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3章 财源滚滚来

又过了三日,辽阳城的风里终于掺了些春日暖意,

残雪在墙角融成细流,顺着青石板缝蜿蜒而下,带出几分鲜活气。?微^趣?小??说??? ?追}o最?新§?章>节£

清晨,都司吏员们扛着卷好的告示,踩着露水往大街小巷去,四处张贴!

“快让让!让我看看!”

街角茶摊旁,一个穿着朴素的庄户人挤开人群,伸着脖子往告示上瞅。

旁边戴毡帽的老丈识字,眯着眼慢悠悠念道:

“朝廷有旨,奉旨修辽阳至大宁官道,春耕后开工。

招募民夫,每日管两餐,月发铜钱一百五十文,若能出力搬运石料,再加五十文!”

“啥?二钱?”

那粗糙汉子眼睛一下子亮了,伸手拽住老丈的袖子,

“你没念错吧?啥时候有这好事?”

老丈捋着胡子笑:

“错不了!你看这印泥,是都司大印!

瞧你这模样,出息!

去年北平行都司修路,听说就是这么办的,庄户人去干活,家里都能攒些余钱呢!”

这话一出口,人群瞬间炸了锅。

有妇人凑过来问:“我能去不?我家汉子去年冻坏了腿,去洗衣做饭成不?”

众人都看向前方吏员,吏员连忙招呼!

“都要!都要!”

“只要肯出力,男女老少都能寻着活计,管饭!”

一时间,整条街都热闹起来。

有人往家里跑,要叫上邻里一起去报名,

有人围着吏员问开工的具体日子,

还有些之前因哗变丢了生计的军卒家眷,眼里也泛起了光,

寒冬里冻僵的日子总算有了盼头!

这股火热模样,连驿馆里的张构都能感受到。

他站在窗边,听着外面的喧闹,手里捏着的文书几乎要被攥皱。

百姓盼着修路,大户忙着分利,都司忙着筹备,

他这个钦差,倒像个局外人,一肚子疑问无处安放。

随从进来禀报,说报名地方已经排起长队,

连城外屯田的农户都来凑热闹,

“知道了”

张构淡淡的应了一声,转身又坐回桌前,翻起了那些密密麻麻的记录。

与此同时,刘氏府邸的暖亭里,却是另一番悠闲景象。

暖亭建在花园一角,四周挂着厚厚棉帘,

里面烧着银丝炭,暖意融融。

陆云逸斜靠在铺着狐裘的软榻上,闭着眼,手里把玩着一块通透的和田玉。

邓灵韵站在他身后,纤细的手指轻轻按着他的肩颈,

力道不轻不重,正好能揉开连日来的疲惫。

秋荷则蹲在软榻旁,给陆云逸捏着腿,时不时抬头问一句:

“少爷,力道够不够?”

“嗯,就这样。”

陆云逸眯着眼睛,看向亭外。

残雪已经尽数融化,柳枝上已经冒出了点点嫩绿芽尖,

几只麻雀落在栏杆上,叽叽喳喳地啄食,已经有了几分春意。

他端起小几上的热茶,抿了一口,

醇厚的香味在舌尖散开,连日来的紧绷总算松了些。

“夫君,这几日潘大人那边倒是安静,没派人来传话,您也落个清闲。”

邓灵韵一边按揉,一边轻声说。

陆云逸笑了笑:

“路一旦开修,那就是数不尽的忙活啊,哪有空找我?”

话音刚落,亭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管家刘忠掀帘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书,躬身道:

“大人,潘大人派人送文书来了,说是急事。?看?书x屋% ·免?)±费·=2阅?读%°”

陆云

逸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说曹操曹操到。”

秋荷连忙蹦了起来,接过文书,笑嘻嘻的递了过来,

陆云逸接过文书,展开信件,

墨迹还带着些湿润,显然是刚写不久。

信里说,张构最近还在查那二十万两银子的来历,

不仅去驿馆问过郁新,还托人去镇江堡查踏雪商行的底细,

语气里满是烦闷,问陆云逸要不要想个法子,让张构早些回京城。

陆云逸看完,随手将信放在小几上,脸上没什么波澜。

邓灵韵见他神色淡然,忍不住问:

“夫君,潘大人都急了,您怎么还不慌?”

