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8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翌日清晨,辰时刚过,
一辆摇摇晃晃的马车被一匹白马拉着,来到了位于北市街的清平镖局。二巴看书徃 醉歆蟑結哽鑫筷
卢忆柳掀开马车帷幕,缓缓走了下来,
他依旧身着白袍,手拿折扇,显得风度翩翩。
清平镖局门口,两名正在打扫卫生的伙计见他到来,
警惕地站起身,其中一人发问:
“何事?走镖还是运物?”
卢忆柳看了看清平镖局简陋的大门,
轻轻点了点头,心中暗想,
正所谓“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这镖局虽不起眼,却比他花费大价钱装潢的踏雪商行风光多了。
卢忆柳笑着开口:
“劳烦两位伙计通禀,在下踏雪商行卢忆柳,想要求见胡掌柜,是前些日子的事有消息了。”
二人听后神情放松了少许,其中一人转身去通告:
“等着。”
不多时,一名三十余岁、身穿锦袍的中年人急匆匆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笑容:
“卢掌柜,幸会幸会,在下清平镖局掌柜王信,您里面请。”
卢忆柳笑着,跟随王信走了进去。
镖局内的院子极大,
墙角靠着十余辆没有栓马匹的板车,被擦洗得干干净净,
另一旁是拴在马厩里的高头大马,各个英武不凡。
院中还有几名镖师在操练。
见到这一幕,卢忆柳只觉得一股舒适在心中弥漫,
看似简陋,但一切井井有条。
不多时,二人在正堂坐下。
王信笑呵呵地挥手,示意伙计关上门,
等房门关上,王信脸色略有严肃,沉声道:
“卢掌柜,将消息给我吧,验证无误后,在下会给您结银子。”
“给你?”
卢忆柳有些诧异地看着王信,又看了看四周,
“胡掌柜呢?”
王信笑了笑:
“胡掌柜最近在操持一些别的事情,暂时脱不开身。
将消息交给我,卢掌柜若是不放心,
在下可以先给三成银子,确认后再给剩下七成。”
卢忆柳有些反应过来,指了指周身的镖局,试探着发问:
“你们.有很多个这样的.落脚点?”
王信灿烂一笑,显得人畜无害,
只是身上的伤疤无不在表露,眼前之人也是个狠角色:
“卢掌柜,每日的消息千千万,
想要从中筛选出有用的消息,仅凭一个镖局怎么能够。”
“此言有理。”
卢忆柳连连点头,也没有什么顾虑,
便从怀中掏出一份信件递了过去,沉声道:
“人的踪迹,在下已经找到了,还请王掌柜过目。”
王信重新恢复严肃,接过信件就这么将其打开查看。
信上内容很长,王信越看脸色越是凝重,
他瞥了一眼卢忆柳,对于此人的忌惮增添了几分,
居然能查到唐兴邦是假出城
最后,王信将视线从信件挪开,面露沉思,沉声道:
“卢掌柜,人最后离城是在去开封的商队里?能够确定吗?”
卢忆柳展颜一笑,面露肯定:
“说来也巧,这个商队停留的散货点就是踏雪商行所属,
其中一些返程货物,还是踏雪商行从中牵头。*精·武\暁~税′罔· ¢更_歆¢醉¢全!
在接了胡掌柜的委托之后,
卢某就在车马行、散货点、发货点等密集地方安排人手,
还请了城中丐帮,最后在昨日傍晚,发现了人的踪迹,
在多方比对后,今早一确认,卢某就来了。”
王信频频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这还真是意外之喜。
他是知道的,像踏雪商行这等大商行不仅自己做买卖,还会做一些“拉皮条”的生意。
一些商队来到北平,若是空跑回去就太亏了,
所以会拜托一些本地商行找一些货物带回,赚双份钱。
而在北平城,做这等行当最好的就是踏雪商行。
“卢掌柜,这个消息我接下了,这就给您拿银子,不过”
王信声音停顿了片刻,继续道:
“希望卢掌柜能将这个商队的详细讯息交给我,王某愿再加一千两。”
“不必!”
卢忆柳抬手制止,脸上始终带着和煦笑容,
他从怀中又掏出了一份文书,拍在桌上。
“商队一路停留以及散的货,上面都有记载,王掌柜尽管拿去,
这是我等第一次合作,交个朋友!”
王信一愣,畅快地笑了起来,拿过文书:
“卢掌柜这个朋友,我等交定了,日后多多合作。”
“自然!”
说罢,王信站起身,径直走到放在正堂角落的书柜旁,
从中抽出了一个四方盒子,看着就沉甸甸的。
“当”
王信将盒子放在桌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卢掌柜,这是五百两黄金以及七千五百两银子的票据,
您派人去东华典当行可以兑换现银以及宝钞,
当然若是典当行中有什么卢掌柜相中的东西,也可以就地采买。”
卢忆柳眼中闪过些许诧异,用力拉过小箱子,将其打开。
映入眼帘的便是排列整齐有序、金灿灿的金块,
而在最上面,有一张薄薄的宣纸,
将其拿出,是东华典当行的票据,金额正是七千五百两银子,
卢忆柳大为震惊,
若是没记错,东华典当行是两年前所开,以财力雄厚、背景深厚著称。
“王掌柜,东华典当行也是你们的生意?”
