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0章 好战之心不止,木静荷上门
“掀起战事易如反掌,难的是如何体面收场!”
“挥刀斩敌看似简单,难的是如何精准地只砍一刀!”
中军都督府作战室内,
陆云逸身体前倾,双手重重按在沙盘之上,声音铿锵有力,
毫不留情地反驳着对面那位急于掀起战事、趁势追击的都督佥事。~d¢i.y-i,k¨a*n~s\h~u-.+c′o+m?
“北元并非软弱可欺之辈。
瓦剌与鞑靼正内斗不休,也速迭尔刚刚即位,北元政权正处于内耗之中。
此时攻打北元太尉乃尔不花已是极为冒险之举,
若再贸然掀起战事,北元内部矛盾必将暂时搁置,转而一致对外。
而这种一致对外,无疑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要么北元内部矛盾彻底化解,要么大明将其彻底战胜或战败。
然而,这三种结果,对于如今的大明而言,皆非上策。
如今最佳之策,乃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将兵器甲胄、盐糖茶等物资售予北元,支持其内部争斗,让他们始终深陷内耗之中,
而非盲目出兵,白白耗费钱财与国力!”
陆云逸越说越激动,嗓门越来越大,
喷出的唾沫星子在沙盘上留下了些许黑点。
“你这是荒谬至极!谬论!”
“我等理应趁他病要他命,
那茫茫多的草场啊,大明若不取之,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北元?
一旦让他们缓过劲来,对我大明北方又将构成巨大威胁。
因此,本督以为,不仅要打,而且要大打特打,
打到和林,打到漠北,打到狼居胥山,甚至打到北海!”
前军都督府都督佥事胡通同样毫不示弱,
整个人几乎趴在沙盘上,声音洪亮如钟。
屋中的将领们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一些旁听的年轻将领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还是头一回见到都督府的大人物为战事如此激烈争吵。
陆云逸只觉有些缺氧,
深吸一口气,再次大声说道:
“陕甘宁三地能动用的兵马不过十五万,
其中能长途跋涉的骑兵,满打满算,一人一马也不过六万。
胡大人可知,从宁夏出境到和林有多远?
两千三百里路啊!
一人一马一日需食一斤半口粮,身后民夫每人每日需粮两斤。
按照每一名军卒需一名民夫运输粮草来算,您可知要用多少粮?”
众人面面相觑,不少官员翻开书本开始测算,
一些有经验的军侯则眯起眼睛,他们走过这条路,自然清楚所需粮草之巨。
陆云逸继续说道:
“按照日行一百里算,往返需四十六日,用兵打仗的时间算十日,那就是五十六日。
十二万人的队伍,民夫需粮草六百七十二万斤,
军卒需粮草五百零四万斤,加上沿途损耗七百八十四万斤,
一共一千九百六十万斤,即十七万石粮草。
事实上,这个账目至少要翻五倍不止。
带着民夫,一日不可能赶路一百里,
一名军卒背后至少需三名民夫补给,战事也不可能仅仅打十天。
若要扩大战事,
至少要先准备一百万石粮草在陕甘宁、山西、大同附近。¢卡+卡-小?说·网` _首^发+
而从山东、河南、直隶运粮,其中损耗又要五十万石。
保守起见,朝廷要准备两百万石粮草在京畿附近。
试问,若没有这两百万石粮草,出兵北元与送死何异?
朝廷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事,正是国库空虚之时,这两百万石粮草从何而来?”
一些正在测算的官员以及年轻小将停下手中纸笔,面露惊骇。
实在是这个数字太过骇人,
甚至让许多年轻人无法想象,两百万石粮草堆在地上,会是多大一座山丘。
曹国公李景隆轻声开口:
“洪武三年家父出征应昌,
出动大军民夫二十五万人,耗时十一月,共用粮草七百万石,
这还是一路抢一路杀,俘虏几乎没留。”
都督佥事胡通沉声说道:
“甘薯已经种下,今年就会丰收,从京畿调粮两百万石完全可行,
本督已经做过测算,甚至三百万石都不会影响粮价。”
胡通用力一挥手,身后前军都督府的吏员立马上前,将一份份文书发到一众大人手中.