“慌什么?”

“张构查不出什么,镇江堡的商行早撤了,高丽又不敢说实话,他折腾不出花样。”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起身道:

“不过也该去都司一趟,省得潘大人坐立不安。”

秋荷连忙上前,给陆云逸递上外袍。

邓灵韵帮他系好腰带,轻声叮嘱:

“路上小心,外面风还凉。”

陆云逸点了点头,跟着刘忠出了暖亭,往都司去。

都司衙房里,潘敬正背着手来回踱步,脚下青砖被磨得发亮。

桌上放着一杯凉茶,旁边堆着几卷修路图纸,却没心思看。

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他连忙转身,见是陆云逸,脸上才露出几分松快:

“你可算来了!”

陆云逸走进来,随手将潘敬的信放在桌上:

“潘大人,为何如此着急。”

“怎么不急?”

潘敬拉着他坐下,亲自给倒了杯热茶,

“张构是都察院的人,心比天高!

要是让他查出银子和高丽有关,咱们都得麻烦!”

陆云逸端着茶杯,吹了吹热气:

“放心吧,王君平那边守口如瓶,就连李成桂都认了哑巴亏,他拿什么查?”

“可他总是在查啊!”

潘敬搓了搓手,语气里带着焦虑,

“昨日他还去大牢见了周鹗,

虽说周鹗没松口,可谁知道那老狐狸会不会为了脱罪,胡乱攀咬?”

陆云逸抬了抬眼:

“周鹗不会,他现在说得越多,死得更快。”

顿了顿,他又道:

“实在不行,你我联合给朝廷递个折子,

说修路的事需要钦差回朝复命,让张构早些回去,他一个四品御史,总不能一直待在辽东。”

潘敬眼睛一亮:

“成,我这就让人写折子!”

说着就要叫随从,却被陆云逸拦住了。

“别急。”

陆云逸喝了口茶,慢悠悠道:

“我过几日也要回大宁,

我走了,张构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自然会回去。”

“你要回大宁?”

潘敬愣了一下,随即松了口气,

“也好,眼不见为净,你走了,我这边也能少些牵挂。”

陆云逸笑了笑,没接话。?s+h_u.x.i?a\n!g_t.x′t¢.-c?o_m~

潘敬想起桌上信件,拿了过来:

“来了一封京城来的文书,是太子殿下那边递来的,你看看?”

陆云逸眉头一挑,立刻伸手接过,打开火漆,抽出信纸。

信纸是关中产的麻纸,带着些粗糙纹理,上面字迹工整有力。

内容说的是太子在关中的事,

绘测关中地图进展顺利,

已经标出了几条可能的官道线路,

只是关中遭了两年大旱,

地里

的庄稼都枯死了,百姓逃荒不少,

若不是去年从应天送过去甘薯试种,

让百姓在山地里种出了些粮食,不知还要饿死多少人。

最后还提了一句,

朝中关于迁都的议论越来越多,

有人说该迁去关中,有人说该迁去北平,更多的人说应该留在应天,总之争论不休。

陆云逸看完,将信拿在手里,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信纸上,映得字迹有些模糊,他却高兴不起来。

潘敬见他神色轻重,忍不住问:

“你说,太子殿下想迁都,能成吗?”

陆云逸端着茶杯,指尖轻轻敲击着杯壁,沉默了片刻:

“不知啊。”

“你也不知?”潘敬愣了一下,

陆云逸眼神里带着几分微妙:

“迁都不是小事,牵扯太多。

朝中老臣根基大多都在南方,谁愿意来北方啊。

地方大族也各有盘算,关中旱了两年,民生凋敝,

重建都城得花多少钱?

