是愿意的!”

苏武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笃定非常。

周遭之人,皆是一脸疑惑,便是那吴用也想,苏将军在山东,怎么还对太湖水贼这么了解?甚至连秉性都了解得这么清楚?

便是朱仝也问:“敢问将军,此四水贼,何名何姓?”

苏武自是来答:“此四人,也称太湖四杰,分别是赤须龙费保,卷毛虎倪云,太湖蛟卜青,瘦脸熊狄成,只管记下。”

朱仝自是去拿纸笔来记。

这四个人,其实就是故事里最后跟着李俊童威童猛出海的人,也是他们提醒李俊早早从梁山退伙,如此李俊才装病退伙,与这四人一道出海去了,让李俊落个善终。

这四个人,乃是太湖本地水贼,故事里他们也不喜欢方腊,所以帮着梁山打方腊,他们也不喜欢朝廷,所以怎么都不肯跟着宋江去受封官之赏。

若是与之交好,必是大助力,所以苏武才提前来嘱咐,免得到时候起了冲突,出了差错。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

朱仝只管用笔记下了这四人之后,苏武再来说:“过了大江,从润州进运河,便是游骑就上岸,沿路岸边护送,船队直去苏州城。”

燕青拱手:“得令!”

“初上岸,只管去润州府衙里要向导,枢密院的令已经下到润州常州无锡苏州等地去了,每到一地,都先到府衙里去要向导,所是府衙不应,就拿童枢密去压,若是还不应,只管记下。”

苏武仔细非常,此去不比在京东,非得谨慎小心才是,向导自是格外重要,这几日都在准备这些,细节之处,但凡想到了,苏武都直接在枢密院里把事办妥。

燕青只管再点头:“我都记下了。”

“沿路南下,但有大船是空的,一应下个文书,拘刷带走!”苏武也在使用权柄,虽然有些滥用,但也是有样学样,这就是高俅的办法。

只管到处征用船只,多多益善,这般时候,便是让人去告也没处告,反正都有童贯顶着。

只要赢了战事,什么都不是罪。

输了,那另说,多一个罪名又有何妨?

主要是方腊也有一支较为强大的水军,本来江南水军重镇就在杭州之地,兴许已经成了方腊的水军了,兴许要不得几天,也就成了方腊的水军了。

苏武不得不加强水军的战力,只管征用大船,哪怕是抢,一路也抢过去,当然,战争结束了,也还。

不仅是水战,船只在江南,太过重要,没有船只,那真是寸步难行,步步落后。

苏武又看舆图,看得那是眉头紧蹙,便是也知道,江南之地,蔡京朱勔之地也,特别是朱勔,已经经营了十五六年,几乎就是铁板一块,所有官员,几乎都出自朱勔之下。

此去,麻烦非常,这些人,剿贼是没有能力的,但给友军使绊子,争权夺利,那都是一把好手。

所以,不得不诛杀朱勔,不然,苏武兴许寸步难行,朱勔一死,江南群龙无首,童贯再来,方才好使权柄。

苏武此时眉头不展,便是这朱勔,着实不好杀,他本就是苏州本地人,如今在苏州城里根深势大,且他养的私人武装就有数千之多。

“吃饭吃饭……”苏武起身摆着手,示意众人先散了去。

他得一个人想一想,这件事,不好与人商议。

却是一个人,想来想去,一时之间也无头绪。

只看得众多军汉慢慢都上了船,到得午后半晌,大军都上船去了,苏武便也要上船了。

却是此时,程万里

与程浩都来了,便是来相送。

站在水边,程万里却也没说出什么感人肺腑的话语来,只道:“子卿,此去,一切都要小心谨慎。”

苏武只管点头:“相公放心,自是知晓。”

但看着程万里那面目表情,当真担忧不已,还有不舍,苏武便又道:“江南之人不善战,最是好打。”

这当然是假话,骗老岳父的。

程万里忽然凑过来,附耳来说:“子卿,你万万记住,便是不能像头前那么打仗了,万万莫要再身先士卒去冲杀,不论如何,胜败之外,你人要回来,回来了,即便有什么事,总还有东山再起之日。”

这番话,听得苏武心中一暖,有一种感觉……一种真被人当做家人的感觉。

苏武只管来笑:“放心,如今不比往日,自稳坐中军。”

“好,好啊……”程万里心中才去了个石头,面上也轻松许多,摆摆手又说:“你自去,你这一去,我便也往京东而回了,等你回来就是,霁月也等你回来……”

苏武点着头,便真起步要走,去上那接驳小船,再去那最头前的大楼船。

却是苏武刚迈步,程浩拉了拉苏武的衣袖。

苏武转头去看……

这大舅子,才认识十几天而已……竟是当真落泪在抹。

苏武笑笑:“无妨,我不知打了多少仗了,早已习惯,你可莫要作这女儿态。”

“嗯,我知我知……”程浩便是连连抹脸,换了个笑:“妹夫,你放心,只待来日,你且看着,我一定帮你对付我家那小娘皮!她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我自都帮衬着你!”