陆云逸用双臂支撑着身子,眼神古怪,面露愁容。
甘薯的情况百官或许不清楚,
但军中一众都督一定清楚。 有了粮食,野心也随之膨胀,这才又生出了建功立业的想法。
对于胡通的冲动,陆云逸表示充分理解。
胡通与张铨都是同时期的老将,
如今张铨一步登天,他还是都督佥事,自然觉得愤懑憋屈,想要外出打仗也是人之常情。
不说一步登天,混个勋贵也可,至少不算落伍掉队。
而且,再次出兵这个话头能在这里出现,便已得到了许多军中老将的认可.
陆云逸看了看吏员递过来的文书,并不打算纠缠于此事,而是直接开口:
“速胜不可取,对待北元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如今国朝动荡,局势不稳,各地叛乱四起,
再对外用兵,将精锐尽数抽调至北方草原,岂不是白白让出空当?
总之,对待北元要小心谨慎。
我等贸然出兵,可能会让北元继续整合,使我北方再出现一个强大的敌人!”
胡通见陆云逸不接招,脸上猛地涨红,声音激烈:
“陆云逸,你出兵女真前怎么不说这等事?”
陆云逸叹息一声,脸上闪过无奈:
“胡都督,我已经说过至少五次了,
女真不值一提,都是一些连刀甲都没有的兵,不能算战事。”
“陆云逸,你莫要跟本督胡扯,
辽东的文书已经送来了,
海西女真四部曾经越过哈剌母林出兵捕鱼儿海附近,
大败至少六个草原大部,掠走了无数钱财。没
有刀甲的兵能做到这一步?”
陆云逸刚想说话,胡通便抬手制止:
“打住,你小子别说一套做一套。
不能瓦剌之地的草原人是精锐,捕鱼儿海的草原人就变成连女真人都打不过的孬种,
都是骑马射箭的主儿,有什么区别?”
“胡都督,捕鱼儿海的大部的确不堪一击,比不得也速迭尔麾下的瓦剌精锐。”
胡通都气笑了,双手叉腰:
“你还真是说话不嫌脸红,东北能打仗,西北就打不了仗了?”
“不是刚刚打过嘛,乃尔不花就在礼部等着定官职。晓说宅 免沸悦黩”
胡通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目光坚定:
“好了好了,本督不与你扯这些有的没的,
前军都督府支持继续用兵,一举覆灭瓦剌北元政权!”
直到此时,一行年轻小将这才后知后觉。
前军都督府所管的都司大多位于南方,如湖广都司、留守司、福建都司、江西都司、广东都司.
而掌管南方都司的都督府却主张对最北边的北元用兵,
这让许多人面面相觑,想不明白其中关键。
“好了好了,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今日所有记录一并留存,明日继续召开军事会议!”
武定侯郭英站了起来,挥了挥手,满脸不耐烦地走出作战室,
一边摇头一边走,仿佛十分无奈。
随着他离开,一行胡子花白的都督们也纷纷站了起来,摇着头离开,
又是不欢而散的一天。
陆云逸回到自己的位置,狠狠地灌了两大碗茶水,声音有些沙哑:
“以后这等活你自己干,太累了。”
李景隆笑呵呵地站起身,给陆云逸捏着肩膀:
“我哪有你会说啊,现在一个个将领都疯了一样想要去打仗,
朝廷又没钱,可不就只能关起门来吵了。”
陆云逸摇了摇头,走到一旁,拿起一个梨就用力啃了起来,说道:
“压得了一时,压不了一世,
整日这么吵下去,都督府迟早要翻天。”
“到时候再说吧,反正咱们尽力了。”
李景隆毫不在乎地摆了摆手,瘫倒在椅子上,有些感慨地说道,
“都督府就是菜市场,我爹说的真没错。”
“行了,我回去了,吵了一个时辰,浑身汗.”
