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愿随都督出征

壶关城大举抓捕蓄养私军的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般，很快便传遍全城，引起全城轰动。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此案的发酵让城内百姓议论纷纷，拍手称快。

百姓所求不多，他们去年秋天有个不错收成，且又因为行台大力先后打击贪官污吏、改变税制、减轻税率、严惩不法等政策，使得家家都有点余粮，日子比以往好过了很多，再加上官府近来又严打地痞流氓、地方恶霸，从而让百姓对官府有了初步的信任，无形之间也让卫铉治下的凝聚力上升了一个级别。如今看到官府严厉打击企图破坏地方安定的冯氏系，自然是拥护之极，而卫铉此前所担心的民间哗然、动荡不安自也没有出现。

但内行却是看门道，明眼之人看到被抓的人全部是冯氏及其党羽，心知卫铉表面上是冠冕堂皇的严查私军，实际上是借题发挥的排除异己，趁机把冯氏系连根拔起，最终使上党只有一个核心、一种声音。

不过卫铉为何在此时出手，明眼之士却有两种解读：第一种解读是这次清洗本身就在卫铉计划之中，卫铉去年秋天由于初来乍到，尚未掌控上党，故而做得不够狠；事隔几个月的现在，时机已经成熟，于是利用私军继续进行第二步清洗，最终将冯氏系彻底歼灭或者彻底踢出上党。

另一种解读是卫铉上次征战河北的时候，冯氏系勾结葛荣，企图借刀杀人、破坏河北战役。现在案发，所以被愤怒的卫铉全部清洗。这种解读并非是空穴来风，而是骁勇军真的从冯府搜到葛荣写给冯敬之的信笺，并且把信笺内容誊写出来，张贴在各个区域的公告墙上。

但无论是哪种解读都影响不了卫铉，因为经此一番扫荡，他的目的已经全部达成了，上党七郡再也没有冯氏、兰氏、慕容氏立足之地。只是让他感到惊喜又意外的是冯敬之竟然还保存葛荣的书信。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此乃是名门世家养成的习惯之一。

名门世家无论做什么事都喜欢留一手，彼此之间在合作之余又保持着警惕和戒备。他们与其他名门世家、其他势力通信之时，总会保留那些机密的往来书信，以此当作对方的把柄。如此久而久之，双方都藏有对方不可告人的信笺，最终谁也不敢奈何谁，甚至反而因此相处融洽。但是如果落入第三方势力之手，他们都不会好过。

对于冯氏来说，卫铉是最为致命的第三方势力，卫铉如今不仅获得这些通敌信笺，而且公布了出来，这无疑成为压垮冯氏系的最后一根稻草。

经过上党郡和襄垣郡的紧急抓捕、调查，卫铉将冯氏、兰氏、慕容氏男女老少全部押到上党壶关城大牢，并且将三族的钱粮、田地、庄园、府邸、奴仆、家奴全部没收。随后以返回上党的王佑为使，令他押解三族的男女老少入京定罪，其用意很明显，那就是借朝廷之刃斩自己之敌。

事发后的第五天清晨，也就是孝昌三年二月十六。卫铉站在壶关城南城门城楼上，望着浩浩荡荡南下的队伍，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三族罪证确凿，关键是他们还跟朝廷最痛恨的葛荣勾结，他根本就不怕冯氏、兰氏、慕容氏入京告状；三族此番入京，肯定是有去无回了；如果他在上党大开杀戒，连老人小孩都不放过，难免会落下屠夫之名。

目送浩浩荡荡队伍消失在地平线尽头，卫铉迅速走下城楼，又去东城欢送扬武军、辅军、屯田军一万五千步骑。

卫铉在这几天先后接到侯渊送来的三个消息：一是涞源城沦陷敌手，宇文洛生不顾高欢反对，坚决执行三日不封刀的屠城信，致使全城四万多名军民罹难。二是宇文洛生攻克涞源城之后，杜洛周立刻以屠城令为由，免除其主将之职，另以高欢取而代之；至此，曾一度紧密合作的杜洛周、葛荣彻底走向了分裂。三是高欢整肃军队，当众杀了四百多名罪孽深重的屠城叛军，并且把府库部分钱财货物分给城中军民，以做补偿和安抚之用；高欢在涞源城整顿、休整四天，于三天前兵分三路，挥师北上。

卫铉接到这三个消息，故而让三军先行出发，他们在武安城与果毅军、斥候军汇合之后，一起北上定州，从南方威慑杜洛周军，使其无法放手攻打任城王元彝诸军。而自己为首的骁勇军以及需要补充的威武军殿后。

送走扬武、辅、屯田三军，卫铉回都督府，准备会见昨晚抵达壶关城的新任襄垣郡太守慕容俨。

慕容俨原为淮水防线将领，正光年间（520年七月—525年六月），河间王元琛率军救援寿春，授慕容俨左厢军主，慕容俨因立下战功获赏五十匹帛，大军来到西硖石，顺势解了涡阳之围，平定仓陵城、荆山戍。南梁派遣将领郑僧等人在中途拦截，慕容俨奋击，斩杀梁将萧乔，梁军逃跑。

