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4章 莲花楼惨案,掩耳盗铃
第784章莲花楼惨案,掩耳盗铃
夜色弥漫,作为秦淮河最大的几个青楼妓馆之一,整个莲花楼一片热闹,
往来客人络绎不绝,楼内更是争奇斗艳,美色不绝,旖旎气息在整个楼内弥漫,
但,二楼角落的一间幽静房舍内,
却与外面的热闹场景截然不同。
钱兴怀无力地靠坐在房中衣柜上,
脸色苍白到了极点,他用力捂住脖子,
但即便如此,还有满满的鲜血从指缝中涌出,越来越多,手中温度越来越热,但身体却越来越冷。
他扫向房舍,除却屋中站立的一道人影之外,
床榻的女子已经被匕首穿透脖颈,狠狠地钉在雕花木床的外壁上,眼睛瞪大,还带着生前的不可思议。
许半安则趴在床边的血泊中,半张脸已经被幽深的血水打湿,
裸露在外的一只眼透着一丝不甘与不可思议,还有一些茫然.
他能感觉到鲜血正在顺着脖颈飞速流出,流到地上非但没有给他带来温暖,却让他浑身冰冷。
“你你是谁?”
钱兴怀将手掌狠狠地按在伤口里,以换取片刻的止血,
他看向场中那道人影,虚弱地发问。
场中那道瘦高人影始终保持沉默,两把匕首从袖中滑落又收起,像是伸缩的五根手指一般灵活。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钱兴怀,看着他一点点死去,神情一点点呆滞。
一刻钟之后,整个房舍彻底安静下来,
那道人影才迈步走向窗台,拿起了两个万里镜,放在眼前仔细打量,
最后,他又将万里镜放下,悄悄地退出房舍,
随着“咚”的一声轻响,房门彻底紧闭,唯有屋中姿态各异的尸体不停地散发血腥。
过了不知多久,为数不多的油灯熄灭,整个房舍变得一片黑暗,
这时,外面传来凌乱且沉重的脚步声,
一道略显肥硕,摇摇晃晃的人影慢慢走到了房门前,
他靠在门前喘息了好一会儿,调整了一些状态后,才站起身,轻轻拍着房门,
“美人开门,老爷我喝完了”
房舍内没有动静,门口之人又轻轻拍了拍门:
“美人开门.”
又敲了几次门,门外之人似乎已经有些不耐烦,
便猛地用力一推,整个人都扑了进来
“哎哟.差点闪了老爷的腰。”
他费力地直起身,看了看屋中暗黑,嘿嘿一笑:
“怎么连灯都不点,是有什么惊喜等着老爷吗.”
来人向着屋中圆桌走去,透过外面的光亮,能看到桌上的油灯
但还不等他走到近前,脚下一物狠狠地将他绊倒,来人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哎哟.这什么东西,黏糊糊的。”
他醉醺醺地坐在地上,挪动了一点身子,
迎着外面光亮,看向自己的手掌,
映入眼帘的漆黑血红让他眼神一下子变得清澈,弥漫的酒意也在这一刻轻轻舒缓.
“咕咚.”
他目光呆滞,微微挪动脑袋,看向自己来时的路,
下一刻!
一张惨白且浸润在血泊中的凄惨人脸映入眼前,
“啊”
“来来人!”
“杀人了!杀人了!!!”
半个时辰后,整个莲花楼已经变得肃静万分,
一众客人以及女子尽数停留在门前,被江宁县的衙役看管,任何人不能离开。
而在前方,江宁县已经堵上了人墙,
一众衙役警惕地看着四周,
一名中年人在门前来回踱步,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是江宁县的典史吕豪,掌管治安、狱囚、缉捕,
虽然未入品,但江宁县位于天子脚下,权势也是极大,
而他所负责的,就是整个秦淮河沿岸,是个美差也是个肥差,更是个危险差事。
以往他所处置的,都是一些权贵公子打架争吵,甚至连小偷小摸都很少,
今日居然死人了.
而且死的人非同凡响,
这让吕豪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觉得自己这个肥差算是到头了,
就在这时,一名手背工具箱的老者踱步走了出来,是江宁县的仵作。
见到他,吕豪连忙冲了上去,面带焦急:
“老戴啊,怎么样?能看出什么端倪吗?”
仵作显得惴惴不安,向着一旁指了指,
二人走到一旁,他才压低声音开口:
“大事不妙啊大人,
赶快上报应天府吧,这等事情咱们处置不了。”
“为何?”
