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收买”百姓
围绕着“先灭回鹘，还是先攻凉州”，殿中的突厥大臣再次吵成一团。
以巴尔·阿史那亲王为首的亲王贵族一派，认为应当先灭回鹘。
突厥与回鹘有着百年血仇，回鹘如今如风中残烛，而突厥国运鼎盛，自然要先灭回鹘。
以图如为首的大臣一派，则是认为应当先攻凉州。
回鹘随时皆可灭，若是错过攻打梁州的最佳时机，汗国往后还想南下侵略大炎，将困难重重。
两派人争吵不休，各自都有理。
有些彪悍的突厥将领，更是撸起袖子恐吓与他持反对意见的大臣。
看着吵闹不堪的场景，吉利可汗沉声一喝：“闭嘴。”
瞬间，殿中安静下来。
吉利可汗脸色难看，扫视一圈后，将目光停留在马向松身上。
“马爱卿，你可有建议？”
下一瞬，马向松便感觉到周围大量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
马向松并未在意，而是快步出列，先是施礼，然后才说道：“臣认为上策是先攻凉州再灭回鹘，中策乃是吞并覆灭回鹘的同时攻打凉州，下策是先灭回鹘再攻凉州。”
说完，马向松浑身就浮现一抹不适。
亲王贵族一派盯着马向松的目光变得凌冽如刀。
吉利可汗问道：“理由？”
马向松快速道：“幽云凉三州乃是汗国南下入主大炎的三道屏障，幽云之主肖原，坐拥三州之地，实力强大，底蕴深厚，且与汗国交手多次，彼此过于了解。
汗国想要跨国幽云，眼下难如登天。反观凉州却不同，顾氏已经离开，以顾氏留下的后手、凉州底蕴及高坚能力，无法将凉州打造成一道天堑。
据臣所知，大炎世家李氏去年便布局代州，意欲先取代州，再吞凉州。汗国需要与李氏争夺凉州，李氏占优。”
“回鹘以西尚有北纥虎视眈眈，汗国覆灭回鹘则需与北纥相争，汗国占优。回鹘各大部落早已察觉回鹘已经无力挽救，或将暗中联络北纥，以谋后路。
因此，即便汗国在争夺回鹘的战争中占据上风，依旧存在很大风险，十有八九会被北纥牵扯，从而错过夺取凉州的最佳时机。”
“齐头并进，可获得最大利益。退而求其次，则是先攻凉州，再与北纥争夺回鹘。亦或是主动出击，与回鹘各大部落取得联系，并达成合作，为汗国夺取凉州之后争取时间。”
马向松说完后，殿中陷入沉寂。
原本还对马向松怒目相视的亲王贵族一派，陷入沉思。
图如看着马向松，越发觉得顺眼。
大汗陛下启用这名汉人，的确很有必要。
吉利可汗思量片刻，问道：“众卿以为如何？”
布日·安吉亲王出声道：“大汗陛下，臣认为以汗国如今的实力，可同时攻打回鹘和凉州，臣可亲自领军攻打回鹘。”
图如急忙道：“大汗陛下，臣认为应当稳妥一些。先暗中与阿巴哈尔部落联络，劝说其投奔汗国。
阿巴哈尔部落加入汗国，汗国可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剩下的鹰狼山草场。即便汗国大军被梁州牵扯住，致使无法吞并回鹘，汗国亦能接受。”
额图索亲王疑惑道：“图如，你是否太小心了？况且，为何要将回鹘拱手让给北纥？”
图如解释道：“亲王殿下，攻占凉州将会直接影响汗国往后的走向。北纥吞并回鹘又如何？大炎秦州已变得强大，北纥无法南侵秦州补充粮食和盐巴，只会成为下一个回鹘。”
图如的解释令人无法反驳。
吉利可汗见无人出声反对，便说道：“图如，你安排一人联络哲木格，告诉他，阿巴哈尔部落加入突厥，他可成为贵族，以往的恩怨一笔勾销。”
“臣领命。”
吉利可汗转而道：“图如说的没错，夺取凉州最为重要。倘若哲木格不愿意加入突厥，那便派遣一支骑兵将阿巴哈尔部落赶出鹰狼山草场。
回鹘剩下的草场可以给北纥，鹰狼山草场绝对不可以。”
