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8章 狼狈离开 丢车保帅
第748章狼狈离开丢车保帅
刘峰与韦白易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随后刘峰一挥手,沉声道:
“你们都退下。”
堂中众人闻言,纷纷起身,鱼贯而出。
不多时,屋中便只剩下李至刚、刘峰与韦白易三人。
屋内气氛瞬间变得凝重,仿佛凝固一般。
刘峰率先打破沉默,
他站起身来,指着李至刚喝道。
“李至刚,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今日让你回京,是给你台阶下,你莫要不识好歹!”
韦白易则坐在一旁,轻轻抚了抚胡须,
脸上挂着看似温和的笑容,慢悠悠地说道:
“李大人啊,你也知道,
如今局势复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
你若执意留在河南治水,怕是会惹来诸多麻烦,
到时候,不仅治水不成,恐怕连自己都要受到波折啊。”
李至刚面色平静,淡淡道:
“刘大人,本官奉朝廷之命前来治水,自当尽职尽责。”
见李至刚不为所动,刘峰脸色愈发阴沉。
他缓缓踱步到李至刚面前,压低声音,语气抑扬顿挫:
“李大人,实话告诉你,
还有几处堤坝出现了裂口,随时都有可能溃堤。
若真到了那时,这滔天洪水可不会管你是朝廷命官还是普通百姓,都得被卷入其中。”
李至刚心中一凛,瞳孔略有收缩,
他明白刘峰这话中的威胁之意。
他咬了咬牙,正欲开口反驳,
却见韦白易从袖中掏出一份厚厚的文书,轻轻放在桌上:
“李大人,你先看看这个。”
李至刚心中疑惑,走上前去,拿起文书仔细阅览。
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
尤其是上面“万民书”三字,让他浑身僵硬
这是朱仙镇港口商贾以及陈桥镇百姓,还有附近村落的万民书,
内容皆是请他离开河南,回京求援。
李至刚的手微微颤抖,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这些人定是受了蛊惑,
但此刻面对这份万民书,他却感到无力。
韦白易见李至刚神色动摇,趁热打铁道:
“李大人,你看这百姓们都希望你离开,
你若再坚持留下,岂不是违背了民意
到时候,百姓们怪罪下来,你又能担待得起吗”
刘峰也在一旁附和道:
“李大人,只要你答应回京求援,
本官和韦大人可以答应你,给你能有的一切支持,一路畅通无阻。
回京之后,向朝廷如实禀报实情,朝廷自会派人来处理,
我等也会写信给京中好友,让他们助你脱离难关,
甚至可能还有大功啊。”
李至刚心中天人交战,过了许久,
他长叹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看向刘峰与韦白易,
“好,本官答应你们,回京求援。”
刘峰与韦白易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不可思议,
怎么会这么轻松
不过很快,他们就想到了李至刚在京中攀附权势的名声,心中露出了然!
刘峰拍了拍李至刚的肩膀,说道。
“这就对了嘛,李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放心,本官这就安排人护送你回京,保你一路平安。”
韦白易也笑着说道。
“李大人,你回去之后,
可要好好向朝廷禀报河南情况,
争取早日调来援兵和物资,平息水患。”
李至刚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拱了拱手,说道。
“多谢二位大人,本官这就回去收拾行囊,
明日便启程回京,至于相送就不必了,留下人治水吧。”
韦白易一愣,很快便笑了起来。
“好好好,李大人心系水患,乃百姓之福。”
李至刚面色平静,他转身大步走出正堂,
脚下沾满泥污的脚印又在此地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经过亭台楼阁,李至刚离开庭院,漆黑的脚印依旧,
只不过走到大门处已经变得微不可察。
走出庭院大门,外面依旧是鸟语香,景色宜人,
只是天空中阴沉的天气有些煞风景。
他独自一人走了没多久,
先前那名吏员便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面露恭敬地跟在身后。
李至刚眼神愈发空洞,
这里的鬼蜮伎俩与龌龊勾当超乎他的想象。
他现在有一些懂了,为什么水泥修路、修房子这么快、这么好的法子,
却只在京城周边几县推行,
甚至,就算在周边几县都进展缓慢。
“一个新事物的出现,被人接受至少需要三年甚至五年时间,一切事情都急不得,时间是世上最强的力量。”
陆大人的话在他心中响起,让李至刚振聋发聩。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露出果决,
这一次他太急了,因为意气用事,
早早就将用应天建筑商行材料的消息透露了出去。
若是他没有如此松懈,
