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5章 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

第915章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

夕阳西沉,暮色渐浓,缓缓笼罩大地。

定州城的城门缓缓闭合,城墙上守军开始换岗,

火把光芒在墙砖上摇曳,如一条橙红色长龙蜿蜒。

山坳里的明军大营也沉寂下来,

只剩零星篝火仍在燃烧,映着军卒们一张张紧绷的脸。

脱鲁忽察儿带着一百名朵颜卫骑兵,

已换上缴获的高丽军甲胄,

手握高丽军长刀,正毫不掩饰地朝着定州城摸去。

暮色将定州城的青砖染成深灰,

西城门的吊桥尚未完全收起,铁链在寒风中晃动。

脱鲁忽察儿勒住马缰,

胯下战马打了个响鼻,喷出的白气裹着细雪飘散!

他身后跟着同样披高丽甲胄的朵颜卫军卒,

马蹄声浩浩荡荡,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城楼上的守军早注意到他们,火把的光扫过来,

“城下何人!”

城楼上的守军扯着嗓子喊,声音被风吹得发飘,

“深夜来此,可有令牌”

脱鲁忽察儿没抬头,故意让声音透着几分不耐,模仿着高丽将领的腔调:

“瞎眼的东西!李相麾下信使,奉令传讯!”

他一边说,一边抬手拍了拍马背上的布包,

“里面是李相亲书的军令,耽误了大事,你担待得起”

城楼上的守军顿了顿,显然有些犹豫。

旁边一个年纪稍大的军卒凑过来,小声道:

“头儿,这几日局势紧,

李相那边确实常派信使来,要不放他们进来”

守将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姓朴,早年跟着李成桂打过纳哈出,此刻正眯着眼打量城下的人。

他总觉得这些信使的身形比寻常高丽军卒更壮实,

尤其是领头那个,肩宽背厚,倒像草原上的牧民。

“慢着!”

朴守将突然开口,声音粗哑,

“令牌亮出来,验过了就放你们进城。”

脱鲁忽察儿轻哼一声,猛地拔高声音,故意让城楼上所有人都听见:

“放肆!军情紧急,东北路、北路两军都没了,哪有工夫给你们看什么令牌!”

城楼上瞬间静了!

朴守将的脸色猛地一变,探出身子急声问:

“你说什么败了”

脱鲁忽察儿见他上钩,沉声道:

“我等不进城了,听到军令立刻执行,拒不执行者,李相饶不了你们!”

“前日午时,北路军在黄土池遇伏,

五千人只剩千余逃兵,东北路卢将军麾下八千人,活口只剩六百!

那些女真人军械精良,甲胄坚硬,李相传讯西北道各城,守住城门,别主动出城!”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城楼上的动静。

透过火光,只见那些守军脸色个个发白,

有人手里的长枪晃了晃,

显然是被战败的消息吓住了。

朴守将只觉得一阵冰凉,追问:

“那女真人现在在哪李相怎么样了”

脱鲁忽察儿故意露出不耐烦的样子,扯了扯马缰:

“李相还在收拢残兵,女真人行踪不定,谁知道会不会突然摸到定州来

我还得去其他城门传讯,没工夫跟你耗!”

说完,他作势要调转马头。

“等等!”

朴守将连忙喊住他,声音都带着颤,

“兄弟兄弟,你.你进来细说!

定州城守军被抽走了七成,现在城内只有不到千人,

万一女真人来了,也好有个准备!”

脱鲁忽察儿心里暗笑,脸上却依旧绷着:

“我等忙着呢,你们守好城池,城池丢了,按军令论处!走!”

“别别别!兄弟兄弟,我大哥就在李相身边,你先别走,我有事想要问你。”

朴守将急了,连忙对身边的军卒喊,

“快!放下吊桥,开城门!准备热汤,我还有要事问他!”

吊桥嘎吱嘎吱地放了下来,

城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露出里面昏黄的火光。

脱鲁忽察儿朝朵颜卫递了个眼色,几人不动声色地握紧了藏在袖中的短刀,

刀刃虽短,却更适合近身厮杀。

“大人,快请进!”

