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无情道，红酥手（番外 苏瞳樱x姬昭星）
“你的这个傀儡就这么消失了？”姬昭星倒了一杯酒，又往里面加了八勺蜂蜜。
肖策瞧了一眼，赶快挪开视线，“留着干嘛呢？修为跌得太快，我不养闲人。”
“哈，”姬昭星笑了笑，“所以他才能这么轻易地拿到法器契约。你还不如做个好人直接给他。”
“好人？我为何要做好人？”肖策撇嘴，“古桓派欠我的还不够多吗？”
苏瞳樱瞥了眼姬昭星，将一杯酒推了过去，“既然那么喜欢喝，就再多喝一点。”
姬昭星一愣，看看酒杯，又看看苏瞳樱，“你不喝？”
苏瞳樱又拿过一罐蜂蜜，放到姬昭星面前，“都给你准备好了。”
姬昭星闭了嘴，别过头，不理会苏瞳樱，径直对肖策说：“所以你还拿我们当幌子骗他！什么因怨生恨，形同陌路。你这么编排我们，可真是……”
“我这就当你褒奖我了。”肖策拿起酒杯，喝下一口。
荷叶在池塘中摇曳，水下银白的鳞光闪烁。
苏瞳樱起身，“若无事，我便走了。”
姬昭星有些惊讶地抬头，“这就走了？”
“不然呢？陵水桥有许多事等着我处理，不像鬼木府，悠然得很。”苏瞳樱说完，直接走出了亭子。
姬昭星撇撇嘴，仰头闷下一口酒。
“你那杯没加蜂蜜。”肖策提醒道。
姬昭星看了看空酒杯，“加不加没两样，我尝不出。”
肖策摇头，“那你方才加那么多，是做什么。”
姬昭星没言语，又倒了一杯喝下。完了，把空酒杯一扔，匆忙地说了句：“走了。”
亭子一下空了，只有肖策一人独自小酌。
他看了一眼荷叶，不禁笑道：“就算是荷叶，也得有人看，才能知晓碧绿连天的美意。”
姬昭星大步走出北庭院，目光急切地掠过四周，忽地看到了那红衣人正立在不远处的一棵金桂树下。
她忙跨出两步，停下，又慢慢迈步。
肖策问她既然无味，为何要加蜂蜜。她不过是想他别太担心。
鬼修五感全失，没滋没味，不能算活，也不算死，活死人罢了。
只是这事，又能算是谁的错呢？
苏瞳樱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于是半转着看去，她正缓缓走来。
一双明媚的大眼含着担忧，苏瞳樱撇开眼，他不喜欢她用那种眼神看他。
从来都不喜欢，他没有弱到需要她保护，可他得承认被保护是件幸福的事。
他想保护她，可惜到了这地步，分不清是谁的错，以至于他们回不到从前，又跨不过现在，变得若即若离。
“为什么走得这么匆忙？你就这么不想见我？”姬昭星口气有些烦躁，“还是你真觉得肖策说的是真的？”
苏瞳樱歪头看她，“肖策说的自然是假，因怨生恨的是我，想要形同陌路的也是我。当然不是你。”
姬昭星有些心堵，“你还在怨我？”
苏瞳樱垂眸，怨吗？怨有用吗？
姬昭星恼怒地抓了抓头发，一下扑向苏瞳樱。
苏瞳樱惊讶地抱住扑来的姬昭星，后背靠在了金桂树上，“阿昭？”
“我都不悔，你为何要怨？”姬昭星抬头凝视苏瞳樱，“说了多少遍，我心甘情愿，我……”
“那为何明明没有滋味，却要在我面前加了那么多蜂蜜，装得有滋有味呢？”苏瞳樱慢慢弯下腰，额头靠在姬昭星的肩上，“我们为什么会到了现在这地步？”
微风吹起，阳光在树叶间飞舞闪烁，树叶沙沙鸣唱。
姬昭星眯了眯眼，“大概都是因为我玩性太重。”
“哈。”苏瞳樱直起身，别过头，“你倒有自知之明。”
姬昭星抬手碰了碰苏瞳樱微红的眼角，“可我又觉得这玩性很好。至少现在人人都知道你不近女色。一想到我要是往生了，你说不定会依偎在其他男人的怀里，我就庆幸这玩性实在是好。”
苏瞳樱一下变了脸色，啪地打开了她的手。
“不近女色？！我本就是个女人！”苏瞳樱扯住姬昭星的衣襟，把她拽起。
姬昭星不得不踮起脚来，笑得很坏，“是。所以你现在既不会靠向别的男人，也不会拥有女人，你只是我的阿樱。”