吕豪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追问。
“大人,死的是两男一女,女的是莲花楼头牌,但那两个男子身份就不一般了,
他们的虎口、掌心、手背、大腿内侧都有厚厚的老茧,
一看就是军中人,而且还有一人所穿内衬是上好蚕丝,
仅仅这衣服,就得十几两银子,寻常军伍也穿不起,
我估摸着啊,至少是个百户,而且”
说到这,吕豪已经心如死灰,嘴里一个劲念叨着“完了”,听他还有顾虑,便连忙发问:
“而且什么?”
“大人,屋中有两个物件,
放在眼前能看到河对岸的醉仙楼,清晰无比,
这等新奇物件,小老儿是前所未见啊,我猜测是军中的绝密军械。”
“什么?你确定?”
仵作点了点头:
“大人,那两个物件上还有编号,是上直十二卫豹涛卫的印记,这是陛下亲军啊。”
吕豪目光呆滞,身形一阵摇晃,呼吸猛地急促
“这等人这等人怎么会死在这?”
仵作打开一旁的箱子,将记录文书递了过去:
“大人,来袭之人武艺高强,三人是顷刻被杀,在女子身上找到了一把匕首,我推测应该是以匕首为飞镖,进行杀人,
现场我都没敢动,大人快些上报吧,
若是晚了
京府来查不出东西,咱们可就要遭殃了。”
“对对对上报,上报。”
吕豪手拿文书,脸色苍白,嘴里喃喃自语。
半个时辰后,京府通判匆匆出城,来到了莲花楼,他一看现场便知道坏了,
尤其是那两个在桌上摆放整齐的万里镜,
作为京府中人,他听好友说过此物,如今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多时,京府的仵作同样脸色难看,
给出了与江宁仵作大差不差的答案,不过更加精确:
“孔大人,这两人是锦衣卫啊.”
“什么?”
孔瑞此刻正弓着身子,端详着千里镜,闻言猛地抬起头,面露惊骇。
京府仵作拿过一片鞋垫,孔瑞一看.脸色微变,正是锦衣卫的标志。
他没有任何犹豫,立马看向等候在一旁的吏员,喝道:
“去,告知刑部!”
吏员们匆匆跑开,门前聚集的众人面面相觑,
看着一众大人人来人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很快,让他们更加震撼之事发生,
一队人马匆匆而来,其中人员复杂。
身穿绯袍的刑部大人,飞鱼服的锦衣卫、黑甲的城防军、银甲的禁军
一行人刚刚来到这里,就有百余人冲上前来,
手拿黑色布匹,顷刻之间就将整个莲花楼道路围住,
让人无法再窥探里面发生之事。
毛骧脸色阴沉地踏上二楼,
一来到这,就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带着胭脂俗粉的燥香,二者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一旁的刑部右侍郎凌汉闻到这股味道,眉头微皱,抬起袖子掩住口鼻,跟随毛骧进了最靠里的房间。
他一眼就看到了分别倒在三处的尸体,
半坐着身子钉在床上的女子、趴在血泊中的年轻男子,以及靠坐在衣柜歪着脑袋的中年男子。
一瞬间,他就想到了制作此等场面的困难,
又看了看房舍内的桌椅板凳,并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
凌汉眉头微皱,从现场来看,无疑十分棘手。
毛骧始终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到了极点,眼中闪烁着熊熊怒火,呼吸也一点点急促。
他一眼就认出了钱兴怀以及许半安,
这是他派出的盯梢之人,
之所以用千户、百户盯梢,就是因为事关重大,不能有太多人知晓,
毛骧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看向放在床边桌案上的两个万里镜,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还在”
旋即,毛骧脸色就严峻起来,
如此珍贵的万里镜还在,就已经排除了许多可能。
外敌窥探、图财害命等等.
深吸了一口气,毛骧看向一旁卫华,轻声道:
“你不用回北平了,接替钱兴怀的千户之职,留在应天查案。”
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让卫华呆愣在原地,
相比于京中千户,外放千户不值一提,
还整日提心吊胆,生怕哪一日就被不明人士杀上门来,
北平行都司的人就是例子,
但很快,卫华就收敛了一些喜悦,
看向房中已死的三人,在京中也很危险.
但他毅然应下:
“卑职领命。”
卫华快速进入角色,回头看向京府以及江宁县一行人,挥了挥手:
“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外出等候,
仔细盘问莲花楼的掌柜以及二楼客人,找出可疑之人。”
孔瑞与吕豪长松了口气,快速带着人退出。
等到屋中只剩下刑部以及锦衣卫中人后,
卫华当即从怀中拿出手套,并且将鞋脱下,
小心翼翼地开始走动调查.
见到他如此迅速地行动,毛骧心中愤怒稍稍消退,无声自语:
“还是要从外地调取能独当一面之人,不能再用京中的酒囊饭袋了。”
这时,刑部侍郎凌汉看向毛骧,脸色凝重地发问:
“毛大人,这两人为何会在这?