朴守将亲自迎了出来,脸上堆着笑,可眼神里的慌乱藏都藏不住,

“城里刚煮了姜汤,您喝一碗暖暖身子,再跟我说说前线的事。”

脱鲁忽察儿没下马,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不必了,我还得去宿州、义州传讯,

牢记李相命令,要是丢了定州城,你提头去见他!”

朴守将连忙点头,又凑上来一步,压低声音:

“大人,实不相瞒,城里这几日人心惶惶,有些商队带来了流言蜚语,

您跟我透个底,那女真人真有这么厉害”

“好,那我就跟你说说。”

脱鲁忽察儿翻身下马,动作快得像阵风。

朴守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揪住衣领。

“厉害不厉害”

脱鲁忽察儿冷笑一声,声音瞬间变了调,

不再是模仿的高丽腔调,而是带着草原口音的汉语,

“你马上就能见识到了!”

话音刚落,他另一只手抽出短刀,寒光一闪,直接抹了朴守将的脖子。

鲜血“噗”地喷出来,溅在脱鲁忽察儿的甲胄上,瞬间冻成冰粒。

朴守将眼睛瞪得溜圆,嘴里“嗬嗬”作响,

却发不出声音,身子软软地倒在地上。

城门口的几个守军都傻了,

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尖叫着要去拿兵器。

可脱鲁忽察儿带来的朵颜卫早就冲了上去,短刀翻飞,没一会儿就解决了门口守军。

有个军卒想往城里跑,刚迈出两步,

就被脱鲁忽察儿甩出的短刀扎中后背,

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快!控制城门!”

不远处,陆云逸站在一处山坡上,手中握着万里镜,望着不远处的定州城。

夜色已深,风势渐猛,卷起地上积雪,打在脸上生疼。

“将军,脱鲁忽察儿大人发出信号了!”

亲卫突然喊道,指向西城门的方向。

只见一道微弱的火光在夜色里闪了三下,

这是约定好的信号,代表西城门已被控制。

陆云逸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大声下令:

“全军出发!目标,定州城!”

早已整装待发的明军将士们,立刻翻身上马,

火把被一一点燃,橙红色的光芒在夜色里连成一片,

如一条奔腾的火龙,朝着定州城疾驰而去。

马蹄声打破了寂静,却无半分杂乱,反而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整齐。

定州城西城门处,脱鲁忽察儿正站在城门楼上,手里举着火把,

看着远处渐渐逼近的明军大军,

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对身边的军卒道:

“快到了,大军进入后关闭城门。”

城门下,被俘虏的高丽守军瑟瑟发抖地蹲在地上,

看着眼前这支气势如虹的女真军卒,眼里满是恐惧。

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些友军为何会突然动手,

为何会有这么多女真人出现在这里。

很快,陆云逸率领的大军就抵达了西城门,

他翻身下马,走到脱鲁忽察儿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干得好。”

“将军过奖了。”

陆云逸目光扫过城内,

“控制住粮仓、军械库和四方城门,至于王室的人,先晒着他们,不着急。”

说完,他转身对着身后的明军将士们大声道:

“弟兄们,今日咱们入定州城,只为拿回属于咱们的东西!

记住,严格执行军律,违令者,军法处置!”

“是!”

将士们齐声应道,声音震得空中积雪都簌簌掉落。

随后,明军将士们分成数队,井然有序地进入定州城。

一队去控制粮仓和军械库,三队去往其他城门,

还有一队在城内巡逻,维持秩序。

半个时辰后,城北的高丽军营被围得水泄不通。

寒风卷着碎雪,打在军卒铁甲上,溅起细碎冰碴,甲片碰撞的脆响在凌晨格外刺耳。

营门紧闭,墙头插着的高丽军旗被风吹得歪歪扭扭。

“里面的人听着!放下兵器投降,可保性命!”

营墙后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一声苍老的怒吼:

“休想!我们是西北道的儿郎,宁死不降!”

紧接着,箭矢如雨般射了出来!

