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紧锣密鼓

广宜城，何府。

书房。

何太林和两位族老，以及嫡长子何志平四人相顾无言。

何太林将韩辉波刚送来的书信放在桌案上。

“已经有六家豪族决定起事，韩辉波再次询问何家的想法。”

一名族老问道：“哪六家豪族答应了？”

何太林摇头道：“韩辉波并没有说明。不过，韩辉波也没有诓骗何家的必要。

五月份，我去蜀都时，与几家豪族的族长交谈过，他们对庆阳侯和益州府的不满，已经非常大了。”

何太林作为何家族长，感同身受。

秦蜀融合之后，豪族想要过得滋润，就必须像江家和乔家那样，舍弃家族原有的优势，完全追随投靠庆阳侯。

庆阳侯作为秦蜀之主，追随投靠他，各大豪族也没有意见。

问题是，庆阳侯对豪族的打压一直没有停止。

最触及豪族神经的打压时，益州籍贯的官吏，凡是原先与豪族往来密切，皆得不到重用。

庆阳侯想要把益州打造成完全属于他个人的领地。

可偏偏对豪族来说，他们骨子认为益州应同属于庆阳侯和豪族。

一年的时间过去，证明了豪族与庆阳侯之间的矛盾，注定无法化解且只会越来越大。

何志平开口道：“父亲，孩儿认为即便家族要起事，也应当等到益州大乱之后。汉中太守徐昭和郡尉吴冬凌皆不可小觑，况且阳平关更是有八千秦军驻守。”

族老问道：“汉中各县可有县令、县尉与家族交好？”

何太林说道：“有几个，但哪怕借他们十个胆，他们也不敢跟着何家造反。汉中其他豪族，也早就低调做人。”

顿了下后，何太林继续说道：“韩辉波说，倘若何家也愿意起事，可以拉拢郡内的帮派，自会有人解决汉中的刺头官吏。”

两名族老和何志平脸色齐齐一变。

这是想要刺杀汉中官吏？！

很快，三人神色恢复。

已经决定造反起事了，刺杀官吏反而显得平常。

何太林说道：“韩辉波只给了何家两天时间考虑，错过了，即便何家趁乱起事，以前洽谈的好处，郑氏也不会兑现。”

这就是在给何家施压。

何志平沉声道：“父亲，孩儿思虑再三，认为拒绝韩辉波更为稳妥。汉中豪族哪怕是起事，也无法做到多点开花，牵扯秦军精力。

阳平关秦军一旦出动，汉中的叛乱顷刻间便能平定。”

何志平的分析有理有据，何太林和两名族老不由得点着头，也非常认同。

可一想到郑氏许诺的好处，何太林内心就很是躁动。

大争之世，谁不想称王称霸？

何太林陷入沉思后，两名族老和何志平就知晓他的想法了。

“父亲，你真的决定了吗？”

何太林点了下头，凝声道：“何家不会充当出头鸟，也不会安于现状。倘若韩辉波与其合作的豪族能够给秦州造成困扰，那么何家也不能坐以待毙。

这段时间，先暗中筹备。至于韩辉波的书信，无需回复。”

族老疑惑道：“可郑氏承诺的好处，前提是何家一同牵头起事。”

何太林平静道：“郑氏的族地在豫州，不在益州。起事之后，倘若秦州被赶出益州，汉中指不定谁说了算。”

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郑氏许诺让何家在汉中称王。

可真到了那一步，益州其他豪族愿意听郑氏的吗？

恐怕不见得。

因此，何家需要自己争夺话语权。

如何争取，要看接下来的筹备。

族老思考片刻后，点着头，表示他们没有异议。

何志平犹豫再三，也没有开口。

见状，何太林便说道：“家族与城中的血鹰帮合作了快三年，寻个由头，将血鹰帮的大当家请去城外洽谈一番，打探口风。”

“倘若血鹰帮愿意辅佐何家，大事可成。”