陆云逸不想搭理他,
怕再摊上什么差事,便快步离开。
李景隆也没有劝,而是坐在那里大声喊:
“晚上来家里吃饭,子恭说弄了几瓶好酒。”
“你们吃吧,我得歇歇。”
陆云逸没有回头,而是摆了摆手,快速离开中军都督府。
这等军事会议,他已经打定主意,
以后能不来就不来,吵吵闹闹的心烦意乱。
不多时,陆云逸回到了西安门三条巷陆府,
一眼就看到了停在门口的马车,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谁来了?
还不等踏入府门,管家谷春竹便匆匆迎了上来,脸上带着几分异样的神色,压低声音道:
“老爷,妙音坊的木静荷掌柜来了,说是要跟您商量一些生意上的事。”
陆云逸闻言,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妙音坊?是那个专做女子生意的妙音坊?”
“老爷,就是她。”
陆云逸略一思索,道:
“你先去招呼着,我稍后就来。”
谷春竹应了一声,正要转身离去,却又被陆云逸叫住:
“等等,先给我备些热水,我要沐浴。”
谷春竹领命而去,陆云逸则径直走向自己的卧房。
此刻他浑身是汗,此刻只觉浑身黏腻不适,急需洗个热水澡清爽一番。
不多时,热水备好,
陆云逸褪去衣衫,踏入浴池之中,一旁的苏晚蘅在旁伺候。
温热的水流包裹着他的身体,让他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他靠在浴池边缘,闭目养神,脑海中却还在思索着都督府里关于是否出兵北元的争论。
待沐浴完毕,陆云逸只觉神清气爽。
他随手拿起一旁的干布,擦拭着身上水珠,随后披上一件宽松的衣袍,便朝着偏厅走去。
刚一进入,陆云逸便瞧见一位身姿婀娜的女子正坐在椅子上,手中捧着一盏茶,轻轻抿着。
女子正是木静荷,
她今日身着一袭淡紫色纱裙,裙摆上绣着精致花纹,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
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她肩头,几缕发丝贴在脸颊上,更增添了几分妩媚。
她肌肤白皙如雪,眉如远黛,一双明亮的眼睛犹如星辰,透着灵动与风情。
小巧的鼻子下,是一张樱桃小嘴,此刻正微微上扬,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陆云逸心中暗赞一声,
这木静荷长得的确极好,不愧是操持女子生意的掌柜。
他轻咳一声,打破了偏厅里的寂静。
木静荷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到陆云逸赤裸着上身,只披着一件衣袍,八块腹肌清晰可见,肌肉线条流畅紧实。
仅仅是一眼,她的心便猛地一颤,再见那年轻英俊且充满威严的脸庞,木静荷心中赞叹:
“好英俊的少年郎。”
陆云逸大步走到主位上坐下,笑着说道:
“木掌柜,久闻大名啊,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木静荷回过神来,连忙站起身来,盈盈一拜,声音婉转如黄莺出谷:
“陆大人,久闻大名,
今日一见果然英俊非凡,让小女子见了,都心生爱意。”
陆云逸神情如常,对于这位与锦衣卫勾勾搭搭的女子掌柜,出什么招式都见怪不怪,他毫不犹豫地反击:
“木掌柜长得也是极为貌美,若是本官尚未娶亲,定要将你娶回家中。”
此话一出,木静荷竟然有了刹那间的呆滞,明眸中闪过一丝意外。
她诧异地看着陆云逸,盈盈一笑:
“都说越英俊的男子越会骗人,先前小女子还不信,但今日见到陆大人后,算是信了。”
陆云逸略有发愣,轻笑一声,站起身踱步走到木静荷身前。
木静荷看着他一步一步靠近,平润健康的线条愈发清晰,身体猛地紧绷,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放在裙摆上的小手也猛地攥住。