脱鲁忽察儿勒着马,眉头紧皱:

“将军,这些人倒是有几分精锐样子,怕是劝降不成。”

陆云逸站在队伍前方,拿着万里镜扫过营墙,

墙头的高丽军卒个个脸色通红,握着兵器的手冻得发紫,

却依旧死死盯着外面,眼里满是决绝。

从县衙缴获的名单来看,

这些人大多是李成桂旧部,或是西北道的本地军卒,对李成桂忠心耿耿。

此刻被逼到绝境,反倒铁了心抵抗。

“没必要再耗了。”

陆云逸的声音很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传令下去,破门,无须留手。”“是!”

亲卫高声应道,令旗挥舞间,明军阵列迅速变动。

上百道身影从前军脱离,将手中火药贴在营墙上,点火后迅速后退!

“三、二、一!”

十息过后,轰!

一声巨响,火光冲天,

瞬间炸醒了定州城内所有沉睡之人!

烟雾缭绕间,营墙消失不见,一个个大洞赫然出现。

“杀!”

降为百户的阿里扎率军蜂拥而入,营地里瞬间乱成一团!

双方狠狠地战在一起!

高丽军卒虽勇猛,却架不住明军装备精良、人数占优,

而且经过两场大战,朵颜卫军卒早已练出默契配合,进退之间井然有序。

高丽军卒挥舞长刀冲上来,刚靠近就被明军长枪刺穿胸膛,

有的向往营后逃,却被弩箭扎成刺猬,倒在雪地里。

一个头发白的高丽老卒,手里握着一把断刀,死死护着身后几个年轻军卒,嘶吼着:

“跟他们拼了!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他冲上前,一刀砍向明军军卒,却被对方用盾牌挡住。

紧接着,一支长枪从侧面刺来,穿透了他的小腹。

老兵倒在地上,嘴里还在喃喃:

“西北道不能丢.”

陆云逸站在营门口,看着里面的厮杀,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一个时辰后,营地里的厮杀声渐渐平息,

雪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高丽军卒的尸体,

鲜血染红了大片积雪,雪水混着血在地面上结成薄冰,踩上去滑溜溜的。

明军没有放松警惕,而是小心翼翼地搜查军寨、检查活口。

不多时,亲卫走过来,低声汇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将军,千余高丽军卒全部斩杀。”

陆云逸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营地里的尸体,沉声道:

“尸体不用处置,就丢在这,到时让王室的人来看看。”

说完,他转身走出军营。

此刻,天已经亮了,东方天空泛起鱼肚白,

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落在定州城屋顶上,

给积雪覆盖的瓦片镀上了一层金边。

一夜之间,定州城变了天。

街道上,女真三卫正在巡逻,

他们步伐整齐,神情严肃,

原本该热闹的早市,此刻空无一人,

只有几家店铺的门板上,还留着昨晚匆忙关闭的痕迹。

陆云逸回到县衙时,天已大亮。

县衙里的炭火还在燃着,只是火势弱了些,空气里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

他脱下甲胄,换上一身干净常服,

刚坐下喝了一口热茶,亲卫就进来汇报:

“将军,王君平大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让他进来。”

王君平走进来的时候,脸色苍白得像纸,双手还在微微发抖。

他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

一见到陆云逸,连忙躬身行礼,声音带着颤音:

“陆陆大人。”

陆云逸抬了抬眼皮,看着他这副模样,淡淡道:

“昨晚睡得不好”

“没没有。”

王君平连忙摇头,双手攥在一起。

陆云逸放下茶杯,站起身:

“既然醒着,就带我去见王室的人。”

王君平的身子猛地一颤,抬头看向陆云逸,眼神里满是惊恐:

“大大人,现在就去吗”

“怎么有问题”陆云逸的目光冷了下来。

“没有!没有!”

王君平连忙摆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小人这就带大人去!王室的人现在住在城西的国公府里,是当今陛下宠妃的母亲,金夫人。”

陆云逸没再多问,转身往外走:

“带路。”

王君平连忙跟上,脚步有些踉跄。

一路上,他偷偷观察着陆云逸的神情,

见他脸色平静,心里更是七上八下,连大气都不敢喘。

扪心自问,

他对这金夫人也有几分怨气,

答应的银子早给了不就结了,弄成现在这般模样!