何太林口中的血鹰帮，在秦蜀融合之前，的确是黑色帮派，主要经营赌场和青楼，收保护费。

秦蜀融合之后，武卫府对帮派进行清扫。

血鹰帮关闭了犯法的生意，开始从事货物搬运，道路修缮等正经生意，帮派中的汉子转变为身强力壮的脚夫、力夫。

所以只要血鹰帮愿意追随何家，或许能够在短时间内占领广宜城。

蜀郡，蜀都。

益州府衙。

姚世方坐在廨房中，脸色极其的难看。

卢闵站在对面，脸上神情也不好看。

原本两人还在建宁郡调查井盐倒卖一案。

可主公的一封密令传来之后，便紧急返回了蜀都。

两人如何也想不到，益州豪族竟然在谋划起事造反。

姚世方更是如遭雷击。

益州豪族造反，将成为他履历上的一个无法抹除的黑点。

这就让姚世方非常愤怒。

只不过碍于眼下还未掌握实质性证据，益州府无法施行抓捕。

此外，主公貌似想要纵容益州豪族起事造反，然后顺便对益州豪族进行一轮新的清扫。

卢闵头疼道：“根据黑冰台送来的情报，龚晏冯钱曾五家正在紧锣密鼓筹备当中。一旦豪族起事，蜀郡、巴郡、广汉、梓潼四郡恐将陷入大乱。

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在豪族起事之时瞬间扑灭，从而扼杀其他豪族效仿的苗头。”

姚世方问道：“高仁将军如何说？”

“高将军已经接到军令，并告知于我，益州大军随时都能出动平叛。”

高仁是益州大营的主将，曾经和纪云、杨宝等人一样，在彭英、赵牧等人手底下任裨将。

去年攻蜀之战后，赵牧奉命驻守益州。

益州稳定下来后，赵牧回到秦州，向秦牧推荐高仁接替主将之位。

秦牧翻阅过高仁的履历之后，便同意了。

姚世方与高仁见过几次面，也有过交谈，知晓其是一名能力不错的将领。

益州大营的五万大军，是姚世方的安心药剂。

“卢将军，我与欲高将军暗中会面一番，你认为如何？”

卢闵摇头道：“姚州令，你和我现在最好不要与高将军暗中见面。黑冰台已经提醒，你我早在建宁郡时就被人盯上了。”

“益州大营外，最近也多了很多走错路的商旅和路人。”

姚世方无奈一叹。

卢闵见状，说道：“姚州令，我知晓你的忧虑。既然主公已经做出决定要纵容豪族起事，那么即便最终益州生乱，事后主公也不会怪罪于你。”

姚世方苦笑不已。

在秦州的官场体系中，文官与武官泾渭分明。

说到底，哪怕最终益州大乱，搞得生灵涂炭。

首要责任肯定要由高仁承担，其次才会轮到姚世方。

姚世方说道：“卢将军，武卫府一定要时刻与益州大营和黑冰台联系，绝不可让豪族起事引起大乱。”

“姚州令宽心。”卢闵脸色一正。

江源县，城内的一栋宅院。

韩辉波与一名汉子正在交谈。

“……墨斋楼和谍报司以及夜狮子都送来情报，并未发现益州大营有何异常。姚世方和卢闵急忙赶回蜀都，貌似也是因为井盐倒卖一案。”

韩辉波听完后，思索片刻，问道：“益州大营内的情况，能探查到吗？”

“探查不到。”汉子摇着头，“益州大营五里范围之内，皆不允许外人靠近。我们四家派去打探消息的暗谍，皆被拦截下来。”

“墨斋楼有一名暗谍安插在平日给军队运送粮草的队伍中，根据这名暗谍的了解，益州大营依旧如往常一般。”

韩辉波继而问道：“我听闻秦军有出营拉练的惯例，军队出营后的动向，能时刻掌握吗？”

汉子说道：“可以追踪，但无法保证时刻掌握。秦军出营拉练之后，会化整为零。只有对练产生动静之后，才容易追踪。”

韩辉波质疑道：“难道秦军拉练期间不需要补充粮食吗？还是说秦军拉练的时间很短，吃随身携带的干粮即可？”

汉子闻言，解释道：“秦军专供的军粮，轻便易携带。根据我们探查到的情报，秦军现有的标配军粮，可供士卒在野外至少生存十天。”