“姬昭星！”苏瞳樱恨恨地喊她的名字。
姬昭星笑得更开怀了，“阿樱，你不觉得吗？我是男人，但我现在是女身，我不会看别的女人，更不会亲近男人，我独独属于你。”
因她这句话，苏瞳樱一口气堵得不上不下，一把推开她，手捂住脸，让自己冷静。
“这世上，你我独一无二，你不觉得吗？”姬昭星拉下苏瞳樱捂在脸上的手，“阿樱，接受现实，没有那么难。你当男人这么多年，那接受我现在这样，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苏瞳樱望着姬昭星，她的面容仿佛幻化成了当年的他，一瞬间苏瞳樱又想起姬昭星说要成为鬼修的事。
“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要将你束缚在这个世间，即使当初我口不择言，可我真的没有那么想过。所以我怎么可能原谅……”苏瞳樱艰难地开口，他不能原谅的是自己，不是她。
姬昭星眨了眨眼，“可阿樱，我想保护你，所以才这么选择。还有，我不该试那个法术，以至于你成了现在这样。”
“这道歉没有用了。”苏瞳樱推开了姬昭星，一下消失。
姬昭星挠挠脸颊，“又说错了吗？女人心海底针……可我现在也是女人，我还是不懂……”
2
陵水堡的下属们噤若寒蝉，全都缩着脑袋，站在书房里。
苏瞳樱铁青着脸，“你们都是废物吗？她就这么进来了？”
苏瞳樱没想到前脚回到陵水堡，后脚姬昭星就跟来了。
“你不能怪他们。我想着我们话还没说完，你就走了。下次能说上话的机会不多，不如跟着来说清楚。”
姬昭星横坐在椅子里，两脚一上一下地翘着。
“坐好！”苏瞳樱眉头紧皱，这副样子像什么话，她现在是个女人，不是男人！
姬昭星斜眼看向苏瞳樱，见他一脸不悦，立即坐正，“那我们可以好好聊聊吧？”
下属们低着头，眼睛一下转向姬昭星，一下又溜回地面，一下又转向姬昭星，稍后彼此对视，无声地交换信息。
府主怎么又惹堡主了？
堡主火气更大了，府主这次肯定要被杀了。
不可能，府主每次都没事儿，你们想多了。
确实，我看呐，好男就怕烈女缠，要是陵水堡和鬼木府一起了，那浮屠宫……
想什么呢？！造反啊？
苏瞳樱看着下属们眉来眼去，额头突突地跳，“都下去吧。”
“是。”下属们呲溜一下跑出了书房。
苏瞳樱揉揉额角，没好气地说：“说清楚？还有什么要说清楚的？”
一阵凉风拂面，苏瞳樱睁眼就见姬昭星在眼前，“你做……”
冰凉的手指按到了他的额角，轻轻地揉。
姬昭星眉眼带笑，“给你揉揉。别总生气，女人生气容易老……”
苏瞳樱眼里冷意凝结，姬昭星笑容一僵，立即改口，“男人也是一样。”
苏瞳樱拍开姬昭星的手，“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姬昭星一下搂住苏瞳樱的脖子，整个人压着他，“不行，你得听！”
苏瞳樱嘴角一抽，低吼：“姬昭星！”
“别那么大声，我听得到。”姬昭星窝在苏瞳樱的肩上，一动不动，“阿樱，我承认那时我做事就没过脑子。”
“你下来。”苏瞳樱动手扯姬昭星，谁知道姬昭星一扭身坐在了苏瞳樱的腿上。
“呼，这样子方便很多。”姬昭星靠进苏瞳樱的怀里，小声嘟囔，“原来是这感觉，还挺好。”
热气蹭一下冒出来，苏瞳樱耳尖发烫，他想掐死姬昭星，可怀里冷冰冰的，他又气不起来。
姬昭星觑了眼苏瞳樱，瞥见红彤彤的耳朵，想笑，可看见苏瞳樱黑沉的脸，立马肃了脸，“阿樱，我保证不乱动，你就听我把话说完。”
苏瞳樱靠着椅背，盯着天花板，无奈道：“你说。”
“我那时就好奇，阿樱若是男人会是什么样？我要是女人又是什么样？我们会不会般配？”姬昭星小心地斟酌措辞。
其实，那时他想告诉阿樱，他好喜欢她，等大战结束，要和她在一起。可是她忙，忙着大战前的准备。