苏武哈哈笑起:“回吧回吧……”

说着,苏武上了接驳小船而去,转头再看一眼,那父子二人,还在岸边,抬手在招。

苏武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回去,便是转头去,再也不回头了。

有那么一瞬间,也不知为何,苏武竟是也有一种想要落泪之感。

人世间之情,莫过于此。

这大宋,其实真不错!

竟是当真让人有一种归属感……

不论世事如何变迁,不论沧海桑田如何转换,许多事,千年百年,都是一样的……

许是有个家了吧?

苏武再回头,其实看不清了,但那父子二人,还在岸边伫立。

苏武上了楼船,只管是炮响,鼓起,楼船出发。

岸边的纤夫们,喊着号子,一步一步走着拉着,那鼓胀的肌肉在使出浑身的力气。

这也汴京……

待得驶出汴河的缓水,入了河道,升了风帆,顺流而下,便也不需要纤夫了。

那接驳小船载着几个纤夫而来,从大船里取了几袋钱去,便是千恩万谢,只待打开了袋子,几个纤夫更是惊喜,连连在喊:“今日真是遇到活菩萨了,多谢官人们的赏赐。”

船上军汉答道:“是我家苏将军赏你们的,将军说了,回来的时候,还寻你们拉纤。”

“拜谢苏将军,回来的时候,定再来给苏将军拉大船。”

船上的军汉在赶人:“快快离去,莫要再靠近了,军令而下,无故靠近可是要放箭的……”

纤夫们再又躬身几礼,赶紧撑小船快走。

开封到苏州,一千六百里,却是水路直通,虽然不是笔直,却也不算远,有船只,也不劳累。

只管是在船上吃了睡,睡了吃。

其实船速不快,哪怕顺流顺风,一天也只能行得六七十里,便是最好的风向风力,一天也不过百多里路。

偶尔,还得停停船,虽然内河与运河波浪不大,船只并不如何剧烈摇晃,也并不让人特别晕船,但还是要让马匹与人上岸活动一二,特别是马匹。

此一去,需要二十多天。

苏武也急,时不时与众人围看舆图,时不时与众人商量战事,集思广益,想的都是如何作战之事,大小细节,都要想到。

已然是十一二月,转头就要开年了,其实也挺好,至少南方不是酷暑难耐,对于苏武麾下这些北方军汉来说,反而有利。

苏武也常常皱眉一人站在高处,去眺望江淮之地,这里也是富庶之地,一眼望不到边的良田。

转头来,已然是十二月,过大江,入江南。

燕青带着游骑开始上岸,沿路在奔。

苏武也鲜少在船舱里,多在外面眺望,真入江南,慢慢看到了一马平川之平原,广袤无垠一般,哪怕已是冬日,竟是四处都是绿色,枯黄夹杂其中。

游骑的信件,到得岸边,就会有驳船去接,再送到行驶的大船之上。

苏武看着信件,眉头更皱,润州、常州,竟是不理会带着枢密院文书去的燕青,竟是不给燕青派向导。

燕青无奈,使了钱,在城里自己寻了好些个向导,燕青倒是机灵,一怕被人骗,二怕有贼人奸细,正在分批试探使用。

苏武心中已然生怒,这朱勔,已

有取死之道,这个时候了,还在弄这些……

其实苏武也懂,不外乎在等两浙制置使谭稹……

谭稹,倒也不知这个谭稹,是不是也有取死之道?

自从杀过高俅之后,苏武这胆子那是越来越大了,这朝廷,还有谁杀不得?

便是杀谁,苏武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苏武凭栏思索,思绪万千。

却忽然听得身后有人说话:“不知将军何事烦忧?”

苏武转头一看,正是他时时刻刻带在身边的押司吴用,苏武又把头转回去,答道:“只听闻吴押司乃智多星,吴押司既是来问,不若猜一猜?”

吴用,明显就是有意来问,苏武岂能不知这点心思?