那被众星捧月的刘大人与韦大人,可能就换成他了。
“等本官再回来,一定会将事情办好。”
想到这,李至刚眼中生出一丝庆幸,
幸好今年堤坝垮塌的不算太多,能够从容应对,
若是发大水那几年,根本不会给他重来的机会。
不多时,李至刚回到了秋叶村西头的空地,来到了马车旁。
吏员试探着发问。
“大人,去哪”
李至刚刚刚掀开的手顿住,脸色有几分复杂。
“回客栈。”
吏员身子一僵,眼神有几分摇晃,顷刻之间就涌出了晶莹,
不过很快便被他眨眼消化,且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
“是,大人。”
李至刚坐回了轿子,只觉得此刻身上的绯袍沉重且湿漉,
让他十分难受,不过相比于心中悲苦,这点折磨不算什么。
马车摇摇晃晃离开高地,向着朱仙镇客栈而去。
“你叫什么名字是陈桥镇人”
离开高地,李至刚开口发问。
“小人陈德轩,陈桥镇人,早些年随家父前往开封府讨生活。”吏员老实回答。
“祖宅还在陈桥镇吗”
“在,虽然早些年也发过大水,也时常淹没,但父亲每年都要回来整理。”
“嗯”
李至刚轻轻点了点头。
“等本官下次来河南,你跟着本官做事。”
吏员没有回答,年轻的脸庞上写满复杂,
攥住的缰绳被他攥得吱吱作响,身体跟着马车轻轻摇晃。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个半路而退的治水大臣了,总是这般
“不愿意”
李至刚发问。
陈德轩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多谢大人抬爱,小人在开封城中做吏员,能照顾家人,
若是入了漕运衙门,可能会时常奔波,
而且,命运多舛,大人再回来时,也不知何年何月。”
李至刚轻笑一声,对于陈德轩的心思,他心里门清,
“本官这次只是回朝求援,很快就能够回来,
若是本官回来了,你可愿跟本官一起做事,
年轻人到处走走,修修堤坝也极好。”
吏员无奈一笑,这同样是他听过不知多少了。
“那就多谢大人抬爱了。”
李至刚将笑容敛去,沉默地坐在马车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路无话,等李至刚回到朱仙镇时,已经临近傍晚,
夕阳的余晖被天上乌云笼罩,
只有几缕金色的阳光钻了出来,像是在透气。
客栈前,马车停稳,
李至刚掀开帷幕,走了下来,对着陈德轩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转身进入客栈。
刚刚上到二楼,
他便找到了沈藻的房间,推门而入。
沉睡中的沈藻猛地睁开眼睛,身体一下子坐了起来,神情紧绷!
不过很快,他的身体便松弛下来。
“大人,您进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吓死人了。”
话音落下,他见李至刚脸色平静得可怕,心里咯噔一下,又看了看窗外,
距离天黑还有许久,他试探地发问:
“大人,发生了何事”
“收拾东西,连夜离开。”
李至刚淡淡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沈藻一愣:“去哪”
“回京求援。”
“堤坝垮了”
沈藻声音一下子拔高,整个人都陷入了惊吓,
李至刚没有说话,始终沉默不语。
沈藻这次明白了,整个人变得平静,
他神情复杂的点了点头,声音轻缓:
“大人,这么早就走不再多待两天”
“走吧,记得将三楼绿竹房舍的土特产拿着,回京后要给老友们分一分。”
沈藻嘴唇嗫嚅,想要说什么,但最后都变成了一声叹息:
“是,大人,我这就收拾。”
时间流逝,很快天黑。
此时已经亥时初,十五辆板车与五驾马车整整齐齐地停在客栈门口,
一些女眷在马车旁等待,眼中都带着荒谬与不可置信,
刚来河南不过一月,怎么就要匆匆回京
还要带这么多的土特产
不多时,李至刚从客栈中走出,
他已经脱下官袍,换上了平日所穿的深青色长袍,
胡子毛发都经过打理,
只是深陷的眼窝还是能看出他些许疲惫。
“老爷,怎么好端端地要回京城难不成是要发大水了”
一名二十七八岁的女子皱着眉发问,
她是李至刚的夫人孟氏,在松江也算是书香门第。
李至刚轻轻叹了口气,看向在不远处等候的一些三司之人,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有了一些变故,我等要回到京城求援,
你们在这里不安全,正好一起走。”
孟氏眉头紧蹙:
“那也不至于如此匆忙,我等连开封城都没有走完。”
“不必多言,上马车吧,我与同僚们交代一二。”
孟氏没有多言,而是轻轻挥手,
一众女眷便都上了马车,有人面露兴奋、有人面露疑惑。
李至刚则来到了站立的一行人身前,神情淡然,轻轻开口。
“怎么担心本官不走”
“不不不李大人多虑了,
如今正在发水,灾民乱民有不少,
都司特派人跟随,送您回京,而且要确保您的安全。”
一名中年将领笑着开口,
指了指身后百余名军卒,又将手中一块令牌拿了出来。
“大人您看,这百余名军卒都是军中精锐,
若有盗匪,可将其尽数斩杀,
再看我手中这块令牌,乃是都司刘大人亲自所赐,
保证从这里到京城,一路畅通无阻!”