“算是吧,是其他人在操持,
我等消息流通价格不菲,若是走到哪都带着宝钞与金子,太不体面了。”
王信笑着继续开口:
“卢掌柜拿着这张票据,也可以去到应天,那里的东华典当行也可以进行承兑。”
卢忆柳瞳孔骤然收缩,压低声音:
“王掌柜,这可是抢了一些钱庄生意啊,而且这不怕被查吗?”
“东华典当行目前只有北平与应天两个号,
那些大钱庄若是连这都容不下,那他们才是有取死之道。
至于合不合规矩.
规矩总是人定的,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呢?”
卢忆柳听后恍然地点了点头,
他发现,自己还是有些低估了这些人的实力。-完/本¨神+站_ ?无*错~内-容¢
本以为只是有一些隐秘渠道的情报商人,
但现在.居然还敢抢那些大钱庄的生意,明显有恃无恐。
这让卢忆柳遐想连篇,莫非这生意真是燕王所属?
想了许久,也没有答案,
卢忆柳将箱子合上,面露感慨:
“王掌柜与胡掌柜真是手眼通天啊,卢某佩服,
以后若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来,
踏雪商行虽然偏安一隅,但在北平城还是能做不少事。”
王信站起身,畅快的笑了起来:
“多谢卢掌柜,日后我等一定毫不客气。”
卢忆柳同样笑着站起身,拱了拱手:
“告辞。”
“卢掌柜慢走。”
王信一直送到门口,看着卢忆柳拿着提着箱子上了马车离开,这才收起了脸上笑容。
他迅速返身,来不及收拾,
就急匆匆跑向院子一侧,翻身上马,喊道:
“看好家,我去去就回。”
说罢,王信身姿矫健,骑乘战马,疾驰而出。
城北大营,燕山右护卫千余名军卒在副千户谭渊的操持下开始集结。
整个校场黑压压一片,
战马以及军卒奔走掀起的尘土已经将整个大营都弄得灰尘扑扑。
最前方,朱高炽与朱高煦并排而立,
二人穿着小一号的黑甲,静静站在那,死死盯着前方,眼中有着难以控制的震撼。
作为世子,他们见过大军调动,也见过军卒操练,
但像今日这般,深入其中还是第一次。
相比于旁观者,他们现在只有一个感觉,
多!人太多了!
千余人组成的军阵就已经遮挡了他们全部视线,
看不到营寨大门,看不到身后帐篷,
只能看到一幅幅看似一般无二的黝黑脸庞,
以及一幅幅黑甲与一把把长刀。
肃杀悄无声息地弥漫,二人的呼吸都要屏住。
这时,谭渊整备好军队,转身跑了过来,
面对两位殿下,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柔和不凶厉,
但他开口后的硬朗,还是将二人吓了一跳:
“世子殿下、二殿下,军卒已经尽数集结完毕,
操练内容已经下发,我军随时可以出发!”
朱高炽还处在震惊之中,闻着扑面而来的战马腥味,他面容呆滞。
朱高煦反应要快一些,
眼中写满了兴奋,怼了怼身旁的老大。
朱高炽这才醒了过来,定了定神,微笑着说道:
“吾还是第一次见到此等场景,未免心潮澎湃。
谭大人操持有方,军卒铿锵有力,乃我大明之幸。”
谭渊听到此言,微微一愣,转而露出笑容,躬身一拜:
“多谢世子殿下夸赞,不瞒世子殿下,下官这一千户所只是用于寻常防卫,远比不上燕王殿下带走的精兵。
不过即便如此,做一些简单操练以及火器操练还是足够。”
朱高炽面露诧异,转头看向右侧栅栏后集结的天津卫军卒,问道:
“比之他们如何?”
谭渊脸色一僵,凑近了一些,将声音压低:
“世子殿下,天津卫千余名军卒刚刚从辽东战场退下,我等也远远不及。”
“为何?依我看,眼前的战阵要比天津卫的整齐许多。”
朱高炽打量着两军,发出疑惑。
这时,朱高煦有些不耐烦地开口:
“哎呀~老大,你这问题咋那么多呢?
依我看啊,这杀人就跟府中杀鸡一样。
咱们穿着体面,手拿利器,但肯定不如府中侍者邋里邋遢的来上一刀痛快。
这战场杀敌啊,看的是结果,
可不是战前的花架子,你说是不是,谭大人。”
谭渊看着虎头虎脑、强装大人模样的朱高煦,一时有些语塞,只能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二殿下此言也不无道理,
我军一直未得上阵杀敌之机,只能在军寨里练军阵,
要是军阵都站不齐,只能说我等费拉不堪。”
得到肯定的答复,朱高煦怼了怼朱高炽:
“怎么样老大,我可有名将之姿,说话一针见血。”
朱高炽对自己这个傻弟弟有些没有办法,
只能摇头叹气,小声提醒:
“陆大人说你有名将之姿,可不是你现在就是名将。
你我来军阵中是研习观摩,
要少说话,多看多做。”
朱高煦虽然听进去了,但也装作没听进去,
只是将胸膛挺起,脑袋转到一边。
朱高炽眼睛滴溜溜一转,看向谭渊,笑着说道:
“谭大人,我这个弟弟从小就执拗,脑子也有点不好使,多担待,多担待!”