朝廷虽然现在有些余钱,但新建一个都城还是太难了,少不了要吃大户,而这些大户都不是好对付的主。

内部阻力重重,外面的北元也不会坐视不理,

此事想要成很难。”

潘敬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叹了口气:

“可我盼着能成,若是迁去关中,好歹也是北方,

咱们辽东要是能和京城连起来,那就太好了,以后钱财滚滚啊。”

陆云逸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

迁都若是成了,辽东或许能好起来,

可若是不成,天下还得大乱。

“别想那么多了。”

陆云逸收回目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先把路修好,其他的看天意吧。”

潘敬点了点头,也拿起茶杯,却没喝,只是看着叶浮沉。

衙房里安静下来,外面的喧闹声断断续续传进来,

是百姓报名的吆喝声,热热闹闹的,透着股生机,但却衬得衙房内愈发沉重。

过了一会儿,陆云逸起身:

“折子的事,你看着办就行,我回府了,明日再过来跟你敲定细节。”

潘敬送他到门口,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转身回了衙房。

桌上的信纸还摊着,他见到后撇了撇嘴,

“南人向来富庶,什么好东西都在南方,

若是京城来了北方,那辽东的日子也要好过许多。”

陆云逸回到刘府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刚一进门,就见管事刘忠等在门口,见他前来连忙迎了过来:

“姑爷,老爷在正堂等着您呢,大爷与二爷也在。”

陆云逸神色平静:

“有什么事吗?”

刘忠若有所思,脸上沟壑纵横,轻轻一笑:

“好像是一些开矿的事,等着您拿主意呢。”

“好,走吧。”

“是。”

走进正堂时,暖意先裹了过来,

堂中烧着一盆银丝炭,火光明明灭灭,将紫檀木桌椅映得愈发沉润。

正首坐着刘老太爷,

穿着酱色锦袍,手里捏着个暖手炉,

左侧是老大刘思镇,青布长衫衬,手里拿着茶盏。

右侧的老三刘思瑞则显得豪爽一些,见陆云逸进来,连忙起身,笑着招手。

“云逸来了,快坐。”

老太爷笑着招手,指了指身旁的椅子,

“马上要开春了,虽然暖和了,但也要多穿些衣裳。”

陆云逸躬身行了一礼,在椅子上坐下,接过刘忠递来的

米酒:

“劳烦祖父挂心,路上有暖炉,不冷。”

“方才听刘忠说,你从都司回来?潘大人那边,有什么要事?”

“没什么大事,商议一些修路开工的细节。”

陆云逸浅酌了口米酒,语气平淡,

“眼下报名的民夫多,

得先把石料、工具的事敲定,免得误了春耕后的工期。”

“是该早些定,昨日我去城西采石场看了,

工人们都在磨凿子,就等着开工的信了。”

刘老太爷目光落在陆云逸身上,带着几分审视,又有几分赞叹:

“周鹗那般难缠的人,被你和潘大人处置得干干净净,

连温家都乖乖倒戈,

这份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陆云逸放下酒盏,脸上没什么波澜:

“不过是顺理成章罢了,周鹗逆势而为,本就站不住脚。”

这话听得刘思镇心里一紧,

他可是亲眼见过周鹗在辽东的势力,

府衙、卫所里到处都是他的人,

可陆云逸和潘敬来了没几个月,就把这盘死局盘活了,

连带着高丽那边都能悄无声息谈妥商贸,

这份心思和手腕,

让他这个在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都觉得心惊。

刘思镇清了清嗓子,朝刘思瑞递了个眼色。

刘思瑞会意,连忙从怀里掏出两个叠得整齐的牛皮纸包,放在桌上,推到陆云逸面前:

“云逸,你看看这个。”