韩辉波神色一愣。

他还是第一次听闻士卒携带的干粮可以吃十天。

仅仅来秦蜀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韩辉波就发现，庆阳侯统治下的秦蜀有很多无法言明的现象和事情。

韩辉波头疼道：“徐飞统领，还望你们能够打探更多益州大营的情报。灵州战争重启时间逐渐来临，

益州豪族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徐飞严肃道：“韩先生宽心。”

一刻钟后，徐飞走出宅院，观察了周围一番后，便走进了一条幽暗的巷子。

不多时，一名猎人打扮的汉子牵着一条猃狗路过巷子。

……

凉州，广卫郡。

一支庞大的粮草辎重部队正朝着广卫郡城方向缓慢前进。

负责粮草辎重押送的将领名为韩青雄，是邓逢麾下的得力干将。

此番，韩青雄奉命率领五千士卒护送辎重部队。

以目前的行进速度，最迟明天下午就可进入建平县。

进入广卫郡之后，粮草押送就到了最后，也是最危险的阶段。

今日一早，韩青雄就接到了石觉的传信。

秦军出动了。

这对韩青雄来说，是一个坏消息。

哪怕他清楚秦军劫粮的可能性非常之低，也不敢大意。

上半年，恒州战场之上，就是幽云谍报司烧毁了并州火器补给，恒州的局势才会急转直下。

黑冰台声名在外。

韩青雄没有十成的把握，五千士卒能够守住粮草辎重，毕竟黑冰台有很多鲜为人知的诡异手段。

辎重部队休整时，韩青雄取出了广卫郡地图。

地图上标注了两条路线。

一条是原先规划好的路线，进入广卫郡之后，沿着官道一路南下抵达广卫郡城。

另一条是备用路线，路线从建平县转道，抵达幽石县后，走水路抵达水口镇，然后再前往广卫郡城。

第二条路线可以走水路，至少可以节约三成的时间。

石觉在书信中告诉韩青雄，已经派遣斥候和骑兵探查水口镇，倘若没有问题，辎重部队最好改走第二条路线。

韩青雄看着地图，思考良久后，决定等到了建平县再考虑是否更换行进路线。

他的顾虑主要在于，水口镇周边地理地势复杂，容易遭遇埋伏。

韩青雄的顾虑正在逐步应验。

萧鹏所部此时已经进入了九峰山。

萧鹏坐在一块巨石上，低头看着手中地图。

原本干净整洁的地图，因为军情处的延展探查，增添了非常多的标识。

军情处校尉孙大凡指着地图上一条加粗的黑线，说道：“萧将军，这是军情处根据樵夫、猎人活动探查到的一条小路。

小路足足有一步宽，只要安排百人在前方开路，足以让大军快速穿过九峰山，进入广卫郡。”

萧鹏眉头一皱：“这条小路这么宽敞，岂不是说近期还有樵夫和猎人在九峰山活动？那么军队的行踪如何保证不会泄露？”

孙大凡连忙道：“萧将军宽心，这条小路杂草很多，至少一个月未曾有人踏足。山下的村庄，亦没有人烟。”

萧鹏点点头，放下心来。

随后，他招了下手，将一名校尉叫了过来，让其带来两百士卒跟随军情处去开路。

既然有捷径，肯定不能错过。

早日进入广卫郡，抵达水口镇，能预留更多时间筹备突袭。

此外，联军粮草辎重运输部队是否走水路抵达水口镇，目前还未可知。

萧鹏不希望等收到确切消息时，部队还在九峰山中苦苦前行。

这时，不远处传来动静。

很快，上百名觅食的士卒回来了，收获满满。

去年年底，军队中就专门培训了士卒。

聘请樵夫、猎人，传授士卒如何在野外和山中生存。

尤其是基本的食物获取，每一名伍长必须要掌握。

分辨能吃的蘑菇、植物，制造捕猎陷阱，则是要求每一名什长必须掌握。

九峰山广阔繁茂，只要肯用心寻找，总能找到食物。

这些食物虽无法成为军队主粮，可搭配着军粮，既能丰富士卒的餐食，也能节省一部分军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