一旁的沈藻早就怒不可遏,
他不是傻子,能看出眼前这些人是为了监视。
他刚想上前,李至刚就抬手制止,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百余人。
“走吧,一路辛苦将军了,
但.车队中有女眷,既然要保护,那就分前后两队,
与车队保持一些间隔,实话说.”
李至刚笑容收敛,眼神愈发冰冷。
“本官看你们恶心!”
那中年将领脸上笑意吟吟没有丝毫变化,反而笑容愈发浓厚。
“那下官便离着大人远一些,以免脏了大人的眼!”
说着,中年将领看向身后一人,喝道。
“你带三十人在前方开路,带足手令与令牌,不得让任何人阻拦李大人车队!”
“是!”
李至刚轻哼一声,拂袖而去。
中年将领大笑:
“出发,十日到京!”
月明星稀,明月高悬,在河南与京畿的交界之地,
整个天空一片晴朗,能看到茫茫多的星星闪烁。
大地之上一片漆黑,只有零星分布的村庄中有一点点灯火。
而在淮河之上,却是灯火通明!
淮河发源于河南桐柏山,
干流流经河南南部,然后向东进入南直隶,
经凤阳、泗州,至清河县东与黄河会合,
最后由云梯关入海,
淮河也是从河南行省去应天必须走的水路!
黝黑深邃的淮河上,除了天上的月亮倒映在水中,带来几分光明,
密密麻麻的船只也同样照亮着淮河!
这里,往来商船无数,
宽敞的河道上每隔百丈就能看到一艘商船,时而并排时而交错。
东岳号商船上,陈景义默默站在船头,视线远眺,
将远处的一些黑暗尽数收于眼底,
不远处烛火的荧光,也时常点亮他的眼睛。
离开朱仙镇的万宝号变成了东岳号,
船上的气氛非但没有舒缓,反而愈发凝重。
因为他们发现,随着距离京畿越来越近,
搜查的力度在不断加大,
已经到了每一个港口都有眼线的地步。
甚至,就算是两岸的一些村庄中,
都时常有人能拿出千里镜,向河中眺望。
整个商船弥漫着紧张氛围,
不少人吃不好睡不好,陈景义也是如此。
许成也是如此,
他从船舱中走了出来,脸上依旧粘着大胡子,肤色被画得黝黑,加上他高大的身材,倒是显得有些剽悍,像是山中盗匪。
他站在甲板上,看着陈景义的背影,脸色凝重到了极点。
从离开朱仙镇后,他便发现眼前这位陈大人像是有心事,
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一到晚上总是站在这里。
许成眼中闪过思索,慢慢走上前去,笑着开口。
“陈大人,没睡啊。”
陈景义古井无波的眸子中有了几分波动,转了转头,轻笑一声。
“许大人不也没睡。”
“睡不着,一睡下脑海中想的就是那些为我们殿后的弟兄,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陈景义淡淡开口。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必过多牵挂,战场上死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许成抿了抿嘴。
“最近的围追堵截愈发严重了。”
“嗯”
陈景义点了点头,轻声道:
“明早我等就会进入南直隶,到第一个港口时,许大人下船吧。”
许成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愕然,像是有些没听明白。
陈景义继续开口:
“对于后续的围追堵截,我没有把握应付过去,
许大人下船吧,自行前去应天,如此目标会小一些。”
许成这次听明白了,眼睛猛地瞪大:
“怎么可能都走到这了,下船岂不是多此一举!”
陈景义神情复杂,摇了摇头:
“许大人是辽东之事的经历者,是人证,
只有你在,事情才能顺利进行,才能给辽东之事定罪。
许大人下船独自前行,本官带着一众弟兄为你掩护,
就算是被发现了,我们也会尽力纠缠,拖延时间。
至于能不能走到京城.本官相信许大人可以的。”
许成还想说什么,但陈景义却猛地转过头,目光尖锐:
“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两人至少保住一人。
别忘了.这里是战场,殿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银钱、通关文牒以及身份文书,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明早不入港就下船,到应天去.
进不了应天城就去城外的秦淮河醉仙楼,那是大人的酒楼。
若是酒楼还不行,就去浦子口城,
说你是张怀安的故人,他是前军斥候部千户,
他爹如今封永定侯,就在浦子口城中。”
许成神情复杂,也知道这是如今最好的办法,
他沉默了许久,直到天空中的月亮隐匿于云层中,才轻轻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