陆云逸挑眉,伸手拿起一个纸包,

拆开一看,里面是两本地契,

纸页泛黄,边缘有些磨损,显然是有些年头了。

地契上的字迹是老宋体,

写着“桥东镇南坡铁矿”“碱厂沟铜矿”,落款处盖着刘思礼的印章。

“这是?”陆云逸拿起地契,有些疑惑。

刘老太爷叹了口气,解释道:

“这两座矿山,是老夫十年前在辽东置办给思礼的,

后来他去京城做官,山高路远没法打理,就托付给了思镇和思瑞。”

刘思镇接过话头,语气带着几分谨慎:

“思礼在京城也常来信,说让找个可靠的人打理矿山,免得浪费。

如今你来了,我想着不如把这两座矿山交给你,

怎么处置,全凭你做主,是开是卖,都好。”

陆云逸拿着地契,神情有些微妙,

实话说,有了高丽与女真的缴获之后,

他都忘了有矿这回事了。

不过他心里清楚,刘家兄弟俩这么痛快交出矿山,

绝不是因为没法打理这么简单。

他们是怕了,也是想借此示好,把关系绑得更紧。

刘思瑞见陆云逸不说话,心里更慌了,连忙补充:

“云逸你放心,这两座矿山都清清爽爽,没有纠纷。

之前找人估过价,若是好好开,每年能赚不少,就算按最低价出卖,也值几万两银子,就是时间得久一些。”

陆云逸抬眼,看了过去,

刘思镇避开他的目光,端着茶盏掩饰紧张,

刘思瑞则搓着手,有些怪异。

陆云逸终于开口,将地契轻轻放在桌上:

“祖父和两位伯伯费心了,

不过,这是岳父的产业,我若是贸然接手,倒显得不妥,不如等岳父回乡省亲,再商议?”

刘老太爷却摆了摆手,语气坚定:

“思礼那边,我已经写信告诉他了,

眼下修路正需要铜铁,开了这两座矿山,

既能供应修路工具,又能添些进项,一举两得,有什么不妥?”

刘思镇也连忙点头:

“老太爷说得是,云逸啊,你就别推辞了。

咱们都是一家人,你的本事,咱们信得过。

再说,这矿山在你手里,比在我们手里荒着强。”

陆云逸看着眼前的三人,轻笑一身,

他拿起地契,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地界描述,又问道:

“矿山里如今还有人看守吗?”

“有,每座矿山都雇了三十个庄户看守,

住在山脚下的院子里,平日里除了巡逻,也没别的事,

云逸若是想开工,随时能让他们过来回话。”

“好。”

陆云逸将地契叠好,继续道:

“既然祖父和两位伯伯信得过我,那我就暂且收下,

稍后我将这地契给婉仪,

这些年用了她不少嫁妆,到头来还是要借花献佛来还啊。”

刘老太爷闻言一愣,旋即露出了笑容:

“都是一家人,婉仪的就是你的,矿山交到你手里,你随意处置便是。”

刘老太爷也看着陆云逸,眼神里满是欣慰。

他当初同意把婉仪嫁给陆云逸,

看中的是他的军功和前途,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情谊。

却没想到,年轻人不仅能打仗,还一飞冲天了,

现在看来,刘家能搭上陆云逸,真是捡到了宝。

正堂里的炭火盆噼啪作响,火光映在众人脸上,暖融融的。

“对了,云逸。”

刘老太爷突然想起一事,

“思礼在京城来信说,最近朝中关于迁都的议论很多,你觉得,迁都的事能成吗?”

陆云逸眉头一挑,脸色凝重,

居然连辽东大户也在关心此事,看来如今的平静风波只是假象。

陆云逸想了想,回答道:

“迁都不是小事,朝堂现在斗的很激烈,至于迁都有几分可能。”

刘思镇眼睛一亮:

“若是迁来北平,那咱们辽东可就沾光了,到时候商路通畅,生意也能做大。”

陆云逸笑了笑:

“若是真能迁都,对辽东是好事,

不过,太子殿下中意的是关中,不过也说不准,看天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