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水至清则无鱼

咸阳，都督府衙。

两百五十名士子鱼贯而出，路过府衙大门时，两旁的书吏会递上一份邀请函。

这是鹿鸣宴的邀请函。

都督府衙拟定将在腊月二十设鹿鸣宴，祝贺上榜的两百五十名士子。

宴会结束之后，每名士子还能领取一份腊赐。

并且，府衙为上榜的士子准备了临时居所。

从今天开始，士子便可以去礼司领取钥匙。

最让士子感到震惊和兴奋的是，府衙统一按照令史的级别，给录取士子发放一个月俸禄，折合钱财共计三贯。

三贯钱足够士子过一个好年。

领完邀请函和俸禄，陈仲达神色自然地往外走。

穆松龄、张振以及苏泉三人跟在身后，面露怪异。

旁边路过的士子，看向陈仲达的神情也非常怪异。

议事大厅中发生的事情，早已经传出来了。

陈仲达在高台上侃侃而谈，惹怒一众府衙官员。

最终庆阳侯出现，帮助陈仲达化解了危机。

陈仲达转过身，问道：“今夜去哪里用晚膳？”

张振讶然道：“文宇兄，你还有心情用晚膳？”

陈仲达疑惑道：“为何没有心情？民以食为天，吃饭乃天经地义。”

张振一时语塞。

苏泉扶额道：“文宇兄的心态之好，我等永远无法企及。”

穆松龄说道：“今晚我们去仙居酒楼吧，我与几位上榜士子有过约定，今晚与他们交流学识。”

陈仲达点点头。

他并反感正常的学识交流。

士子之间年纪相仿，如今天下群雄并起，士子能聊的话题非常多。

彼此交流，有助于提升自身。

前往仙居酒楼的路上。

苏泉声音压低，却难掩激动之色。

“三位仁兄，听闻明年元月初十，我们的官职就会定下来。”

张振连忙问道：“林恒，你是听谁说的？消息属实吗？”

穆松龄也是紧张的看向苏泉。

陈仲达也停下脚步。

苏泉说道：“黄治成的同乡乃是刑司一名主簿，黄治成上榜之后，时常去这名主簿府中拜访求教，消息八九不离十。”

三人脸上露出恍然之色。

随后，张振非常激动。

寒窗苦读十五载，终于拨开云雾见光明。

腊月十六，《秦蜀时报》发布今年最后一期报纸。

报纸主要内容有三点。

一是，自明年元月开始，府衙拟定在安阳郡、蜀郡、汉中郡、梓潼郡、广汉郡、定山郡、巴郡七个郡共计五十个县，推迟婚龄。

五个县根据户数及人口数量不同，婚龄延后也不同。

例如庆阳县、江源县、万宝县等人口超过十五万的县，婚龄推迟至十八岁。

人口超过十万低于十五万的县，婚龄推迟至十七岁。

人口十万以下的县，婚龄推迟至十六岁。

二是，婚龄推迟的五十个县，家中有适龄男女的家庭，每月可前往秦州钱庄领取额定补贴，并且看病也会有相应补贴。

三是，都督府衙将设立女子医学院，面向秦蜀两地招募有志成为医师的女子，学成之后将充入地方女子医馆任职。

为了向百姓解释为何府衙要推迟婚龄，报纸上特地附上孟家一众族女的调查结果。

并且孟富春和孟志礼亲自撰写了一篇文章，讲述女子过早生育生产的危害。

此外，报纸上还记录了多种日常护理、急救小知识。

明年元月过后，太医局将派遣女子医师前往各地开展巡回义诊，亲自教授适龄女子相应的护理知识。

报纸最后，宣传司还撰写了几篇有关孝道、为母艰难的故事。

咸阳城中，不知多少百姓听完读报人讲完这几个故事，泪流满面。

而咸阳城中的各个戏园，趁势推出各类有关孝道的戏曲，进一步点燃百姓心中的情绪。

这种情绪感染之下，百姓也开始注重《秦蜀时报》上传授的护理和急救小知识。

庆阳侯府，偏院阁楼。

孟南汐俏生生的站在秦牧眼前，白皙脸庞上泛着丝丝红晕。

秦牧表情麻木。

他不得不麻木。

因为《秦蜀时报》上有关女子护理的小知识，是他告诉的孟南汐，然后让孟南汐以孟家名义发布在报纸上。

孟南汐曾询问秦牧为何知道这些。

秦牧随便搪塞过去了。

现在秦牧又传授了孟南汐一些治疗女性疾病的方向，孟南汐就越发好奇了。

“子芩，这些医书你带回去，让你三姑和堂姐都学习一下，辛苦你们了。”

孟南汐摆着小手，“不辛苦呢。”