吴用便是来答:“想来,那自是为了战事烦忧。”

“嗯……”苏武鼻孔出音,这答案,太低级,懒得多言。

吴用却又说道:“将军兴许是为……一人烦忧。”

嘿,这就有点意思了,苏武转头去看:“说说……”

吴用左右看了看,自无旁人近前,便是再迈一步,靠近苏武,轻声开口:“将军要杀一人,但此人难杀……”

苏武倒是有些惊讶,眉头一狞,做了个凶相,问道:“吴押司何出此言?”

“因为……”吴用说得两个字之后,顿了顿,似乎也在犹豫,待得犹豫之后,再言:“因为将军敢行这般事!”

苏武凶相更出:“吴押司说的是什么事?”

苏武真有点生气了,且看吴用接下来的话怎么说,且也看看吴用是不是也有取死之道了,这江水又深又急,倒是适合淹死人。

吴用立马躬身来答:“将军自从那日汴京上船,便常常一人思索,皱眉不止,定是有天大的难事,所以……卑下也是忍不住多猜多想了一些,卑下本是一个乡野村夫,没见过太多世面,却是也知,人以群分,便也争斗……适才岸上来的书信,将军又一人在此皱眉,定是糟心之事也,所以卑下才上前来问,愿为将军分忧!”

这番话,倒是把事情又说回来了,苏武凶相少了几分,只把吴用上下来打量。

倒是这吴用躬身下去,却不起身,只等苏武话语。

苏武又了话语:“站直说话。”

吴用当真站直,只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苏武又看向那水面:“那你就接着说说吧……看看你怎么分忧?”

“将军不比一般人,最是嫉恶如仇,敢行狠辣之事,那自杀人就好!”吴用如此一语。

“你还真是不怕死!”苏武冷冷在笑。

吴用叹息一声:“怕,卑下怕得紧,刚才也有犹豫,但卑下更怕一事,便是不得用处,如此碌碌无为圈禁如笼中之鸟,那此生活去,便了无生趣。”

“你猜到了?”苏武又问。

吴用点着头,再左右去看旁边无有三人,轻声再说:“卑下但求一个用处,斗胆乱猜乱想,昔日那贵人,本在梁山山寨之中谈妥了一事,那事正是要把兵败之责推卸在将军身上,却是出了水泊,不久便亡。自不是梁山动的手……所以卑下才说,将军敢做这般事。”

也还真是,这件事,除了张叔夜知道内情猜得出来,便也就是吴用也知道内情猜得出来了。

张叔夜不会说,因为他儿子就参与其中。

但这个吴用,也猜到了,为何不说?

因为他一个贼寇刺配之人说的,不可能有人信!

他更也找不到人去说,他也不可能离得开苏武身边。

但他今日如此来言明,那真有几分富贵险中求的意思了。

苏武冷冷一笑,看向宽阔江水,只问:“吴押司既然说得这番话语了,便是命悬一线,且看吴押司如何求生?”

吴用立马答话:“卑下有一计,可杀朱勔!”

苏武立马转头去看吴用,又是一番打量,还别说,这种鸡零狗碎的事,还真适合吴用出谋划策,苏武莫名就信吴用之计,十有八九,真能成。

“说……”苏武又去看江水,若是吴用狗屁不通,便就看吴用有没有阮家兄弟那般好水性了,当然,先砍几刀再下水比较稳妥。

吴用已然是满头大汗,却是哪里还等,立马轻声快语:“太湖有水贼四人,将军说他们不愿从方腊之贼谋反,那必是心中多少有些忠义,将军又说他们兴许也不愿从军从官,想来也是对朝廷抱怨极深,自就是对那朱勔抱怨极深,既是忠义之辈,又仇恨朱勔,此等江湖人物,怕是一拍即合!”

苏武慢慢把视线从水面转了回来,脚步也动了一二,身形完全转过来,再开口:“如何一拍即合?”

“让他们诛杀朱勔,他们既不是方腊之下,那就自然不会给那方腊增添威名,只待除掉朱勔,他们反而声名鹊起,说不得也好利用一二,还可分化从贼之民心民意……”

吴用慢慢说着,却并不抬头。

“有趣,但这些道理无甚……”苏武要的是行动方案。

“将军,既是这般定计,做起来,反而不难……只需让那朱勔出现在水边就是……”吴用答着。

苏武闻言就笑:“不难?我看可千难万难,他何等之人,怕是城池都不愿出,凭什么出现在水边?”

“他身家豪富,自会出现在水边!”吴用如此一语。

苏武皱眉就想,身家豪富就会出现在水边?

倒也是这个道理……

钱太多了,贼太大,金银财物还留在这里,岂能安心?岂能不先走?