他拼死拼活求得一线生机,后方却有人不停扯后腿

“唉”

城西的国公府果然气派,朱红大门,高墙耸立,门口还挂着两盏红色灯笼。

门口的明军军卒见陆云逸过来,连忙行礼:

“将军!”

陆云逸点了点头,对王君平说:

“叫门。”

王君平咽了口唾沫,走上前,轻轻敲了敲大门:

“金夫人,开门,是我王君平。”

门内沉默了片刻,传来一个侍女颤抖的声音:

“谁谁啊现在不能开门,夫人说了不见任何人!”

陆云逸皱了皱眉,对身边的亲卫道:

“破门。”

亲卫上前,一脚踹在门上,

“哐当”一声,大门应声而开。

门内的侍女吓得尖叫一声,转身就往院子里跑,嘴里喊着:

“夫人!夫人!不好了!他们进来了!”

陆云逸迈步走进院子,目光扫过四周。

院子很大,铺着青石板,

两侧种着几棵松树,树枝上积着雪,显得有些冷清。

正屋的门紧闭着,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显然里面的人不敢出来。

“金夫人,出来吧。”

陆云逸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了正屋里。

过了一会儿,正屋的门缓缓打开,

一个穿着华丽锦裙的妇人走了出来。

她约莫三十余岁,皮肤白皙,眉眼间尚存几分风韵,

只是此刻脸色惨白,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眼底满是惊惧。

她身后跟着两个侍女,也吓得瑟瑟发抖,不敢抬头看陆云逸。

“你你就是陆大人久仰大名了”

金夫人的声音发颤,努力想保持镇定,

可迎上那不带一丝感情的眸子,还是控制不住地往后退了一步。

陆云逸没回答她的问题,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淡淡道:

“银子在哪”

金夫人愣了愣,显然没料到陆云逸会这么直接,

她咽了口唾沫,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陆将军,您先别急,银子银子我们正在筹备,只是数量太大,需要些时间”

“是吗”

陆云逸冷笑一声,往前走了一步,

金夫人吓得连忙后退,差点摔倒,幸好身后的侍女扶住了她。

“我给过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不珍惜。”陆云逸的语气冷了下来,

“搜!”

军卒立刻涌进院子!

金夫人急了,上前一步想拦,却被亲卫挡住。

“陆大人!你不能这样!

这是国公府,是王室的地方!你这样搜查,跟强盗有什么区别!”

她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愤怒。

陆云逸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

“强盗是你先赖账,本将还没跟你算账呢,

五十万两白银,一分都不能少,

若是没有,本将就把你们丢到军营里!”

金夫人被他的话吓得浑身发抖,不敢多说一句。

军卒的搜查很仔细,很快就有了发现。

“将军!这里有银子!”

紧接着,偏房里也传来喊声:

“将军!这里也有!藏在衣柜后面的暗格里!”

“还有这里!地窖里有好几个大箱子!”

金夫人站在一旁,看着军卒们把一箱箱白银搬出来,堆在院子里,脸色越来越白,最后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这些银子虽不是她的,

可此刻被搜出来,却比剐她的肉还让人心疼。

陆云逸走到银子堆前,亲卫正在清点数量。

“将军,初步清点,约有三十万两,还有一些金银首饰,折算下来大概五万两。”

“继续搜。”

陆云逸的目光扫过院子。

军卒们继续搜查,终于在书房书架后面找到了一个隐秘暗格,

里面藏着十几个小箱子,打开一看,全是白银。

“将军!找到了!这里有三十万两!”

陆云逸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满意。

他转身看向金夫人,带了些笑意:

“金夫人还多准备了这么多银子,本将多谢了。”

金夫人看着眼前的银子,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却不敢哭出声,

只能死死咬着嘴唇,肩膀微微颤抖。

陆云逸没再看她,对亲卫道:

“银子全部装车,送到军营保管,看着她,不许离开国公府一步,

对了等晚些时间带她们去看那些尸体,让她们看看不守承诺的代价。”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