然后，他手底下的魔修研究了个新术法，说是能转换性别。
他觉得这法术鸡肋啊，能干什么用？
那魔修想半天说逃命用。
他当场笑得揍了那魔修一顿。
可转念一想，这次大战还不知怎么收场，保命确实重要。
阿樱成了男子，他成了女子，溜出战地，解了法术，谁还能找到他们？简直是金蝉脱壳的良计！
事实证明，良计用不好是会倒霉的。
傅宁昔突然实力大增，横扫魔修大军。阿樱要带着慕凌涟尸身离开，他负责断后。
这断后，真成了断后。
阿樱脱身了，他死了。
没办法，女子体力弱了不少，他低估了当时的状况。
他死时，不甘心，还有话未曾对苏瞳樱说出，于是魂魄游荡在尸身边。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苏瞳樱发怒，对着他的尸体破口大骂，完全没有平日那冷傲的样子。
“姬昭星你个王八蛋！把我弄成这副样子，自己倒死了？！留下这烂摊子，我找谁去赔？！你给我滚回来！你给我活过来！”
他真的把苏瞳樱气得够呛，连手里的黑符都拿了出来。吓得周围的人拉住她，拿走了黑符。
她又抢了把刀，噼里啪啦地往他尸身上劈，周围的土都砍出沟，就是没砍到他尸身上。
他飘到她身边，想告诉她，他死了，想劈就劈，别心疼。可蓦地发现她眼圈通红，最后蹲在他尸身旁，失声痛哭。
他伸出手去摸她的头，自然没有摸到，还穿了过去。他看着那手，突然想若是他现在往生了，阿樱怎么办？不如再留下一段时间。
开始只想留七天，他看着阿樱没法适应当个男人，看着她午夜梦回咒骂他。他苦笑，他好像做错了。
七天过去，他不舍得走，他让阿樱吃苦了。又过了半个月，阿樱总算有些习惯当个男人，他更觉得对不起她，可怎么办？
他一介鬼魂，什么都做不了，连陪着她，她都不知道。所以他决定成为鬼修。
好不容易凝成形体，他开心极了，没管是个女身，直接冲到阿樱的房间，没想到阿樱脸色差得吓人，直接给了他一张黑符。
他差点魂飞魄散。
“你当初不是这么和我说的。”苏瞳樱视线一直凝在房顶，姬昭星是忘了当初的说辞吗？
临出发时，姬昭星突然抓住她的手，取了一滴血，放到一杯加了符的茶里，要她喝一半。
她当然拒绝了，八魔将里就数姬昭星最不靠谱，有时候她觉得遇到姬昭星说不清是倒霉还是好运。
开心是开心，麻烦也是真麻烦。
她是拒绝了，可姬昭星没放弃，直接含了那杯水，趁她不留神，嘴对嘴喂给她。
想到这，苏瞳樱沉了脸，视线落到姬昭星的脸上，很快撇开。
为什么女身的他会长得这么娇俏可爱？男身的他就高高大大，不靠谱的高大！
“啊，我当初……”姬昭星卡壳，当初的话不算假。
“当初你说，试试这新的术法，说不定在战场上能迷惑那些正道，好叫他们分不清八魔将到底长什么样。”苏瞳樱可是记得一清二楚，“还是你现在说的才是本心？”
姬昭星尴尬地笑了笑，苏瞳樱眼神逐渐锐利，姬昭星一下偏过头，小声嘟囔：“理由不重要。”
苏瞳樱冷哼，“那什么重要？”
“当然是现在重要！”姬昭星回过头，笑盈盈地说，“你到底怨我什么？”
有谁能笑着问出这种问题？也就姬昭星能。
苏瞳樱无力地扶额，“你到底想说什么？”
姬昭星终于收了笑，认真道：“你怨我成为鬼修，你觉得束缚了我在这世间。可你知道我心甘情愿，你为何还是要怨我呢？”
苏瞳樱紧闭双唇，眸色复杂。
“你若是觉得因为鬼修五感尽失，不能体会为人的乐趣，”姬昭星停了话，思索了片刻，“我确实做错了。我以为吃那些重口味的东西，假装有滋味，能让你安心一些，实际只让你更难过。我不该学着像人，我是鬼修，我没有五感，没有知觉。”
苏瞳樱神色不忍，调转目光，看向书房另一边。
“阿樱，我即便是鬼修，可我知道开心、悲伤、心痛，这些比为人时更浓烈。所以阿樱你不理我，我伤心得很。”姬昭星靠到他肩上，“化形成功时，你朝我扔黑符，我害怕了。”
