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这是什么贬谪

枢密院。

童贯听到杨元奇请见的消息皱了皱眉,朝堂这几天的事他又不是不清楚,杨元奇这时候跑来见他?童贯思虑再三还是让人带了进来。

杨元奇行礼道:“盐定路兵马副总管杨元奇拜见使相。”

对于杨元奇用这个差使拜见,童贯心思大定,不是花石纲的事就好,他可没心情趟这个浑水,张近弹劾的范围涉及太广,真要深究已是在谏官家洁身自好。

童贯问:“怎么,有什么事?”

杨元奇道:“童相,盐定路盐州虽然已是平稳,但隔在西夏东中两路要害位置,守城有余,前出多有不足。我来开封前,我父亲盐定路经略使杨兴武组两军重兵,一军索超部,一军杨再兴部,各五千,为后续施压做准备。杨再兴部还好说,驻扎定边,以为机动,索超部实则得屯兵白池,轻易不得离开。这次因事朝堂免我盐州知州任职,专职兵马副总管。与其战时左右协调,还不如我再组一军,加强实力,想来童相这里讨个编制。”

童贯没想到这货现在自身难保,还在打这个主意,有点愕然。童贯笑道“小杨将军这几天就在开封,可否听闻张近大人上的折子。”

杨元奇摇头:“嗯?什么折子?可是和西北战略有关?张近大人和我家甚为相熟,只是西北战事和他似乎并无关系。”

童贯目光锁住杨元奇看不出端倪,这货真不知道?

杨元奇暗道侥幸,道家吐纳果然不同凡响,起码他撒谎起来平静的很。

童贯嘿嘿笑道:“你上折子言江南花石纲一事,张近张大人前日也上了个折子,只是折子言语犀利,大有该事祸国殃民。”

杨元奇呆立当场,沉思一会道“童大人,花石纲一事我始终认为多有不妥。只是朝堂已有方略,更是斥责我多事不通治政,贬去我盐州知州差使,却推恩保留我兵马副总管差事。我一阶武夫总要感恩朝堂仁慈,没把我贬谪到底,如何敢再去置喙。还是老老实实做点自己的事。”

童贯点头,就时间上来说杨元奇和张近应该不存在相互沟通后上折子。要不,该是两个人折子相互到朝堂,而不是杨元奇和朱勔两个人同时相互攻讦出个结果,张近才来上这个折子。

童贯没应杨元奇增兵的请求:“陕西各路都喊缺人缺银子,实在没有余力强化盐定路。要知道,环庆路还在为刘仲武西调嚷嚷呢。”杨兴武并不是童贯的人,双方只是职务公事,他有余力也是先增强那些拜在他门下的将领。

童贯说道:“至于战事,盐定路杨兴武大人这点协调兵力能力还是有。”

杨元奇再次求肯:“童相,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再说,索超部的军资也没补齐,总不能等到最后再来增补。”

童贯想了想:“关于这笔军资,我会督户部今年尽量补足。其他你们内部协调吧。”

杨元奇:“童相……”

童贯摆手:“杨家是为将门,卫国戌边当是本份。再说,你刚刚听闻张近的奏折,中枢可不像我这么好问话,他们是否还有后续也难说。”童贯话到这里,认为自己已很公道,他还提醒张近的折子可能影响你杨元奇呢。

杨元奇回道:“中枢自有公论!”

童贯黯然,再次摆手让他离开。他提醒杨元奇,这时候杨元奇接话求他帮忙,他不介意伸出援手。当他判断张近和杨元奇折子并无牵连,他要出声要保杨元奇还是很容易,这能引申杨元奇这个西北将军归入他这派,杨元奇的“自有公论”拒绝了他的好意。

杨元奇告辞离去。

童贯这时候已然清楚杨元奇来他这里的打算。杨元奇和张近并无勾连,但他第一句话是“花石纲一事我始终认为多有不妥”,这就是杨元奇的态度,只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只是在告诉所有人他在做副总管的差使。至于他是否已经听到张近上奏折的消息,他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他只能不知道。

……

皇宫。

赵佶这几天心情非常糟糕,杨元奇的折子也就算了,折子是说朱勔借花石纲的名义横征暴敛,他说的是朱勔,不是花石纲。张近的折子却是明明白白说此事祸国殃民,这不是打朱勔甚至政事堂的脸,这是在打他的脸。

赵佶并不是不懂花石纲确实增加了底层负担,但他是有一定的指向性,尽可能的在江南富庶之地推行,其他各路他并没有强硬督促。他也没有因为其他有些地方对此事兴趣缺缺就贬谪谁。

张家书香门第,其祖辈还是当朝宰持,每一代都人才辈出,在开封亦有声望。张近的堂兄也是进士,曾弹劾过蔡京推行的几项政策。赵佶对整个张家其实是有好感的,因为张家人上的奏折有个很大的特点,只论事不论人,这和当年新旧两党的攻讦不同,他们更是将人和事一起否决。同样,张近的这个折子说到了人,但更多的是说花石纲这件事,这恰恰是赵佶难以接受的,因为这就是赵佶的事,为满足自身需要弄出来的“特征税”。

赵佶觉得这段时间他太过仁慈,杨元奇的折子上来他的处理太轻描淡写,这才有人不知好歹。他不认为杨元奇和张近有过沟通,他不蠢。只是他认为他稍微慈悲,他没有心思整天和臣子玩太极。

张近被贬谪外出并不意外,他的折子石沉大海就注定这个结局。要知道,上一次因此事外出的可是首相张商英,张商英作为新党打手后来的中坚,就曾极力劝阻此事,也正是他的倒台让官员们噤若寒蝉。一个首相都因此惹得赵佶龙颜大怒,何况一个大理寺少卿。

杨元奇这次承受了无妄之灾,朝堂以他懈怠政务贬谪所有差使,以从五品游击将军闲置。这是一个让人难以捉摸的处理,这个贬谪最大的意外是杨元奇因此留滞开封。因为行文中有很重要的一句“待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