突厥众臣点着头。
虽说鹰狼山草场是阿巴哈尔部落的族地，突厥很多部落的先祖亦在鹰狼山草场生活过。
鹰狼山草场对突厥亦具有意义。
此外，一旦汗国夺下凉州，雄鹰城必定需要迁移，鹰狼山还可以成为汗国核心草场的屏障。
随后，突厥高层一番商讨，将开春后的策略定下。
首要目标便是夺取凉州，其次是夺取剩下的鹰狼山草场，最后才是吞并回鹘。
马向松拖着满身酒气的身躯走出王城。
由于近期表现非常好，突厥很多大臣对马向松不再排斥。
刚才的酒宴上，更是有几名大臣频频与他对饮。
马向松坐进马车，猛然酒醒。
因为他好像发现车夫换人。
就在他准备高声呼喊时，外面传来声音。
“马先生，我并无恶意，只是想与你交谈一番。”
马向松警惕的问道：“你是谁的人？”
“在下来自幽云，想与马先生成为朋友。”
听到是幽云的人，马向松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知道幽云的目的是什么。
“你想知道什么？”
“突厥最终的决策是南下还是西进？”
“不知，今日还未定下，突厥亲王贵族一派和大臣一派意见相左，吉利可汗亦难以抉择。”
马车停下来，车夫探进头来，是一个罩面的汉子。
“马先生，你不诚实。”
马向松平静并直视汉子道：“我已经给出回答，倘若你不信，大可杀了我，一走了之。不过，我并不认为你能走得掉。”
两人对视片刻，汉子从袖中取出一个信封。
“马先生，我再次强调，幽云对你没有恶意。只要你愿意合作，你的要求，我们将尽可能满足。倘若你想明白了，可联系我们。”
说完，车帘放下，车夫消失不见。
这时，不远处传来响动，一队突厥士卒跑来。
马向松立即将信封收起，并走出马车。
“马先生，你没事吧？”
“多谢将军挂念，无碍。歹人听到你们来了，便跑了。”
带队的校尉看了眼马向松，说道：“马向松，还望你跟我们走一趟，我们需要了解情况。”
“将军前面带路。”
一个时辰之后，马向松疲惫的回到家中，心中对幽云的怨念非常之深。
倘若想要见他，何故将他的车夫杀死，搞得满城风雨。
马向松驱散侍奉左右的侍女，取出藏在袖中的书信。
书信只有两句话。
一句是告诉马向松投靠幽云，保他荣华富贵。
一句是一个联络地点。
马向松思考很久后，将书信藏好。
虽说他已经和秦州达成了合作，但时刻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城中一处酒楼后院。
程进看着回来的汉子，皱眉道：“韩超统领，如此打草惊蛇，是否不妥？”
韩超喝着茶水，道：“有何不妥？程先生，马向松身份特殊，突厥在他周边必定配备了大量暗探。
只有摸清这些暗探，后续与马向松达成合作，才能更好的与其暗中来往。
并且，我怀疑马向松与秦州黑冰台有往来。今晚的试探，也是为了确认这一点。”
程进脸色缓和，并问道：“秦州黑冰台在雄鹰城很活跃？”
“恰恰相反，直到如今，谍报司也未发现黑冰台过多的行动轨迹。”韩超说道：“今年年初，黑冰台短暂出现过，而后便销声匿迹。”
程进疑惑道：“那你为何会说马向松与黑冰台有往来？”
韩超大方的说道：“个人臆测。在调任雄鹰城之前，我一直在幽州任职，与黑冰台交锋多次，对他们的行径颇为熟悉。
马向松是突厥启用的汉人中地位最高的一个，且据悉马向松还有家眷留在大炎，马向松乃是绝佳的棋子。
我若是黑冰台，绝对会尝试与马向松达成合作。前段时间，我们的探子跟踪马向松，发觉他经常去一家酒馆小酌。
这家酒馆十有八九是黑冰台的据点。”
程进转而道：“韩统领，拉拢马向松一事，还望尽快完成，必须要提前知晓突厥的决策。”
韩超正色道：“程先生宽心，过几日我会再次与马向松面谈。此外，谍报司还会设法买通突厥官员。”