阁楼的楼梯拐角，韩巧儿探出小脑袋，灵动的大眼睛滴溜的转。

秦牧瞥了眼小丫头，道：“子芩，你去陪巧儿和瑾萱吧，我去一趟府衙。”

“好的。”

伴随着孟南汐轻灵的笑声，秦牧走出阁楼。

今日秦州大雪，寒风呼啸。

徐虎给秦牧撑着雨伞。

“主公，刚才府衙的书吏来了几次，说集议已经开始了。”

“无妨。”

今天都督府衙召开的集议，参加者主要是府衙下辖官署的主事，以及秦州府、益州府的州令。

秦州府和益州府的情况，秦牧已经知晓了。

府衙各个官署的情况，秦牧心中也有数。

他只要露个面表示支持即可。

“虎子，听说你要把家人接到咸阳来？”

徐虎挠着头回道：“是的，小弟上山打猎时被豺狼咬伤了脚无法下地干活，小妹明年也要出嫁了。所以臣想着就把他们接来咸阳，可以在父母跟前尽孝。”

秦牧笑了笑。

徐虎现在是他的侍卫长，是校尉将官，已经出人头地了。

正所谓衣锦还乡，理应把家人接来咸阳享福。

“虎子，章青回咸阳了，他们会参加鹿鸣宴，你知道吗？”

“臣知道啊，昨儿他还来我的家中请我喝酒。”

章青和徐虎乃是同村。

秦蜀融合之后，章青调任定山郡安源县令。

舒翞则是调任汉中郡西乡县令。

章青和舒翞，以及李修、刘元义等人，同属一次招贤考试录取为官。

去年这一批录取的年轻士子，是秦牧比较看重的年轻官员。

秦牧把章青和舒翞他们下放地方，也是为了锻炼他们。

现在的都督府衙所有的重要官员，除孟志礼和徐百泉以及李修三人之外，都在基层官府历练过。

像狄轻舟、魏廷云他们都是县令出身。

公孙佑游历天下之前，也担任过县丞。

秦牧推行的改革之所以能够顺利推行，主要便是狄轻舟他们知晓底层百姓的困苦。

秦牧来到府衙，集议已经差不多进入尾声。

户司主事曲一川正在汇报今年府衙的收支。

都督府衙去年岁入一千六百六十一万六千三百贯。

其中农税收入五百四十三万一千九百贯，占比约三点二成；商税收入两百零七万九千七百贯，占比约一点二成；

差役钱收入八十二万两千四百贯，占比约半成；商业收入五百五十万三千贯，占比约三点三成；其他收入两百七十八万贯，占比约一点七成。

农税收入占比高能理解，毕竟益州可是天府之国，良田无数。

商业收入高达五百五十万贯，主要来源是春玉酒和花露水的代销权拍卖所得。

春玉酒代销名额十五个，拍卖总金额是一百七十四万贯；花露水代销权一共二十个，拍卖总金额是一百八十三万一千五百贯。

扣除这两项收入，商业收入不到两百万贯，却也直逼商税收入。

商业司名下有琼酥酒、春玉酒、琉璃镜、极品香皂、花露水、白纸等商品。

即便琼酥酒喝春玉酒是批发价，可架不住价格高。琼酥酒批发价是二十贯一斤，春玉酒批发价是二十五贯一斤。

极品香皂、琉璃镜的价格也非常之坚挺。

其他收入则来源于攻蜀之战之后，抄家的缴获所得。

去年岁入非常高，支出也不低，共计七百三十二万八千一百贯。

支出主要有三大块。

一块是军队支出，攻蜀之战的花费，征兵二十万的花费，军饷粮草，抚恤慰问金等。

一块是官府支出，秦蜀融合各项补贴，关远郡建设，秦蜀两地各项工程建设，官员俸禄等。

一块是战备资源、仓储资源支出，仓储粮、平仓粮、救济粮，矿产开采储备，兵器军械储备等。

今岁每一笔收入和支出，都详细记录在案。

秦牧面无表情的翻看着折子。

都督府衙的收支有没有问题，这个不好说。

秦蜀融合之后，官府和官员数量暴增，支出事项更是数不胜数。

有没有官吏贪墨，真的不好说。

虽说秦蜀两地采取的是借贷记账法，但在古代很多监管和限制措施都没有，真的想贪墨，方法不要太多。

水至清则无鱼……秦牧只能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

反正贪污受贿一定会时刻清查和追查，没有查到之前先默认秦蜀两地的官员皆是清官。

整个议事厅中，只有秦牧翻阅折子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秦牧放下折子，道：“各个官署述职完毕，今天的集议就结束吧。今晚我在侯府设宴，众卿别忘了。”

杨伯祥笑道：“主公设宴，臣等岂能缺席啊。”

众人不由得的点着头。

参加主公设的宴，可是拉近与主公关系的最好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