“因为我没有想到你会成为鬼修……我以为你往生了……谁能想到你就这么出现在我眼前……”苏瞳樱说不清当时看到他是什么感觉，黑符就这么扔出去了。
等收了黑符，姬昭星缩在角落里，欲言又止，好半天才说：“我要当鬼修！你休想甩掉我！”
想到那场景，苏瞳樱觉得这话不对劲，“可你那时候说休想甩掉我是什么意思？”
“阿樱，那时候我看到了，你哭了。”姬昭星察觉到他身体有一丝僵硬，手掌轻拍他的肩背，“我之后一直跟着你，我舍不得你，我就不想往生了，我还想跟你在一起。大战之前，我就想告诉你，大战后我们在一起。”
“我不想！”苏瞳樱说得果决。
“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姬昭星直点头，“可我已经是鬼修了。你这么拒绝我，真的好吗？我就是一只没人要的鬼，沦落街头、无家可归的鬼。”
“你有鬼木府。”苏瞳樱推开肩头的脑袋，装什么可怜。
姬昭星又凑到苏瞳樱的脖颈边，“因为你不理我，我闲着无聊就这么着了……”
苏瞳樱冷笑，再次推开她的脑袋，“你到底要说什么？和我绕了那么多弯。”
姬昭星瞪着苏瞳樱，“我就要你接受我！接受现在这样的我，接受鬼修的我！我没有感觉，但我有感情！天地可鉴，我对你从来都没变过！”
苏瞳樱望着姬昭星，她漆黑的眼像一汪深潭里，点缀其间的细光似能惑心。
苏瞳樱抬手遮住她的眼，“那时候你为我死，我又怎么能再让你为我以这样的姿态留在世间？”
就知道他别扭是为这个，姬昭星拉下眼前苏瞳樱的手，“阿樱，现在我已经这样了，你舍得让我的心愿落空吗？你真觉得我们现在这样是好事？你真的开心？至少我不开心。我很努力地想靠近阿樱你，即使我用错了方法……我不希望我们像傅宁昔和慕凌涟那样……”
苏瞳樱遮住了自己的双眼，“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想你别再这样，你这样多苦……你这样根本不算活……”
“是不算活，可是在阿樱身边，我才算活着。”姬昭星这次没有拉下他的手，只是拿出帕子，擦去他脸上的水痕，“不管我是不是活，我只想开心地待在你身边，看你开心，我就开心。我要的就这么简单，阿樱别把这事想得太复杂。”
“我又不是你这种头脑简单的家伙！”苏瞳樱忍不住反驳。
“是，阿樱最聪明，所以阿樱别聪明反被聪明误。”
“……够了，话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姬昭星一愣，“阿樱，我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愿意留下我？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不能赶我走！”
“你想留下，就把那个术法解了。”
“这有点难。活着能解，死了就……你看我连魂魄都是女身，没变回男身。”
“……魂魄都跟着变了？！”苏瞳樱声音颤了。
姬昭星赶紧岔开话题，搂紧他的脖子，“阿樱，现在这样挺好，我是你的鬼，你是我的人。”
“……姬昭星，放手！”
“不要！我要缠着你，不让别的小妖精靠近你！”
书房不远处的围墙边，蹲着一圈人，都是方才离开的下属们。
“这次好像时间长了些，没有打出来。”
“估计搞定了吧。”
“呼，搞定才好，不然这些东西拿着烫手啊。”
“就放他进来而已，算不得大罪。”
“不过，我感觉……”
“散了，散了。”
“哎？我说……”
“走了，走了。”
“……我觉得没搞定啊，你们怎么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