程进说道：“尽快吧，时间并不宽裕。”
……
秦州，咸阳。
正月初二开始，庆阳侯府的大门就差点被踏破了。
都督府衙掌固级别的官员，地方返回咸阳述职太守级别的官员，非常有默契的错峰来向秦牧拜年。
直到正月初五，侯府才逐渐冷清。
偏院阁楼，姚世方、江升以及乔立虎等九人安静的等候着。
去年年终时，秦牧过于忙碌，无法抽出时间会见益州八个豪族族长。
直到今日，秦牧才抽出时间。
秦牧走下阁楼，众人连忙见礼。
“臣等拜见主公。”
“免礼，都坐吧。”
秦牧落座后，说道：“按理说，年前就应该与你们见一面。今日大家不妨开诚布公，你们有何诉求？”
秦牧的开门见山，让众人感到讶异。
随后，江升躬身道：“主公，臣等商讨过，意欲成立益州商会，望主公及都督府衙批准。”
秦牧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具体说说看。”
紧接着，江升和乔立虎两人作为代表，交叉诉说，将益州商会成立的初衷一一说了出来。
虽然江升和乔立虎说的很隐晦，但秦牧还是听懂了。
因为都督府衙推行的改革，以及对豪族明里暗里的打压，豪族的日子没有以前舒坦。
尤其是清丈田亩之后，豪族每年都需要缴纳高额的农税。
豪族枝繁叶茂，生活奢靡，开销自大。
成立益州商会是为了给益州豪族一条活路。
乔立虎低声道：“……臣等讨论过后，希望主公和商业司能够入股益州商会，监督益州豪族遵守秦律。”
杨竹大声道：“臣等原奉上三成干股献于主公，奉上两成干股献于商业司。”
秦牧莞尔一笑。
益州豪族确实大方。
五成的干股说送就送。
“你们的诉求，我了解了，只不过益州商会就不必大费周章的成立了。今年秦州商会将进行改组，下辖秦州、益州、灵州三个分会。
你们益州豪族的商行可全部纳入益州分会，对外将拥有秦州官方商会的头衔，且部分商品有固定专卖权及优先采购权。”
闻言，在场的八名豪族族长脸上先是浮现一名震惊之色，转而就是兴奋之色。
这个益州分会所拥有的权益远远超出他们想要建立的益州商会。
八人回过神后，齐齐施礼：“臣等拜谢主公，主公天恩，没齿难忘。”
秦牧放下茶杯，道：“秦州商会改组一事，你们去商业司，自会有人与你们对接，处理妥当。
好处给你们了，往后该如何做，你们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罢。好自为之。”
八人脸色一正：“臣等明白。”
半刻钟后，八人兴高采烈的离开阁楼。
秦牧看向姚世方，说道：“云兴，豪族不可信。你身为益州令，更要将这一点谨记在心。益州官场中必定还存在鼹鼠，这些鼹鼠与豪族真的没有关系，恐怕不见得。”
姚世方凝声道：“去年清扫官场时，仅仅不到十天，所有贪官污吏皆被捉拿归案，事后的审查亦万分顺利。
臣便知晓，益州官场中还存在不为人知的黑手。”
秦牧微微叹道：“益州超过六成的官员皆承之原益州刺史府，背后隐藏着多少利益往来，无人知晓。”
早在秦蜀融合之际，秦牧就猜到了会出现这种局面。
秦州吞并益州，乃是真正的以蛇吞象。
秦州四郡三十六县，益州十郡一百四十六县，体量差距太大。
根本做不到将益州原有的官员全部进行调换。
秦牧更清楚，单靠调换官员，亦无法保证调任至益州官员一直保持清廉。
所以秦牧的做法是调换重要郡县的主官，然后以五万大军做底气，以土地做诚意，宣传司和《秦蜀时报》做工具，专注于“收买”益州百姓。
目前来看，这一招非常有效。
等再过几年时间，哪怕益州豪族全部造反，秦牧亦有底气顷刻间平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