陆云逸来到她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毫不掩饰眼中的打量。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
直到一声轻笑打破了沉寂。
“呵木掌柜真是长得国色天香。”
说罢,陆云逸在木静荷身旁坐下。
扑面而来的男子气息让木静荷呼吸猛地屏住,她眼中慌乱更甚。
她低估了眼前男子的侵略性,虽然坊间传闻如何夸大,但真当面对面相见,
她发现,眼前之人身上的威势,要比毛骧身上的更加浓厚,还有一种无所顾忌的癫狂。
她知道,这是杀人杀多了,淡漠人命。
木静荷呼吸略有急促,声音加了一些颤:
“陆大人,听闻北平行都司新开设了纺织工坊,其中有上好的貂皮大衣售卖。
小女子今日前来,是想与您商量一下这大衣生意。”
正当木静荷做好准备,抵挡眼前男子的进一步侵略之时,陆云逸却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继续。”
木静荷一愣,抿着嘴继续道:
“妙音坊做的都是贵妇人生意。
最近应天商行进了一批上好的貂,
皮大衣,听说来自北平。
小女子也看了,品相极好,手艺精湛,
所以小女子想与大人合作,打通其中商路,让妙音坊也能有这等上好的貂皮售卖。
价钱陆大人放心,妙音坊可以出三倍的价钱。”
“貂皮大衣用的都是辽东上好的紫貂,在工坊的成本就要至少三两,三倍的价钱就是将近十两,妙音坊准备卖多少?” 木静荷温婉一笑,似是恢复了做生意的从容:
“陆大人,妙音坊的东西贵的不是手艺、品质,而是独一无二。
若是每一张貂皮都独一无二,特别定制,妙音坊能卖出十倍的价格。”
“才十倍?”
陆云逸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对于妙音坊的滤镜也刹那间消失,
仅仅卖十倍的话,还担不起应天奢侈品龙头的地位。
“应天即便是冬日,天气也暖和,貂皮大衣保暖异常,
一年可能只能用上那么一两次,五十两银子已经足够多。”
木静荷笑着解释,眼中充斥着笃定。
陆云逸掀了掀衣服,有些燥热:
“木掌柜,生意不是这么做的,
本官给你指条明路,貂皮大衣本官卖你三百两一件,每一件都有单独的标号印记。
你拿到应天依旧按最低十倍价格来卖,
至于卖三千两还是五千两,本官管不着,但本官保你大卖。
若是你卖不出去,应天商行原价回购,
不让你吃亏,如何?”
木静荷身躯一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陆云逸。
成本三两,卖三千两?
一千倍的价格他怎么敢?
“陆大人,貂皮保暖,能用的场景少之又少.”
陆云逸抬手制止:
“好了,木掌柜不要再说了。
正是因为用得少,所以要卖得贵,这是本官的道理。
做生意,本官比你在行。
你若是老实听话,那就合作,若是不听,现在离开。”
“这”
木静荷红唇微张,仔细一想,旋即露出苦笑,
做生意,自己还真比不得眼前这个少年人。
至少应天商行目前所取得的成就,千万个妙音坊也比不上。”
陆云逸手指敲击着椅子,说道:
“木掌柜,做贵夫人的生意,不要怕贵。
应天汇聚了天下有钱人,甚至家财万贯的外邦人都有不少。
你卖五十两一件,累死累活卖几十件,也才几千两。
这就不如精心包装卖出一件独一无二、且有情绪价值的三千两貂皮大衣。
这个道理你若是想不明白,那妙音坊也就止步于此了。”
木静荷渐渐反应过来,眉眼中露出一抹兴奋,嘴角露出一丝娇憨:
“陆大人,世人都说您生财有道,
小女子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佩服,佩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