慕容俨之后主动进攻，袭破王神念等人的梁军，擒获两百余人，王神念只身逃脱。正光三年，南梁派兵进攻东豫州，魏朝大都督元宝掌进讨，以慕容俨为别将，他又斩杀梁军军主朱僧珍、军副秦太。而后，慕容俨又在阳夏讨平贼人王苟。

不久前，朝廷升襄垣郡太守裴衍为相州长史。然而卫铉想不明白的是，朝廷竟然让这位冉冉升起的少年将领弃武从政，接任襄垣郡守之职。

此刻，慕容俨早早来到都督府，他在陈元康引领下，来到偏堂就座。

慕容俨一身武士服，头发束以黑色发冠，腰间配一把横刀，其人面容俊朗，剑眉朗目。

作陪的还有杜弼，杜弼是定州中山曲阳人，原为太学博士。他因卫铉打退葛荣的缘故，自觉对方救了父母妻儿一命，当初卫铉还在洛阳之时，他专门上门道谢，随后被卫铉收入帐下。

卫铉考虑到河北北部中部动荡不安，定州又是一马平川，易攻难守，便安排亲兵与杜弼将其父母家小前来上党定居。

杜弼来到上党后便出任都督府参军事，他深感卫铉之恩，一直是兢兢业业，其“工作”态度和热情不亚于陈元康、赵彦深。

陈元康斟了三杯茶，然后对慕容俨说道：“慕容太守，都督应该还在东城送三军出征，还需等候一番。”

“我在昨天也听说大军出征的消息，多等些时候也是无妨。”慕容俨其实早在十多天前就抵达壶关城了，他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前来拜会，便是想看看卫铉是否真如洛阳所传那般英明。

经过明察暗访，慕容俨发现卫铉果如传言那般；其人既能打仗、善治军，有人格魅力、能笼络人，还关心民生。

卫铉对普通老百姓是相当的不错，统治区内的税赋不但轻，而且向土地纳税的方式方法也很合理；仅仅只是过了几个月时间，便获得上党郡百姓爱戴。

正是有此番的详细了解，又见卫铉一心为民，大力整治地方治安、严惩不法，所以他昨天傍晚率领十多名亲兵入住驿馆，以示自己已经抵达上党。

陈元康不知他在暗中调查了卫铉一番，微笑着说道：“都督固然忠于国事、知书达礼、爱憎分明；然而他一旦听说太守到了，哪怕再忙也会前来会见太守……”

话没说完，外面就传来一名吏员的声音：“都督来了。”

卫铉举步进入偏堂，目光投向慕容俨，笑着拱手道：“您就是慕容太守吧？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卑职慕容俨拜见都督。”慕容俨连忙起身，朝着卫铉行礼。

“太守免礼，请坐请坐。”卫铉入内就座。

亦是起身迎接的陈元康随口问道：“都督，我军将士已然出发了？”

“三军一万五千将士已经出发。”卫铉拿起倒扣在托盘里的一只茶盏给自己斟了一盏茶，然后向陈元康说道：“河北战事紧急，出了我们意想不到的变故；你和彦深、辅玄（杜弼）也要随我出征。”

“卑职遵命。”陈元康、杜弼兴奋的抱拳应命。

卫铉点了点头，转而对慕容俨说道：“慕容太守是一名大将，在南方立下赫赫战功；我不日就会率领骁勇军、威武军出征河北，你是去襄垣上任，还是随军出征？”

卫铉知道慕容俨是个能征善战的武将，史上的他跟随高欢后，东魏大军在沙苑战败，慕容俨却是坚守东雍州，成功击退了西魏进犯。侯景叛乱发生之后，慕容俨又在陈郡和项城击败了发起叛乱的叛军。

天保年间（550年五月—559年十二月），慕容俨入据郢城，坚守六个月，之后又击退梁军多次进攻。在大蛇洞击败南陈新蔡太守鲁悉达。

面对这样一个潜力无穷的名将，卫铉着实是舍不得他把大好光阴浪费在繁琐又细小的政务之中，故而让对方进行选择，但是慕容俨如果一心想从政，卫铉也是没有办法了。

慕容俨文武双全、熟知兵法、善于骑射，他不喜欢从政，而是喜欢带兵打仗；此时闻听卫铉此言，既兴奋又犹豫的说道：“都督，卑职自然愿意随军出征，只是襄垣郡没有太守，那里不会出事吧？”

毕竟是朝廷任命的太守，慕容俨要为襄垣郡百姓负责，如果那里如同南四郡百废待兴，那他也只能强行摁下建功立业之心，尽快前往襄垣郡当一个文官。

“北上党三郡遵照行台政令行事，郡长史、郡丞、郡主簿将襄垣郡打理得井井有条。”卫铉停顿了一下，认真的对慕容俨说道：“坦率的说，襄垣郡与上党郡没有多少区别，现在有没有太守都是一样。若慕容太守们去襄垣郡任职，目前也只能按照行台政令，然后按部就班的执行；几无发挥个人才华的余地。”

慕容俨听罢，毫不犹豫的说道：“卑职愿随都督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