是寻欢作乐,还是来执行公务,而且”
凌汉看向桌上的两个万里镜,指了指:
“若是没记错,此物是国朝绝对机密,
只有都督府准允之军队才能装配,锦衣卫也有?”
毛骧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
“这两个万里镜是本官借来的,为的是执行秘密公务。”
“记下。”
凌汉不听他解释,一挥手,身后吏员便快速记录,
[锦衣卫未经准允擅自使用军中秘械万里镜]
毛骧只是轻轻一撇,脸色便黑了下来,掷地有声地开口:
“凌大人,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还纠缠这些细枝末节?”
凌汉脸色略有凝重:
“这可不是细枝末节,万里镜的出现让局势变得复杂,
说不得是一些外敌来窃取机密,
毛大人不会不知道,万里镜这等军械有多么难造,在战场上又有多么大用处吧。”
毛骧怒从心中起,喝道:
“凌大人,何必如此矫揉造作,万里镜就放在这里,显然不会如你所说一般。”
“但也有这个可能。”
凌汉说了一句后,示意吏员继续记录,
“这些日子,锦衣卫死得还少吗?本官可没见毛大人如此失态过。”
毛骧脸色微变,李党之事中锦衣卫收获颇丰,
但也损失惨重,许多人莫名其妙地死了,至今都没有找到凶手,
而他对于这等损失,向来是无所谓。
“坏了.被他看出了端倪。”
毛骧心中无声自语,强作镇定,沉声道:
“凌大人,风波已经过去,
而且眼前这两人一人是锦衣卫千户,另一人是本官从外地调来,将要晋升千户之人,
先前的损失与之相比,不值一提。”
凌汉轻笑一声,看向身后吏员,说道:
“记下,毛大人说之前损失的锦衣卫不值一提。”
“你!!!”
毛骧怒目而视,咬牙切齿:
“凌大人,锦衣卫千户也是朝廷在册官员,
官员无端被杀,您还笑得出来?”
凌汉神情一冷,毫无畏惧地盯着毛骧,淡淡道:
“他们在这干什么?
拿万里镜干什么?
河对面有什么人?
他们怎么死的,毛大人应该心里清楚。
本官笑,是笑毛大人愚蠢,
陛下可是答应过我等,不得监视正四品以上官员,
出动如此阵仗,不会只为了一名五品官吧。”
毛骧脸色一僵,只觉得心中怒火无法倾泻,
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叫上了刑部官员,
帮不上忙不说,还拆自己的台!
毛骧没有理会凌汉,而是看向站在一旁的卫华,问道:
“怎么样?有什么端倪?”
卫华面露恭敬:
“回禀大人,属下的推测与京兆府仵作的推测大差不差,死者都是被飞刀杀死,从他们倒地的位置以及反应来看,
女子没有反应,许半安反应要快一些,迅速下蹲,躲过了致命一击,
而钱兴怀大人则没有那么幸运,匕首划破了他脖间大脉,踉跄倒地。”
“谁做的?”
“回禀大人,目前还无法推断,
但从房门的规整以及三人的站位来看,
来人应当能在莲花楼中畅通无阻,而且十分从容,
这一点从临走时还关上门就可以看出。”
“将今日莲花楼所有人带去江宁县衙,借用大牢,挨个审问!”
毛骧果断下令,一名锦衣卫飞速跑开,
凌汉在一旁说道:
“毛大人,三人死后到发现尸体,其中有所间隔,
凶手但凡长点脑子,就不会作案后留在莲花楼,
审问剩余之人,没有用。”
毛骧继续吩咐:
“询问所有妓子,有没有离开后没有回返之人,
若有便严加盘查,仔细询问,将人找出来!”
凌汉补充道:
“找到莲花楼的东家,从他手中拿到所有妓子名单以及身份背景,行凶之人也有可能是女子。”
说到这,毛骧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侧着身看向凌汉:
“凌大人,您的消息不灵通啊,
这莲花楼乃是刘黑鹰的姘头所开,
如今他们二人都远在大宁,本官如何去看他?”
“刘黑鹰?”
凌汉一愣,眼中精光一闪,记起了这位同样声名远播的年轻将领,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毛骧:
“毛大人在这里安排人盯梢醉仙楼,是想要探查陆大人的踪迹?”
此话一出,屋内气氛凝重,不少吏员的动作稍稍一顿,神情有些不自然。
毛骧亦是如此,他冷哼一声:
“是又如何?”
“那便简单了,将陆大人叫过来一问即可,看看是不是他做的。”
凌汉说话毫无顾忌,同时脸上露出一些讥讽,打量着毛骧:
“在人家的地盘盯梢,
毛大人如此做
是不是有些掩耳盗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