朱勔在江南,经营十五六年之久,江南朝廷一应在手,更是胆大至极,连私人武装都敢养数千之多,那豪富可见一斑,怕是数百万贯的资财都打不住,这么多钱,可不是一斤两斤,那不得用船拉?

而今,江南大贼一起,江北的船多不敢来,南方的船又被堵在贼手,这运河之上,一路行来,其实没什么真正走商的大船了。

苏武的船来了,那朱勔岂能不用?

苏武的人,他定是不会用的,到时候只管找苏武要了船只,身家性命上船去的时候,朱勔十有八九会亲自盯一盯。

这吴用,在这种杀人害人的事情上,还真是聪明。

若是朱勔死在这般事情上,苏武还可以摆脱嫌疑,甚至也没什么嫌疑需要摆脱。

倒是还有一个问题,苏武问:“那太湖水贼,岂不还要上岸来打?那朱勔麾下,可是有数千庄客家丁之辈。”

吴用只管一语:“一不做二不休,既做此事,自是放手一搏,阮家兄弟,还有一众东溪村与西溪村的汉子,此事可用也!那朱勔麾下养的庄客家丁,必不是精锐之辈,不过是朱勔用来欺压百姓的走狗而已,定无多少战力!”

“阮家兄弟……他们脸上顶着刺字,一个不慎,怕是叫人看出端倪……”苏武其实已经想到了,但他就是要问。

“只管把刺字割了去,也没多大一个伤口,再蒙了面,只管定计之后,随太湖水贼一起上岸,只管不说话,若是死了一些,也查不出什么来,若是无有人死,那更好不过。若是真留有活口在当场,将军麾下快马无数,自当第一个从苏州城赶到现场水边来救援朱勔……若是此事成了,朱勔一死,往后自也不会有人当真再来追究……自是那太湖水贼犯下大案。”

吴用当真狠辣……

苏武闻言,沉思几番……

“这是你真正的投名状?”苏武如此一问。

吴用躬身一礼:“只愿此事过后,卑下在将军身边,真得信任!”

这话说得直白了。

这件事若真这么做成了,那吴用还真值得信任了。

这份投名状,太大太大,可不是简单杀个朱勔,而是吴用还帮苏武谋到了一份巨大的利益,朱勔那豪富的身家,岂能不落水贼之手?

岂不就是落在了苏武之手?

这般计策,苏武岂能不动心?

却是吴用躬身大礼,还有话语:“卑下知晓将军心中有大志,便是将军所言,天下之大,不靠父老子弟,还能靠谁?我等,皆将军父老子弟也!”

苏武,看着吴用,慢慢点了头:“你活了!”

吴用大喜,躬身九十度而下:“拜谢将军!只愿来日,随将军真正建功立业,助将军飞黄腾达!”

“你啊,自己寻到的活路!”苏武如此一语,吴用,命不该绝!

苏武却又话风一转:“有一事,不得不言,参与此事者,便也是身家性命所在,无有父母家小在乡之人,不得参与。此事结束之后,除了阮家兄弟三人之外,其他人,某便安排人押送,立马返乡归东平府军营里去!只待战事鼎定之后,便也无妨了,到时候自有重赏。”

苏武终究不是吴用,不会真把所有人都斩杀殆尽灭口,但苏武之法,已然也是保险非常,只管让他们立马回乡,到军营里关着去,且还要用父母家小作保。

只待这般,战事结束了,苏武也就不担忧了,人死灯灭……

哪怕案发,这官司也当在天子面前去打,苏武一个剿贼立大功的人,正是奋勇效死高升,如果有人忽然与天子说苏武杀了朱勔,那这事与真相就无关了,这立马就成了派系斗争?

当然,还有一个案发之隐患,吴用已然在说:“倒是这太湖水贼,不好打发……”

苏武一摆手:“无妨,他们会出海远走……”

吴用之语,其实还是毒辣之语,便是提醒苏武要杀人灭口,却是不想苏武这么一语,吴用惊奇就问:“将军何以这般笃定他们会出海远走?”

苏武只答:“这你就不必多管了,这是他们唯一的后路,他们也会乐见其成的!”

为何笃定?因为太湖那四贼,便是方腊他们也不从,官府他们也不从,其实就是夹缝里难活了,故事里他们早早就想着要出海远走了,这事一做,他们岂还能不出海远走?

吴用却急忙道:“将军过于心善,父老子弟,有父母家小作保,这些人,可无作保之处,万万不能留手啊!”

“到时候,你看着便知了……”苏武摆摆手,如此一语,不容置疑。

(来了,弄出来了,晚上再来。十八号,可能真要请假,有事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