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9章 涿水点兵

"荒唐!"令狐迈拍案而起,"彭宠那墙头草的话也能信?说不定是..."

"父亲!"一个清亮的声音突然从厅外传来。众人回头,只见耿况的幼子耿舒捧着个漆盒站在门口,小脸冻得通红:"兄长派人送来的荔枝!"

满座哗然。在这隆冬时节,能送来岭南鲜果,足见刘秀军中能人异士之多。耿况取出一颗鲜红的果子,慢悠悠地剥开:"令狐长史尝尝?听说王郎军中,连糙米都要掺沙呢。"

令狐迈的脸色由青转白,最后涨得紫红。寇恂突然单膝跪地:"请明公速做决断!"王霸跟着"唰"地跪下,甲胄铿锵作响。

耿况将荔枝核轻轻放在案上,起身时玉佩纹丝未动:"点两千精骑,景丹为帅,寇恂监军,明日辰时出发。"他目光扫过令狐迈,"至于长史,就留守郡治,好生...养病。"

走出议事厅时,寇恂发现自己的中衣已经湿透。北风吹来,他望着正在校场点兵的王霸,突然想起耿况剥荔枝时——那果壳上分明留着五个深深的指甲印。

渔阳校场上旌旗猎猎,两千精骑列阵如林。彭宠站在点将台上,脸上的肥肉随着战鼓声一颤一颤。他举起鎏金酒爵的手微微发抖,琥珀色的酒液洒在锦绣官袍上,洇开一片暗痕。

"此番出征..."彭宠的嗓音像是被砂纸磨过,目光不断往西边瞟——那里是邯郸的方向。

吴汉站在队列最前方,铁甲在朝阳下泛着冷光。他注意到彭宠的亲兵队长正悄悄往后缩,而盖延已经不耐烦地用刀鞘敲了三下地面。

"大人!"吴汉突然单膝跪地,甲叶铿锵作响,"请赐战旗!"

这一声吼得彭宠一个激灵,酒爵"当啷"掉在地上。盖延趁机振臂高呼:"诛伪帝!安天下!"两千把环首刀同时出鞘,雪亮的刀光惊飞了城楼上的寒鸦。

彭宠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勉强挤出个笑容:"好...好..."他转身时,吴汉分明看见严尤在阴影里比了个奇怪的手势。

同一时刻,上谷城外。

耿况亲手将虎符交给景丹,白发在朔风中飞扬。"记住,"他压低声音,"过了涿郡,凡事多听寇恂的。"

校场边,寇恂正在检查最后一辆粮车。他掀开苫布,手指插进米袋深处——干燥的黍粒从指缝间簌簌滑落。突然,他眉头一皱,从粮袋底部摸出几颗石子。

"王霸!"寇恂一声厉喝。年轻的骑都尉慌忙跑来,看见石子后脸色煞白:"属下明明亲自..."

"去把仓曹叫来。"寇恂眯起眼睛,"顺便告诉景将军,出发时间推迟一个时辰。"

城楼上,令狐迈望着突然忙碌起来的军营,嘴角泛起冷笑。他刚要转身,却撞上一堵"肉墙"——耿况的幼子耿舒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还捧着个打开的漆盒。

"长史尝尝荔枝?"少年笑得天真无邪,"兄长说,这是从叛将赵闳身上搜出来的。"

令狐迈的胡子剧烈抖动起来,漆盒里哪有什么荔枝,分明是几封被血浸透的密信!

次日,涿水河畔。吴汉勒马高坡,望着远处腾起的烟尘。地平线上渐渐浮现出黑压压的骑阵,玄色旌旗上"耿"字隐约可见。

"来了!"王梁兴奋地搓着手,"听说上谷军中有个叫寇恂的..."

话音未落,一支鸣镝突然破空而来,擦着吴汉的头盔钉入身后树干。河对岸的芦苇丛中,数十个黑影仓皇逃窜。

"王郎的斥候!"盖延"唰"地拔出环首刀。吴汉却抬手制止,反而摘下头盔——那支箭正钉在他头盔的红缨位置,分毫不差。

河对岸,一个清瘦文士收起长弓,朗声笑道:"久闻吴县令胆识过人,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两军会师的场面蔚为壮观。渔阳骑兵黑甲红缨,上谷将士玄甲白氅,四千铁骑在涿水北岸列阵,战马嘶鸣声震得冰面咔咔作响。当地百姓扶老携幼前来围观,几个老者颤巍巍地捧出珍藏的浊酒。

"当年光武皇帝过涿郡时..."白发老丈话未说完,寇恂突然单膝跪地,双手接过陶碗:"老伯放心,刘公仁德,必不负民望!"

暮色四合时,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吴汉指着地图上的邯郸:"王郎主力正在..."帐外突然传来喧哗。亲兵来报:涿郡三老带着百余青壮前来投军!

是夜,营地篝火如星。

吴汉和寇恂并肩巡视,靴底碾过结霜的枯草咯吱作响。远处传来士兵的哄笑——原来是王霸在演示如何用荔枝核打落铜钱。

"彭太守..."寇恂刚开口,吴汉就冷笑一声:"那老狐狸给盖延的密令是'见机行事'。"

寇恂会意一笑,从怀中取出个油纸包:"耿公给的。"展开竟是张标注详尽的河北势力图,邯郸城内连水井位置都清晰可见。

"这是..."

"令郎的手笔。"寇恂指着图上一处墨迹,"前日刚更新的。"

两人相视一笑。忽然营地西侧传来战马惊嘶,紧接着是景丹的怒喝。吴汉按剑欲往,却被寇恂拦住:"无妨,景将军正在'款待'王郎的说客。"

果然,片刻后景丹拎着个鼻青脸肿的锦衣人走来,"砰"地扔在火堆旁:"说要送严长史厚礼!"火光映出那人腰间玉佩——与严尤那枚如出一辙的邯郸结绳!

子夜时分,吴汉独坐帐中。赵二端着热汤进来,惊见案几上摊开的檄文真迹旁,赫然摆着那枚伪造的"大司马秀"印。

"大人这是..."

吴汉摩挲着印纽,突然将热汤泼向帐角。"嗤"的一声响,阴影里传来闷哼。等亲兵冲进来,只看见地上一滩冒着热气的汤渍,和几滴延伸向夜色里的血迹。

真定王刘杨在府内品着茶,老管家在旁侍候着。

“算日子,是时候看到他们的诚意了!”刘杨下了一口茶,悠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