“老大!”
朱高煦猛地转过头,怒目圆瞪。
朱高炽却猛地看向他身后:
“陆大人来了,咱们要出发了。”
“休要骗我,总是耍这种把戏!”
陆云逸身穿甲胄,手拿文书来到阵前,
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一大两小三人:
“怎么了?”
朱高煦脸色猛地僵住,回头一看,见他真的站在那里,连忙后退了两步。
朱高炽抿嘴偷笑,眼中露出一抹得意。
陆云逸眼中更是疑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他并没有在意,而是看向谭渊,沉声道:
“谭大人,这次我等出城操练,尔等可做好准备?”
谭渊作为一部主官,自然也知道这一次行动为了什么,远不是嘴上说的操练那般简单。
但他虽然心中忐忑,但同样澎湃着!
“大人,我等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可以提刀杀敌!”
只是谭渊话锋一转,
看向站在那里大眼瞪小眼的两个小家伙,面露迟疑:
“大人,此行路途遥远且危险,两位殿下.真要一并前去?”
陆云逸也看了过去,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若是他们不跟着,咱们可进不了河南。”
谭渊不禁面露愁容,挠了挠头:
“可太危险了,大人,我部虽是老卒,但上阵杀敌之人还是少之又少.”
“谭大人,无事的。”
这时,朱高炽淡淡开口:
“我与舍弟只是随军历练,难不成在我大明疆域上,天家子弟还能出事不成?”
小小的年纪,已经有了不符合年龄的沉稳与威势。
陆云逸点了点头:
“前怕狼后怕虎,什么事都干不成,
这次外出操练还有天津卫的军卒一同,无事的。”
谭渊眼睛略有瞪大,而后猛地松了口气:
“大人,黄老将军也一并前去?”
“嗯,听闻是火器操练,黄老将军非要跟着参与,
王府以及都司已经下了文书,随军护卫两位世子。”
“呼——”
谭渊心中一块大石落下,甩了甩满是冷汗的手掌,
这等大事虽然有参与其中的殊荣,
但有老将压阵,还是能放下心来。
“行了,整军出发,向南而行!”
陆云逸挥了挥手,看向两个小子:
“给你们特意准备了战车,比不得马车舒服,
但要比骑马轻快多了,你们就在那上面吧。”
朱高煦猛地直起腰,瞪大眼睛,声音洪亮:
“我要骑马!”
“骑什么马,骨头还没长利索就骑马长途跋涉,小心罗圈腿,老实的坐战车。”
陆云逸丢下一句话后,
便转身离开,留下支支吾吾的朱高煦。
“行了老二,你得听话,
这次可是动真格的,今日收到了好几份消息,
娘和陆将军都是一副凝重样子,别添乱。”
朱高煦嘴唇嗫嚅,小声嘀咕:
“就你能”
临近正午,城北大营的寨门缓缓打开,激昂的号角声猛地响起,在整个城北回荡。
今日天气正好,阳光挥洒而下,
将整个军伍的黑色甲胄照得锃明瓦亮。
燕山右护卫中央,一辆装饰规整、带着金黄色的战车缓缓驶动。
两个半大小子扶着车栏,不停地打量四周。
虽然面无表情,但眼中的兴奋已经暴露无疑。
威风,太威风了!
尤其是汇聚而来的百姓占据了街道两旁,
向他们投来羡慕目光的时候,
让二人觉得.大丈夫当如是也!
而在身后,天津卫千余军卒走出营寨,
同样的阳光挥洒,并没有照亮他们的甲胄,反而让甲胄变得更加黯淡无光。
但.上面的刀砍斧刻却显露无疑,
让不少围观百姓猛地屏住呼吸,觉得像是有猛虎出现在身前。
陆云逸与黄映之并肩而行,一老一少,风采各异。
由于陆云逸穿了普通黑甲,
即便是他气势非凡,但也被人当作是护卫,
对二人的说说笑笑,很是羡慕。
“黄老将军,辽东一战后,天津卫就是真正的百战精锐了。”
黄映之神情复杂,摇了摇头:
“若是有可能,本将还是希望驻扎在天津,当个闲散官,
而不是像今日这般,打了外敌,还要着急忙慌的去打自己人。”
陆云逸笑了笑:
“黄老将军多虑了,可能事情顺利,不用动刀兵。”
对于这等鬼话,黄映之是半句都不信:
“若是一年前,你说这话我一定信。
但见了这些狗贼的胆大包天,本将打心底里不信。”
“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在这大明的疆域上,还能让反贼翻天不成?”
“借你吉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